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光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教授、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主要成员
以下观点整理自刘晓光在CMF宏观经济国际研讨会（第4期）上的发言
本文字数：547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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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24年前三季度中国宏观经济形势分析
1、2024年，中国经济继续保持中高速增长，逐季下滑压力加大
前三季度，中国实际GDP同比增长4.8%；其中，一季度增长5.3%、二季度增长4.7%、三季度增长4.6%；前三季度，中国名义GDP同比增长4.1%；其中，一季度增长4.2%、二季度增长4.0%、三季度增长4.0%。
2、2024年，中国工业相对强劲、服务业相对低迷，房地产、建筑业成拖累
前三季度，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5.7%，比2023年增速提升1.5个百分点；其中，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5.9%，比2023年增速回升1.5个百分点。尽管近期有所放缓，但工业生产总体相对强劲。
前三季度，服务业增加值同比增长4.7%，比2023年增速回落1.1个百分点；其中，房地产业增加值同比下跌4%，比2023年跌幅扩大2.7个百分点。建筑业同比增长4.1%，较2023年增速回落3个百分点。
3、2024年中国外贸形势明显好转，出口和进口增速均实现大幅回升
国际在实施高水平开放政策、出口市场多样化调整、产品国际竞争力提升、外部需求回暖等积极因素的共同支撑作用下，2024年外贸形势明显好转，出口和进口增速均实现大幅回升。
前三季度，以美元计价，出口增长4.3%，进口增长2.2%，进出口总额增长3.4%，增速均实现由负转正；贸易顺差规模达到6895亿美元，同比增长10.8%，对短期经济增长产生强劲拉动作用。
分出口地区来看，前三季度，中国对东盟出口同比增长10.2%，对美国出口增长2.8%，对欧盟口增长0.9%，增速均实现由负转正；对世界其他地区出口增长4.5%，比去年增速回升3.4个百分点。
4、中国内需依然较弱，消费和投资增速偏低，制约经济增长潜力释放
消费方面，在前期积压需求充分释放后，2024年消费增长动力明显减弱。前三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3%，较2023年增速回落3.9个百分点，促消费压力较大。
投资方面，受房地产开发投资持续大幅下跌拖累，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仅增长3.4%，稳投资压力不减。基础设施投资增长9.3%，制造业投资增长9.2%，但房地产开发投资下降10.1%；若扣除房地产投资，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长7.7%，民间投资增长6.4%。此外，中国高技术产业投资保持较快增长10.0%，其中高技术制造业和高技术服务业投资分别增长9.4%、11.4%。
5、 房地产市场持续深度调整，给各方面造成较大短期下行压力
自2021年下半年起，房地产市场开始下行调整，房地产投资和销售等系列指标经历了持续而严重的收缩，至今仍然没有迎来明显的拐点，成为投资、消费、金融信贷、地方财政等系列宏观指标恶化的震源。
从房地产开发投资完成额看，2022年同比下降10%，2023年同比下降9.6%，2024年1-9月同比下降10.1%，相比2021年累计已经跌去26.9%；从房地产开发资金来源看，2022年同比下降25.9%，2023年同比下降13.6%，2024年1-9月同比下降20%，相比2021年累计已经跌去48.9%。
从商品房销售额来看，2022年同比下降26.7%，2023年同比下降6.5%，2024年1-9月同比下降22.7%，相比2021年累计已经跌去47.6%；从商品房销售面积看，2022年同比下降24.3%，2023年同比下降8.5%，2024年1-9月同比下降17.1%，相比2021年累计已经跌去43.2%。
从房屋新开工面积看，2021年下降11.4%，2022年下降39.4%，2023年下降20.4%，2024年1-9月同比下降22.2%，相比2020年累计跌去62.6%；从本年购置土地面积看，2019年下降11.4%，2020年下降1.1%，2021年下降15.5%，2022年下降53.4%，即截至2022年，相比2018年已经累计跌去65.5%。
6、 2024年，中国物价保持低位运行，宏观经济处于经济周期底部
前三季度，CPI同比上涨0.3% ；其中，9月同比上涨0.4%，连续19个月在1%以下，核心CPI为0.1%；前三季度，PPI同比下降2.0%；其中，9月同比下降2.8%，连续24个月负增长，环比下降0.6%；前三季度，GDP平减指数同比下降0.7%；其中，一季度下降1.3%，二季度下降0.6%，三季度下降0.5%，连续6个季度保持负增长，但跌幅呈缩小趋势，显示当前中国经济仍处于周期底部，但出现回暖迹象。
7、 就业形势总体稳定，失业率下降，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状况改善
从城镇调查失业率指标看，居民就业已基本恢复。前三季度，前三季度，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平均值为5.1%，比上年同期下降0.2个百分点。9月份，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1%，比上月下降0.2个百分点。三季度末，外出务工农村劳动力总量19014万人，同比增长1.3%。
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速企稳回升，高于经济增速。前三季度，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名义同比增长5.2%，比名义GDP增速高出1.1个百分点；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4.9%，比实际GDP增速高0.1个百分点。
8、 经济循环速度持续恢复，客运量和货运量回归常态水平
2024年以来，客运量和货运量出现显著好转，5月起终于回归常态水平。1-7月，客运量累计同比增长11.8%；货运量累计同比增长3.8%。可以说，2024年客流量和货流量终于回归正常水平，保持稳健的同比增速，是中国经济循环常态化的一个重要标志。
二、 9月下旬以来的中国经济政策调整与影响
1、9月24日央行、证监会、金融监管总局率先推出增量货币政策
一是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和政策利率。下调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向金融市场提供长期流动性约1万亿元；今年内将视市场流动状况，可能择机进一步下调存款准备金率。
二是降低存量房贷利率和统一房贷最低首付比例。引导商业银行将存量房贷利率降至新发放房贷利率附近，预计平均降幅大约在0.5个百分点左右。统一首套房和二套房房贷最低首付比例，即二套房贷款最低首付比例由25%下调至15%。
三是创设新的货币政策工具支持股票市场稳定发展。创设证券、基金、保险公司互换便利，支持符合条件的证券、基金、保险公司通过资产质押，从中央银行获取流动性，将大幅提升资金获取能力和股票增持能力。创设股票回购增持专项再贷款，引导银行向上市公司和主要股东提供贷款，支持回购、增持股票。
2、 9月26日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
会议指出，宏观政策要用力、加力、给力，打好政策“组合拳”，明确提出要“落实存量政策、加力推出增量政策”。
3、 10月8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加力推出一揽子增量政策
一是加力提效实施宏观政策。加大宏观政策逆周期调节力度，加快推动重大改革举措落地，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加强财政税收、货币金融、投资消费、收入分配等宏观政策的统筹协调和系统集成，强化政策工具协同创新，把握好政策实施的时度效，放大政策组合效应。
二是加大助企帮扶力度。规范涉企执法、监管行为，不能乱罚款、乱检查、乱查封。提前明确阶段性政策后续安排，加快明确政策是否延续实施，如延续实施，尽快明确延续实施的期限。有利于企业生产经营和健康发展的政策不会停、不会少。加强要素配置保障，建立支持小微企业融资的协调机制。
三是进一步扩大内需。在消费上重点是把促消费和惠民生结合起来，促进中低收入群体增收，实施提振消费行动，加大对特定群体的支持力度，扩大养老、托育等服务消费，结合“两新”推动大宗商品消费持续扩大。在投资上重点是扩大有效投资，加快形成实物工作量，用足用好今年各类资金，明年要继续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并优化投向，加力支持“两重”建设，优化实施投资重大政策。
四是促进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采取系统性综合措施，对商品房建设严控增量、优化存量、提高质量，加大“白名单”项目贷款投放力度，运用专项债券等支持盘活存量闲置土地。
五是努力提振资本市场。有关部门将采取有力有效的综合措施，大力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打通社保、保险、理财等资金入市堵点，支持上市公司并购重组，稳步推进公募基金改革，研究出台保护中小投资者的政策措施。
4、 10月12日财政部推出一揽子财政增量政策
一是加力支持地方化解政府债务风险，一次性较大规模增加债务额度，置换地方政府存量隐性债务，支持地方化解隐性债务，地方可以腾出更多精力和财力空间来促发展、保民生。
二是加大助企帮扶力度。发行特别国债支持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补充核心一级资本，提升银行抵御风险和信贷投放能力，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发展。
三是进一步扩大内需。优化基础性政策机制安排，改善居民收入预期，用好专项资金、贷款贴息等工具，完善商贸流通体系，改善消费环境。加大对重点群体的支持保障力度，国庆节前已向困难群众发放一次性生活补助，下一步还将针对学生群体加大奖优助困力度，提升整体消费能力。
四是促进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允许专项债用于土地储备、用好专项债收购存量商品房、及时优化完善相关税收政策。叠加运用地方政府专项债券、专项资金、税收政策等工具，支持推动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
5、 10月17日住建部推出房地产增量政策
一是通过货币化安置等方式，新增实施100万套城中村和危旧房改造。对条件比较成熟的100万套，通过加大政策支持力度，提前干、抓紧干。主要采取货币化安置，这更有利于群众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合适的房子，又不用在外过渡，能够直接搬入新居。同时，也有利于消化存量商品房。城中村和危房改造中重点支持地级以上城市；开发性、政策性金融机构可以给予专项借款；允许地方发行政府专项债；给予税费优惠；商业银行根据项目评估还可以发放商业贷款。
二是年底前，将“白名单”项目的信贷规模增加到4万亿。城市房地产融资协调机制要将所有房地产合格项目都纳入“白名单”，做到“应进尽进”；进入“白名单”的项目要做到“应贷尽贷”；优化贷款资金的拨付方式，做到“能早尽早”，满足项目合理融资需求。
6、 经济政策调整的初步影响分析
随着存量政策加快落实和系列增量政策加力推出，部分生产需求指标开始出现好转迹象，市场预期有所改善，推动经济回升向好的积极因素明显增多。主要表现在六个方面：
一是中国股票市场迎来强势反弹。截至10月21日，上证指数收于3268点，反弹幅度超过20%，相比年初上涨9.8%；深证成指收于10471点，反弹幅度超过30%，相比年初上涨9.9%；创业板指收于2210点，反弹幅度超过40%，相比年初上涨16.9%；科创50、北证50指数反弹幅度更大，分别超过50%、100%，相比年初上涨17.4%、15.9%。
二是基建投资增速大幅反弹。9月份，基建投资同比增长17.5%，带动1-9月累计同比增速提升1.4个百分点至9.3%。
三是消费增速低位回升。9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2%，较8月份增速回升1.1个百分点。
四是工业增速企稳回升。9月份，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5.4%，较上月增速回升0.9个百分点。
五是服务业增速企稳回升。9月份，服务业生产指数同比增长5.1%，比上月加快0.5个百分点。三季度，服务业增加值同比增长4.8%，较二季度增速提升0.6个百分点。主要源于金融业同比增长6.2%，较二季度增速大幅提升1.9个百分点，以及房地产业同比跌幅从4.6%缩小至1.9%，提升2.5个百分点。这得益于9月下旬密集推出的一系列增量政策，使得股票市场大幅反弹、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
六是城镇调查失业率略有下降。9月份，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1%，比上月下降0.2个百分点；三季度末，外出务工农村劳动力总量同比增长1.3%。
三、 2024年中国经济增长预测与展望
1、总体判断
在经历了2020-2022年三年疫情冲击和2023年恢复性增长后，2024年中国宏观经济深处“流量恢复”与“存量调整”碰撞态势，面临与以往时期不同的机遇和挑战。
2024年前三季度，中国经济总体实现预期增长，四季度仍将延续“在曲折中前进”的复苏走势，主要受到宏观政策、房地产市场调整与改革方案三大力量的影响。
随着本轮政策落地见效，预计四季度经济增速有望企稳回升，达到4.7%-5.3%，全年经济增速有望达到4.8%-5%，即完成全年5%左右的增长目标。
展望2025年，随着宏观政策调整以及全面深化改革方案出台，将合力形成推动经济复苏发展的内生动力，使中国经济从恢复性增长向常态化扩张转变。
面临全新机遇和挑战，需要趁胜追击，加快落实全面深化改革方案，把2023-2024年中国经济恢复所积蓄的潜在力量转化为下阶段经济增长的强大动力！
2、分情景增长预测
在基准情景下，中国经济进一步恢复，宏观政策加力提效，预计2024年经济增长4.9%。
在乐观情景下，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改革举措带来新动力，预计2024年经济增长5.0%。
在悲观情景下，房地产市场调整不及预期，改革举措未得到积极反应，预计2024年经济增长4.8%。
文章仅作为学术交流，不代表CMF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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