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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作家纪德说,关键是你的目光,而不是你的所见。每个人都能看见世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修炼灵魂的最基本能力,就是在生活中(尤其是日常生活中)中,“看得见风景”。

◎生活包罗万象,审美是取景框

为什么很多人拍不出“美的照片”?很多人认为这是个技术问题。然而,这实际上是认知问题,尤其是对美的认知问题。审美是对生活的提炼,如果没有审美的加持,生活将只剩下实用性和经济性的空洞乏味。

诗人蒋勋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次他和一名500强公司大老板去希腊看阿波罗神殿。到了目的地,大老板却一脸吃惊:“我们走了这么久的山路,难道就是来看这几根柱子的?”

当然,这样的老板是少数。更多人,看得见“典型文化层面”的风景。然而文化风景只是被挑选的极少数,大多数时刻,生活是一地鸡毛。这个时候,我们往往更需要“审美”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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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捕捉到美?现代新闻摄影之父布列松曾有个理论,叫“决定性瞬间”:某一特定时刻,将形式、设想、构图、光线、事件等所有因素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说的通俗一点,美不是什么都得可见,而是在于恰当的选择。在选择中,我们提炼出主题、风格和意义。

绝大部分艺术作品之所以杰出,甚至享誉世界,都是因为艺术家们将生活的原材料进行了艺术加工,注入了自己的个人意趣及对世界的认知。

◎超越意义本身,洞见心中的风景

如果说,审美不仅能让人们在复杂世界拣选意义,获得美的享受,那么,它还有更高层次的效果。在禅宗史书《五灯会元》中,禅宗七祖曾言:“看山还是山,才是人生至境”。看风景的最高层次,是返璞归真,洞见内心,得窥心中的风景。

心中的风景,让人可以超越现实层面的艺术价值,直接“修炼灵魂”。

▲葛饰北斋《神奈川冲浪里》

在日本京沪时代,曾经启蒙了“现代艺术”的浮世绘大师们群雄并起。包括后来我们熟知的风景画大师葛饰北斋、擅画美人画的喜多川歌麿、役者绘名家鸟居清信......以及在艺术境界上造诣最深的歌川广重。

浮世绘的独特之美并非因为它的高贵,恰是因为它的“平凡”。当时的江户锦绘绚丽多彩、极尽人工美之能事,浮世绘大师们通常为了画面效果苦心编排,用心经营。尤其是歌川广重,他无意迎合众人,他的画面质朴、自然,绝不刻意安排吸引人的元素。令其画笔驰骋的是心境,是如幼童双眸一般真挚,无垢。

欣赏浮世绘时,我们会因看到国川等浮世绘大师的作品感到震撼,在歌川广重那里,我们收获的还有心灵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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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川广重《江湖百景图》之一

◎日本浮世绘来欧洲之前,印象派从未存在过

浮世绘,不仅是江户庶民文化孕育出的日本传统文化,还在19世纪后期以“日本趣味”席卷了欧美各国,对当今艺术、设计、摄影等领域都产生了影响。浮世绘不仅是日本近世绘画上的代表,因其对西方艺术的影响,在谈到印象派等西洋艺术画派的时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浮世绘在海外的影响,超过了代表武士阶级的狩野派、带有中国趣味的南画以及正统日本画。人们似乎对浮世绘所表现出的“浮世”之感更有兴趣,浮世绘满足了他们对远东之国的幻想。

浮世绘还影响了印象派、后印象派、那比派等画派的造形理念及要素,甚至平面作品的画面构成。传去欧洲的浮世绘出自同时期江户时代流行的名家,“浮世绘三杰”(葛饰北斋、喜多川歌麿、歌川广重)等绘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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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为歌川广重《大桥骤雨》, 右为凡·高临摹的《雨中之桥》

受浮世绘画风影响最深、最著名的欧洲画家就是凡·高。

凡· 高那些关于庭园的角落和植物的画作中,无不渗透着日本浮世绘花鸟画的趣味。另外,他还融合了阿尔勒时代,在日本美术的影响下所画的那些素描画作与色彩,并逐渐发展成一种他特有的油画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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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高《两颗丝柏树》

◎江户时代的大百科全书,包含了世俗的所有生活

浮世绘名字的含义已经充分地描述了这类绘画作品的世界观:浮世专门指短暂的时兴,换到现在的说法,就是指“快时尚”。

不难想见,浮世绘的题材包含了世俗所有的生活。人们的衣食住行,上至神话传说,下至巫山云雨,都是人民喜闻乐见的题材,堪称江户时代大百科全书。

浮世绘在江户时期提供的感官快乐,约等于如今的短视频APP:喜欢旅游的人可以看风景;喜欢英雄的朋友偏好看神话故事;喜欢谈恋爱的朋友乐意看美人思春……

鲜有一个民族的代表艺术品是源于民间手艺人而非富贵官家,浮世绘颠覆了这一定律。

更难能可贵的是,浮世绘的生命并没有随着江户时代的落幕,或是世界艺术中心的迁徙而结束,躺在博物馆里成为历史的碎片。

相反,浮世绘中,版画的大色块平涂特征、日式特有的色彩风格、造型特异的人物形象,成为了后世诸多艺术家与设计师的养料,亚文化爱好者的旗帜,热潮涌动至今。

浮世绘的艺术地位随着时光飞逝水涨船高,更深植于日本人的视觉基因里。无论是游戏动漫、“超级平面”等等在日本土壤生发出来的艺术形式与概念,里头都能看到“浮世绘”的影子暗藏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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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饰北斋《眺望富士山的男孩》

◎真正的艺术融于生活之中,又超越于生活之上

为何浮世绘能如此直指人心、深入灵魂?因为它是缘于历史与未来的交织产物,产生的强大力量直指向了哲学层面,我们观看浮世绘画作的目光与上帝望向我们的眼光,在那一刻重叠了。

当代日本,不仅是艺术家们在反哺浮世绘这个艺术门类,更有数百间浮世绘版画工坊在正常经营。不但如此,每年数不清的浮世绘周边产品、教学项目问世,却依旧供不应求。

纹一朵硬币大小的浪花、用emoji当做出门的接头暗号,买一件浮世绘图案的T恤,收藏一套精美的浮世绘画册,这些消费行为购买的不仅是时髦,也是一种标榜反叛与戏谑的态度:敢与充满变数的未来赌一把,那才是真艺术。

真正的艺术融于生活之中,寄托着平凡人对生命的热望;又超越于生活之上,让人们洞见心中的风景,修炼自身的“灵魂”。浮世绘艺术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