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木
时隔8年,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
过去几个月,整个世界都在迎接这一刻的到来。大国博弈、地缘冲突、贸易摩擦乃至科技竞争……“特朗普冲击”避无可避。
外贸,或将首当其冲。
特朗普声称要对包括中国、欧盟、墨西哥在内的多个国家和地区加征关税,其中号称对我国加征幅度高达60%的关税。
今年以来,全球经济的复苏,中国经济的高韧性,无不得益于外贸的强劲复苏。欧美补库存需求与抢出口双重因素叠加,带动多个地区出口创下历史新高。
然而,未来无论所谓的60%加征关税最终落地多少,逆全球化都是难以逆转的时代大势,出口这艘巨轮势必随着巨浪浮沉颠簸,充满巨大的不确定性。
对于中国企业来说,全球化高飞猛进的时代已经过去,出口畅通无阻的黄金年代也已成为过去,单纯依赖出口显然不够了。
从出口到出海,已是不得不走的一步,在波诡云谲的国际形势面前,尤其是特朗普冲击之下,窗口期只会越来越短。
总之,这一轮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和历史之变,不仅将重塑中国企业的全球竞争力,也将改变城市经济的竞争格局。
01
出口时代,谁在崛起?
过去40多年,中国深度融入全球,中国制造走向世界,不仅带动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出口大国和制造大国,更带动一众沿海城市的崛起。
根据最新出口总额数据,中国10大出口城市分别是深圳、上海、苏州、宁波、东莞、广州、北京、金华、杭州、青岛。
不难看出,这些城市基本都是沿海城市,半数城市在改革开放之前都没有太大存在感,正是借助全球化带来的外贸红利,才得以上演逆袭的奇迹,深圳、宁波、东莞、金华正是佼佼者。
不只是沿海城市,一些内陆强省会的崛起,则是中西部产业大转移与内陆开放双重作用的结果。
根据中国海关杂志发布的“中国外贸百强城市”名单,在TOP20城市中,10多年前几乎都为沿海城市所霸榜,但近年来一众内陆城市开始跻身其中。
在最新榜单中,武汉、合肥、长沙、西安跻身20强,重庆、成都跻身30强,郑州也位居前列。
这些城市最大的出口企业,部分是以富士康、广达电脑为代表的电子代工企业,部分则是以联想为代表的“最国际化”的中国企业。
值得关注的是,许多本土科技企业,正在取代外资和港澳台资企业,成为各省最大的出口主力。
广东的第一大出口企业是华为,而湖北、安徽的最大出口企业都是联想,华为的手机和电信设备,联想的笔记本、手机都有了面向世界的影响力。
在不远的将来,随着新能源汽车在全球不断“攻城略地”,部分省份的最大出口企业,或将由外资摇身一变为本土造车新势力。
这是外贸最大的变局所在,也是最大的韧性所在。
当外资企业因全球地缘和贸易变局而不断迁移,本土的大型科技企业迅速填补这一空白,势必为外贸提供一定的缓冲空间。
然而,正如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院长白重恩在2024中国企业高质量出海论坛上所说的,一边是中国制造业产值占全球1/3以上,近30%依靠外需,另一边则是国内投资回报率显著下降,行业竞争激烈,企业向海外发展是大势所趋。
因此,面对各种不确定性的未来,我们不能再依赖出口一条腿走路。
出口+出海“双翼齐飞”,成为迫在眉睫的选择。
02
出海时代,谁走在前列?
中国企业的出海浪潮,并非始自今日,而是从本世纪初持续至今,但近几年面临各种大变局之下,出海呈现加速态势。
第一波出海,以全球化并购为标志,中国企业开始走向全球。
这一阶段,以2005年联想收购IBM个人电脑业务为起点,一众最具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开启全球大并购之路:
吉利收购沃尔沃的轿车业务、三一重工收购德国混凝土机械龙头普茨迈斯特、联想收购摩托罗拉手机业务、海尔收购通用电气家电业务等。
其背后,既有全球金融危机带来的空前机遇,也有中国企业国际化布局的主动考量。
通过这一波全球并购,一众中国品牌有了全球性影响力,部分消费品销量跃居世界首位,如联想笔记本销量在2013年二季度首次稳定全球首位,三一重工的挖掘机业务在2020年首次夺下全球销冠。
第二波则是“一带一路”战略带动之下的基建出海,以国企为主,从公路、港口、铁路到最新的高铁出海。
早在2013年,“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重塑我国与中亚、东南亚、南亚、西亚、东非、欧洲的全方位合作局面,在打造新的出口增长极的同时,还带动中国基建能力和中国高端制造的出海。
据统计,我国已与150多个国家、30多个国际组织签署了200多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形成3000多个合作项目,拉动近万亿美元投资规模。
中欧班列、雅万高铁、中老高铁、中泰高铁、匈塞铁路等,都是这一时期的产物,不仅优化了既有产能和要素资源的配置,还提升了中国技术、中国标准、中国装备的全球竞争力。
第三波则是最近几年开启的产业链出海,不再是一两家企业的单兵突击,而是本土供应链“链主”引领的抱团出海。
这背后,既有“全球本地化”等新趋势的影响,要融入当地才能获得更大的市场,也与日益白热化的竞争不无关系,单打独斗毕竟受限。
大型科技企业带着众多上下游供应商企业,开拓全球市场,不仅为中小企业提供借道“出海”的可能,也增强了中国供应链在全球的话语权。
借助这种出海模式,中国企业开始向价值曲线的上游不断爬升,虽然一些代工环节不得不向海外迁移,但价值链的高端环节留在了国内,从而进一步带动产业升级。
联想是领跑者之一,其市场遍布全球180多个国家,而全球供应商多达5000多家,在海外多地布局生产制造基地,带动中小企业协同出海,但最顶尖的“母本工厂”、最重要的研发中心、全球销售中心放在深圳、北京、香港等地。
用杨元庆的话来说,中企出海不仅要“走出去”, 更要“走进去”和“走上去”,这正是中国企业出海破局的关键所在。
03
出海时代,哪些城市有望再次晋级?
任何一次产业革命抑或地缘变局,都会加速城市洗牌。从出口到出海,新一轮“大航海时代”的开启,势必也将重塑区域竞争格局。
如果说在出口时代,拥有大型港口和产业腹地的沿海地区、坐拥劳动力、能源等要素成本优势的内陆地区,都能从中受益。
那么在出海时代,只有拥有科技创新实力,有着强大供应链、产业链的地方,或在全球城市网络中处于核心节点的城市,才能真正享受到这一红利。
毕竟,企业出海,难以避免一些制造业工厂会向海外其他地区迁移,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减轻产能饱和的风险,但也不可避免影响国内的就业和产业增长空间。
但是,正如美国、日本企业出海所经历的,将部分中低端的加工组装环节放在发展中国家,而将核心的产业链关键环节留在本土,打造“本土核心产业链+跨境劳动力”模式,获取产业链高附加值。
联想的实践说明了这一点。
这一模式,既能带动产业转型升级,促进产业链向价值链高端攀升,又能为企业开拓更大的市场空间,创造更大的利润,助力中国品牌走向世界,培育更多真正的世界企业。
就此而言,与出口时代所有外贸大市普遍受益不同,出海时代只有部分城市能享受到“新航海时代”的红利。
第一类是创新型城市。
谁能把握住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历史机遇,谁能站长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时代风口,谁能牢牢占据产业链、供应链的核心环节,谁就能在出海时代获得更大的增长动能,深圳、上海、北京都是典型的创新型城市。
第二类是全球城市。
这类城市,既是高端要素资源配置的中心,也是跨国企业、跨国资本和全球人才的聚集之地。这方面,作为对外交往中心的北京,身为中国企业出海和外企进入中国桥梁的上海,被赋予“综合性门户”定位的广州,都有较大竞争优势。
第三类是跨境电商之城。
如果说电动车、动力电池、光伏等“新三样”的扬帆出海是产业升级、换道超车的体现,那么服装、家电、家具等“老三样”的再次起飞,则不无跨境电商的贡献。
与传统电商相比,跨境电商需要数字技术、全球化和产业链的多重融合,是出口+出海的结合。这方面,以深圳、杭州、广州、苏州、金华为代表的城市,或将迎来更大的发展空间。
第四类新涌现的节点城市。
得益于一带一路战略的持续推进,加上内陆开放新格局的不断实践,中国与东盟、中亚、东北亚的关系日益密切。
作为桥头堡的广西、云南、新疆、辽宁等地的省会或口岸城市,以及借助陆海新通道、中欧班列重塑开放优势的四川、重庆等地,都有望凭借新的地理和区位优势,享受到出口和出海的双重红利。
当然,城市竞争并非仅受单一因素影响,在出口、出海之外,国家战略的转移、产业革命的冲击、国内大循环的影响都不容忽视。
对于企业来说,“不出海,就出局”并非危言耸听;对于城市来说,“不创新,就退步”也不是简单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