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在变,人们的想法也在不断发生改变,从老一辈人的养儿防老、多生多好,到80后、90后的越来越不愿意多生孩子,只想趁着年轻过有品质的生活,不论生不生孩子,生几个孩子,都是每个人自己选择的人生,有孩子人可以享受天伦之乐,没有孩子的人也可以活出精彩的人生。
著名的语言学家许国璋活了79岁,一生无儿无女,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和妻子黄怀仁女士的婚姻幸福,他们彼此依赖,携手终老,在烟火人生里书写了一段美丽的爱情佳话。虽然膝下寂寞,但许国璋作为知名教授,桃李遍天下,他的人生过得充实而幸福。
出生在人杰地灵的海宁,从小就有着过人的英语天赋
浙江海宁,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宋代女词人朱淑真、国学大师王国维、武侠小说家金庸、浪漫诗人徐志摩,都是浙江海宁人。海宁,也是许国璋的家乡,1915年,许国璋在浙江省海宁市出生。
六岁时,许国璋就进入了私塾读书,私塾里的先生是一个有着新思想的人,不仅教孩子们国文,还会教算术。许国璋印象最深的,是他做的一个实验,用纸做成一个气球,再在里面放上蜡烛,不过气球飞到了空中五尺多高,就燃烧了起来。虽然实验失败了,老师却不觉得惭愧,而是借此事件让孩子们明白了一个做人的道理:
“实验,大多数都会失败,成功的少,风停了以后,可以再试。”
“实验”这样的新词汇,让许国璋记忆犹新。在私塾里,读课文、背课文是每天的必做功课,和难以理解的先秦古文相比,许国璋更喜欢的是唐宋名家之作。
有一次,在墙上读到的一副对联,让许国璋觉得赏心悦目:
“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枝头上歌喉婉转的鸟儿都是我们的朋友,落花飘在水面就是最美的文章。新颖的启蒙教育,让年幼的许国璋领略到了什么是语言的境界之美,不专注于单个词句的意思理解,而是从整个句子的意境出发去领略语言带给人的美感,是许国璋学习的独到心得。
许国璋从小就成绩优异,1927年,12岁的许国璋进入嘉兴秀州中学读书,这所学校是教会所办,校长是国外留学归来的有识之士。学校的办学理念也很新颖,有化学实验课,化学老师上课的时候,还用英语来讲解,学生们虽然听不懂,却听得很开心。
初中一周有六节英语课,英语老师会带着同学们一学期读五六十页的英文原著,因为上课贪玩,被老师点名却背不出课文,寒假时,老师对许国璋说:
“春季开学的时候,罚你连背十页书。”
许国璋并没有被这十页书吓到,寒假在家里闲来无事,他就把书拿出来读,刚开始完全读不懂,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一遍、两遍、三遍,颇具语言天赋的许国璋,在阅读当中,慢慢地将书上的内容都铭记在了心中。
开学时,老师还没有忘记,故意问许国璋是否还记得年前的十页之约,结果许国璋站起来一口气就背诵了五页,老师惊得连说够了够了,坐下吧。通过一个寒假的默默努力,许国璋开学就出口成章,惊艳了所有人,也展现了他在学英语方面的过人天赋。
刚开始读英文名著,因为单词量不够,许国璋也是两眼一抹黑,除了书中的插画,什么都看不懂,但是他却不打退堂鼓,他以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志气,势必要学出一番成就:
“自学是可能的,读国外大书亦不足怕。”
15岁时,许国璋进入了东吴大学附中读书,高中毕业时,他的学习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可以免费进入东吴大学读书,但是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考入上海交通大学管理学系,之后又考入了清华大学外语系。
抗战爆发后,许国璋跟随学校的迁移,辗转长沙、昆明多地求学,师从燕卜荪、钱钟书等名家,留下了一段独特的人生记忆:
“从此时起到1939年夏,历南岳、蒙自、昆明三地,过了大学生活的最后两年,三年级听燕卜荪课,四年级问学于钱钟书先生,执弟子礼至今。”
1939年,许国璋从西南联大外文系毕业,在上海交通大学和复旦大学外文系任教。他编写的《许国璋英语》1963年出版后,风行了30多年。不管是求学、工作还是移民,出国的人身边都会带上这本最适合成年人自学的英语教材。
有一次,许国璋到欧洲讲学,在卢森堡的中餐馆用餐,老板一听说来自己餐厅吃饭的人是许国璋,迎上前去就喊“老师”,许国璋却百思不得其解:
“我并不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学生啊?”
老板解释道:
“不只我一个人,我们饭店所有人的英语都是从《许国璋英语》学来的,您怎么不是我们的老师呢?”
许国璋听完后,才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一生无儿无女,与妻子相伴,携手终老
许国璋虽然精通英语,又到英国留学多年,却并不赞成国人长期留在海外,因为他觉得国外的人都有一种不可一世的优越感,非要留在国外,那既是不顾国格,也是不顾自己的人格。
许国璋钟爱文学,身材瘦削颀长,轮廓分明的脸上经常戴着一副眼镜,他最喜欢读雪莱的诗歌,加上他自己也很有诗人气质,就在学校里赢得了一个“雪莱”的外号。
才华出众,又颇具诗人气质的许国璋,生活过得却非常朴素简单,他将人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当中,与妻子黄怀仁女士相伴相守一生,粗茶淡饭却知足常乐,一生无儿无女,但夫妻两人感情融洽,白头偕老,过得非常美满幸福。
许国璋习惯了简单的生活,在北京外国语大学任教时,他和妻子一直住在学校的老房子里,因为年代久远,房子的门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带点暗沉的深红色,长长的走廊上,光线也跟着老房子陈旧的颜色一起,变得有点昏暗。
许国璋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靠坐在书房的木椅子上,映着照进房间里温暖的阳光,读读自己喜欢的书籍,写写心里的感想。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妻子黄怀仁和许国璋的感情,体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里。知道许国璋在家里工作,黄怀仁生怕打扰到他,当有客人到家里来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旁边放一个闹钟,提醒自己和客人的谈话时间不要太长了,以免影响到许国璋工作。
每到这个时候,许国璋却是玩心大起,故意和妻子开玩笑,趁她不注意将闹钟关了,过了很久闹钟也没有响,黄怀仁才发现是童心未泯的许国璋在捣鬼。面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孩子气的许国璋,黄怀仁也只能一笑了之。
虽然膝下寂寞,但夫妻两个人互相关怀,也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情有趣,许国璋的生活习惯,只有黄怀仁最清楚,许国璋多年有风湿性的足疾,这是黄怀仁心里一直放心不下的,许国璋每天晚饭后都要小睡一会儿,因此这个时间一定要保持家里的绝对安静。
黄怀仁的喜好,也只有许国璋最明白。黄怀仁不喜欢坐飞机,许国璋就幻想着,等着海底隧道通了,就带着妻子从北京坐火车,一直坐到自己留过学的剑桥去旅行。
许国璋的朋友圈也很简单,他和季羡林是多年的好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最喜欢送给朋友的礼物,就是自己在家里的小花园中种的荷兰豆。在两个老友眼里,没有比这最肥最嫩的荷兰豆,更能代表深情厚谊的了,收到礼物的季羡林也非常欢喜,觉得没有词汇可以来形容这特别的美味:
“这些当时还算是珍奇的荷兰豆,嚼在我嘴里是什么滋味,这里面蕴含着醇厚的友情,用平常的词汇来形容,什么“鲜美”,什么“脆嫩”,都是很不够的。只有用神话传说中的“醍醐”,只有用梵文“不死之药”一类的词儿,才能表达于万一。 ”
有一次,在北外校门口,许国璋和一位摆地摊的皮匠师傅发生了一次精彩的对话,也彰显出了什么是真正的大家风范。皮匠师傅听说了许国璋的大名,但觉得大学教授不如自己做生意赚的钱多,于是大打趣地问他说:
“您许老是无人不知的名教授,但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及我两三天的收入,您有何感想呢?”
许国璋听了以后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非常睿智地回答,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劳动生活,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差别,那也只是审美对象不同而已:
“你一锤子下去,砸得准,打得牢,便获得一种美感。我读书写文章,得一佳句,也能高兴好几天。真正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你和我追求的都是成功所带来的美学上的享受。”
在许国璋眼里,不管是大学教授,还是地摊老板,都是靠劳动得到收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而工作的成就感也不是靠钱多钱少来区分的,而是靠从中获得的美感来带给自己心灵上的享受,这才是他这么热爱知识、热爱教育的原因。如果一心想着钱的多少,那他当教授的工资还不如做生意的老板,快乐又从何谈起呢?
1994年,带着儒家风范给世人授业解惑了一生的许国璋在家中病逝,虽然无儿无女,但他却是真正的做到了桃李满天下,他的一生,用学生送给他的一句话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有情有论文章美,不惑不泥见地真。树老春深花更著,传薪如火在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