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7月18日,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明永村的几位村民,在海拔3800米的夏季牧场放牧,途中发现澜沧江边的明永冰川上,散落着许多彩色物体,走近一看吓了一跳,全部都是人体遗骸。
遗骸旁边还散落着大量物品,小刀、笔记本、照相机、衣服等,还有一块停在10:43分的表和一只显示4900米的海拔表。这些遗体遗物散落在长100米、宽40米左右高低不平的冰川上和冰裂缝中。
他们赶紧向村长报告,当时村里没通电话没有公路,村长就让自己的弟弟跑到县里汇报情况。
县里派来一支先遣队,找到了约10个人的遗体和20袋遗物,共计80公斤。经调查证实,这是中日联合登山队队员的遗体遗物。遗体已经变形,通过衣服和随身物品能够大体分辨身份,最终确认了其中5具遗体的身份。
消息传出,让尘封了7年之久,已被人们遗忘的梅里雪山山难,再次浮现在世人眼前。
梅里雪山山难纪念碑
梅里雪山是位于西藏察隅县东部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的雪山群,山上常年有厚厚的云层,最高峰“卡瓦格博”峰海拔6740米,在藏语中是“险峻雄伟的白雪山峰”,被列为藏区八大神山之一,自古受到藏民的崇拜。
和周围的山峰相比,卡瓦格博峰鹤立鸡群,高出周围近千米,因为终年被白雪覆盖,被美国学者洛克博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山”。
这样一座美丽山峰,从古至今从未有人真正攀登上去。百年来,人类已经在14座8000米以上,无数7000米以上的山峰留下足迹,可一座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怎么就是登不上去呢?这让世界各地登山队员心有不甘。
1986年,日本登山运动如火如荼,他们向中国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提交了攀登梅里雪山的申请,双方签下了10年共同攀登梅里雪山的合同,并组织了一支17人组成的中日联合登山队。
登山队的主体是日本京都大学,是日本实力最强的一支登山队,其中1/3以上的队员都有8000米以上的登山经验。这次登山,日本多家大财团为他们配备了最先进的登山设备,科学家还对梅里雪山进行了全方位考察。
登山队队长是日本气象学博士井上治郎教授,副队长是曾经创造过无数次登山记录的中国登山家宋志义。
登山队合影
1987年夏季,中日联合登山队来到雪山下,淳朴的藏民以为他们是来搞科研的,藏民们献上了哈达,用青稞酒和猪膘肉款待客人。聊天时,藏民才知道外来者要攀登卡瓦格博峰。
卡瓦格博主峰是藏民心中的神山。他们认为牧场丰饶牛羊肥壮都是神山所赐,登山是对神山的大不敬,冒犯神山灾难就会降临。于是,探险者无高不可攀的观念和当地人敬仰神山的文化产生了矛盾。经过协商,上级领导还是批准了这次登山计划。
经过2年多的准备和规划线路,1990年的12月,登山队开始攀登。出发前,在雪山对面的飞来寺上组织了一场盛大仪式,队员们带着在寺庙中求得的护身符出发了。
近2万藏民自发地跪在梅里雪山脚下,请求山神惩罚外来者。但这并没有阻止到登山队。他们按照原计划登山,毫不费力地建立了1号2号和4号营地。
从二号营地眺望梅里雪山封顶(摄影:遇难登山队员)
在3号营地的选址上,中日队员产生分歧。中方认为3号营地应远离山脊,这样可以避免雪崩区;日方认为3号营地应靠近山脊,因为梅里雪山气候正处于低温期,可以减少登顶时间。
用雪橇运送物资的队员们。二号营地和三号营地之间的雪地,雪质松软,踏之易陷,所以使用雪橇是个行之有效的方法。(遗物照片)
最后,队长井上治郎折中考虑,把3号营地建在中日选址的中间位置,4号营地建在海拔5900米的一个大冰壁前,作为登山的基地,为第1次登顶做准备。
1990年12月28日上午11:30分,5名突击队员接近了主峰卡瓦格博背后的山脊,到达6200米的高度,这也是卡瓦格博从未有过的攀登高度,他们通过对讲机告诉3号营地的战友,战友们敲盆敲碗,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欢呼。
当5名突击队员攀登到离峰顶垂直距离只剩下不足300米时,山顶突然狂风大作,暴风雪来临,石粒般的雪砸在他们脸上,直到下午4点也没停,队长井上治郎只好下命令撤退。
晚上11:13分,突击队员才返回3号营地。
藏民们得知登山队即将登顶,成千上万的喇嘛和藏民跪在飞来寺朝拜梅里雪山,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哭喊着跪倒在雪山脚下,诅咒登山队,跪求山神惩罚登山队员,否则他们将不再信仰它。信仰的力量使这次登山充满了宿命的意义。
17名登山队员集中在3号营地,等待暴风雪停止,计划在1991年1月1日登顶。可暴风雪却越来越大,登山队和大本营之间只能通过对讲机联系。
1月3日晚上10:30分,积雪已超过1.6米厚,大本营与3号营地进行最后一次通话,但诡异的是,通话中好几个队员都惊慌失措地说,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寺庙,之后对讲机就断了。
当天下午还发生了一件令人诧异的事,登山队员李之云的儿子,在家中突然毫无征兆地痛哭着对母亲说,我爸爸被雪埋了。
1月4日,暴风雪终于停了,大本营向3号营地的17名登山队员发出呼叫,但接收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推测他们可能遭遇不测,于是请求救援。
直到1月20日,中国登山协会西藏登山协会以及日本救援队才全部赶到。但暴风雪又来了,连最有登山经验的西藏登山队也只能到达海拔最低的1号营地。
由于缺少梅里雪山的气象资料,而且接近峰顶的含氧量几乎为零,直升机无法展开空中救援,大本营都是后勤人员,没有登山经验,也无法展开地面搜救。
侦察机趁云层散开的瞬间,在高空飞了几个来回,拍了照片,发现3号营地所在位置有30万吨以上的云团样物体堆积,判断是雪崩。
1月21日,指挥部正式宣布17名队员失踪,搜救行动失败。1月22日,救援队宣布放弃救援,全部撤离。撤离当天,大本营附近发生了一次巨大雪崩,一片长400米宽300米,直径都在50厘米以上的冷杉树,全部被压到,令人胆战心惊。
遗体搜寻现场
从这一年开始,梅里雪山脚下的村庄,陆续发生了几次或大或小的自然灾害,藏民说,这是对神山不敬的惩罚。
救援队在2号营地找到了日本队员佐藤的日记。日记中记载,12月上旬出发前,他们一行人都做了个梦,梦见雪山上有一只角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雄鹿,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们,它的身后跟着一只银灰色的苍狼。队员们都认为是吉兆。
日记中还说,从1月1日开始,队员中唯一的女性北井清子,由高山反应转为持续高烧,不停地说,要来了,趁还有时间,让我回家。
日记最后,用很潦草的字写着:1月3日晚上10点,最后一次与大本营的对讲结束,3号营地外突然出现茫茫大雾,黑暗笼罩,他们来了;我们错了,来不及下山了,救救我,我不想死。
这次事故,没让登山爱好者对梅里雪山产生敬畏,反而使梅里雪山更加神秘。许多国家和地区都向中国登山协会提交攀登卡瓦格博主峰的申请,云南省为京都大学登山队保留了5年的首登权。
1996年,首登权限最后一年,京都大学登山队再次进入梅里雪山。藏民和登山队的矛盾再次升级,他们躺在登山队途经的路上,说登山队想要攀登神山,先从他们身上踩过去,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捍卫神山的尊严。
这次登山,设备是最先进的,中央气象台日本气象台云南气象台都对梅里雪山的天气进行实时关注。登山前,登山队还到遇难的17人纪念碑前发誓,这次一定要登顶,完成他们的遗志。
这次登山行动也很谨慎。他们历时1个月才来到1991的4号营地。就在登山队准备一举冲顶时,收到日本气象台的消息,说卫星云图显示,南太平洋有积雨云层,正朝梅里雪山移动,可能4~5天就会到达,将会迎来比1991年更大的暴风雪。
登山队员一听,立刻丢盔弃甲紧急撤退,只用1天时间就返回了大本营。他们刚下山,又得到了通知,说那团聚集的乌云已被吹走,后面仍是适合攀登的好天气。
登山队员队员在纪念碑前的誓言,终于抵不过卡瓦格博主峰上那团变幻莫测的云。
1997年,京都大学登山队表示,他们将永远放弃攀登梅里雪山。
2001年,德钦县人大常委规定,禁止攀登梅里雪山。直到今天,梅里雪山所有重要山峰都没有登顶成功记录,它是我国唯一一座禁山。
关于1991年的山难,藏民解释说,那一年卡瓦格博山神不在家,去印度开神山大会。回来时发现肩膀上有几个黑点,于是他一抖,就把登山队员抖了下来。
还有更为神秘的一个传说,卡瓦格博峰也被当地藏民称作“不眠山”,冒犯卡瓦格博神山的人会被山神拘留,做7年仆人,灵魂才会得以安息。
而17名遇难者的尸骸和遗物,就是1998年7月18日在明永冰川被藏民发现的,时间刚好过去7年。
所以,藏民们更加笃信,那场山难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神通广大的山神不喜欢被凡人打扰。
明永冰川是卡瓦格博峰下最长的冰川,从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往下呈S状一直延伸至2600米的原始森林地带,长达11.7公里,宽约500米,是云南省最大、最长和末端海拔最低的山谷冰川。
由于它所处的雪线低,气温高,消融快,因而它的运动速度也快。
根据我国冰川学家的分析:1991年雪崩遇难者遗骸和遗物随冰川的向下流动,共走了4900米左右,平均每年向下移动660米,时间刚好是7年7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