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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被监视的感觉
一些人的恐怖阈值很高，可以在凌晨去电影院看恐怖电影，并在充分享受其中的“惊喜”后，泰然自若地回家。而同一时间，一些人可能在黑暗中缓慢挪动着被子，一旦手脚不小心露在外面，就害怕地快速缩回。他们几乎不看恐怖电影，因为曾不小心看到这类电影的宣传图时就被吓了一跳。
适当的恐惧无疑可以让日常生活更加丰富和刺激。很多恐怖电影或者惊悚小说都能带来这样的体验，让你在从中脱离的一小段时间内产生一些“幻觉”。例如，感觉影片中的恐怖物体正持续跟随在身后，用邪恶的眼神凝视着或者监视着你，或潜伏在周围的某个地方，伺机而动......但当你终于鼓起勇气环顾四周，打开壁橱的门或者看看床下面，发现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一如往常。（如果有，才是真的吓人吧）
△ 来源：Pixabay
这一切体验都得益于，这些惊悚创作会通过画面、音效或者语言描写等，塑造一个逼仄、紧张的氛围，让我们在沉浸的同时，带入其中一些脆弱的角色，进而产生强烈的情绪和生理反应，例如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等。这些生理性的紧张状态并不会立刻消退，我们也会因此对正常的环境更加警觉，失去安全感。而那些恐怖的画面也会影响已有的记忆和潜意识，让人产生认知偏差，进而影响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除了恐怖电影等之外，类似的、被注视的感觉也会出现在很多人聚集的场合中。即便这样的环境很安全，我们也有时会感到隐隐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而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在被注视或者监视呢？大量研究提供的一个解释是，人天生对被注视或者监视特别敏感。
02
人眼善于发现注视
如果你仔细观察动物的眼睛，就会发现它们的眼睛和人眼有一个很大的差别——它们几乎没有眼白，或者说巩膜。人眼会有一圈白色的巩膜，围绕着虹膜和瞳孔，而动物们的虹膜和瞳孔就占据了眼睛的绝大部分，很多没有巩膜，或者巩膜较透明，抑或着颜色较暗。这样的眼睛为动物生存提供了一些特别的优势，例如它们的眼睛可以融入周围环境中，方便它们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观察周围的环境。还有一点是，动物可以借此隐藏自己的注意力焦点，在面对捕食者时，增加迷惑性和生存几率。
△ 我们看动物的眼睛时，很多时候并不知道它们在看哪里，但我们很容易观察到人类的视线（来源：Pixabay）
虽然人眼没有这些优势，但黑白分明的双眼也给予了人类一种特定的优势：便于社会协作。我们看着其他人的眼睛和瞳孔时，可以很轻易地捕捉并跟随他们的视线，了解他们注意力的焦点。此外，我们也很容易被他人的眼神吸引——很容易感知到别人的注视，即使是与对方相隔一段距离。而获取这些信息可以帮助我们推断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意图。这么看来，控制自己的眼神绝对是一种很好的、保护秘密的方式。
在人的视野中，有一个5度左右的中央视觉区。在这个区域内，我们不仅视线最敏锐，对颜色感知和细节的感知也最为准确。一些说法认为，人们只有在中央视觉区中大概4度的范围内，才能可靠地检测到别人的凝视。而在这个视野之外，检测凝视的能力会降低，不确定性会增加。也就是说，人们通常会高估对方看着自己的可能性。不过，这可能是一种适应行为，让人们可以为即将发生的互动做好准备，特别是如果这些互动可能具有威胁性时。
△ 人眼的视觉范围，黄斑区内是人视觉很敏锐的区域，靠内进入中央视觉区，视觉最为敏锐（来源：维基百科）
很多研究发现，人们对直接眼神交流的感知需要一个名为颞上沟（STS）的脑区。2009年，在一项发表于《认知科学趋势》（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的研究中，科学家发现了STS中有很大一部分神经元会参与编码他人的注意力方向。这些细胞还具有一定的偏好性，主要对凝视发出信号的方向做出反应，其次是他人的头部，然后是身体方向。
除此之外，一些研究显示，人在眼神交流时还涉及很多脑区，这些脑区也会在人参与社交时活跃。在眼神交流时，人们大脑之间的同步性可以进一步增强，而相比于陌生人，朋友之间眼神交流时更容易达到大脑的同步。由此可见，人类对于凝视的高度关注支持着人们之间的合作互动，它也被认为是人类许多更复杂的社交技能的基础。
在人群中，存在两种相反的极端情况是，高度社交焦虑的人会更倾向于关注别人的眼睛，即使他们在别人的直接注视下会有更多的生理恐惧反应。而自闭症患者通常较少注视他人的眼睛。他们从眼睛中提取他人的情绪或意图时也会更困难，且更难分辨何时有人在直视他们。
而一些动物在人类长期的相处和互动中，似乎也学会了“利用”人类对凝视的关注。一项研究表明，狗可能已经进化到可以对人类的凝视偏好做出一些适应性反应。如果狗狗在皱眉（可以使它们的眼睛看起来更大）的同时凝视着人类时，会更容易被收养。人类会认为这时的狗在尝试与人建立情感连接，而人对狗的亲密感和信任感也会增强。
△ 小狗长了一双很容易有主人的眼睛（来源：Pixabay）
03
高度集中
除了更容易感觉被凝视之外，当高度沉浸在电影和小说时，人会处于一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可能会延续到之后的现实生活中，使我们对周围环境中的细微变化更加敏感，从而产生“感觉有人”的错觉。
这和我们平时理解的注意力集中似乎有一些差别。在正常情况下，我们都希望自己在工作或者学习中，可以进入极其专注的状态，这样不仅能让体验更好，也能带来更好的效果。一项于今年4月发表于《认知、情感和行为神经科学》（Cognitive, Affective, and Behavioral Neuroscience）的研究显示，当人不执行某项特定的任务时，和人的注意力相关的一些大脑网络会以20秒为周期发生低频波动。而这些大脑网络之间的同步性，和人的注意力是否集中有关。
但在人们遭遇一些有危险的刺激时，也会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在遭遇危险时，除了战或者逃，人们还会有一种名为“冻结”（freeze）的防御行为，具体表现包括僵住和心动减速等等。不过，一些研究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视觉感知会增强——大脑会优先对周围环境中物体的大致轮廓、运动等等做出更快的反应。这种感知的转变增强了人们有效监控周围环境的能力，即使在身体静止时也是如此。
△ 来源：Pixabay
想象一下，很早之前，人类曾生活在高风险的环境中，而这种能力对评估环境中的威胁，以及及时做出反应可能都至关重要。研究还揭示，心动过缓可能是这种知觉敏感性增强的基础。这或许是从恐怖电影或者惊悚小说中脱离后，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害怕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我们也需要对正常和病理的情况，有一个区分。一些经历过创伤事件的人，可能会在之后的生活中常有一些过度警惕的状态。在罹患精神分裂症，也会让人过度警觉，而这其实和大脑中边缘系统的异常活动有关。边缘系统中的一些脑区，例如控制着“战斗”和“逃跑”的杏仁核，也会和其他的一些脑区有不正常的连接，会放大人在面对一些威胁时的情绪和行为反应。如果你有过度警觉的状态，或者在正常的环境下，经常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等等，寻求心理健康支持和其他帮助，是刻不容缓的选择。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环球科学”（id：huanqiukexue），如需转载请联系 newmedia@huanqiukexue.com
撰文 | clefable 审校 | 二七
参考文献：
[1] https://www.livescience.com/human-behavior/why-do-people-feel-like-theyre-being-watched-even-when-no-one-is-there
[2]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22-11664-0#Bib1
[3] https://www.ndcn.ox.ac.uk/news/a-sixth-sense-how-we-can-tell-that-eyes-are-watching-us
[4] https://pubmed.ncbi.nlm.nih.gov/2858100/
[5] https://medicalxpress.com/news/2024-04-neuroscience-brain-network-patterns-deep.html
[6]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9262836/
[7]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2003-022-03352-6
[8] https://www.cell.com/trends/cognitive-sciences/fulltext/S1364-6613(09)000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