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陈赓大将》中,有一个出场人物熊绶春,也许是扮演的演员面相憨厚,因而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我得知熊绶春是黄埔三期生,心里还很奇怪,陈赓作为黄埔一期生,能和黄埔三期生坐在一起上课吗?怎么两人关系这么好?
不过,黄埔三期生和一期生的确是可以坐在一起上课,因为黄埔刚开课那段时间,因为学生众多,原有校舍不能满足需求,所以不同期的学生有被分流到其他分校上课的情况,所以不同期的黄埔生也确实可能是同班同学。
当然,陈赓的情况又更特殊一些,他是黄埔一期生,自己在校期间就是个风云人物,后来毕业后,陆续干过第2期入伍生连连长,第3期本科副队长,第4期步科7连连长。大概率上讲,前四期的黄埔生都和他熟。
也正因为如此,黄埔生谈起陈赓,都佩服他,比他稍晚几期的同学更是充满敬重。1933年,陈赓不幸被捕,诸多黄埔同学还曾联名保释,可见他面子实在大。
一
1948年11月6日,华东野战军按照预定计划发起淮海战役,十天后,中野攻占宿县,切断了敌徐州与蚌埠之间的联系。
也因为国民党军李延年第6兵团、刘汝明第8兵团因担心被我军包围拖延,造成了从华中驰援的黄维兵团位置突出,经过通盘考虑,我军把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的目标选定为黄维兵团。
1948年11月21日,黄维兵团经南坪集渡过浍河,中野察觉黄维兵团动向后,开始渡河追击。
当时,陈赓指挥四纵在浍河南岸的追击中,俘虏了敌14军一部分军官。后来经过细致辨认,发现逮住的一条大鱼是时任国民党军第14军参谋长梁岱。
梁岱最初谎称是14军下属部队的书记,但被识破后无奈承认,但当时我军有意要通过陈赓黄埔身份,劝服当时尚在黄维兵团的黄埔生在战场起义,因而对梁岱晓以大义,梁岱被说服后,也愿意返回部队。
有关部门把陈赓写好的三封信交给梁岱,这三封信,一封是给黄维的,一封是给14军军长熊绶春,还有一封是给第10师师长张用斌的。
梁岱回去以后,把这三封信交给了熊绶春,被愤怒的熊绶春当场撕毁。
当然,话虽如此,但熊绶春的内心其实已经被触动。
1948年11月25日,中野七个纵队把黄维兵团围在双堆集,11月27日,黄维本打算趁我军包围尚不严密,以4个师的兵力为先头向东南方向全力突围,被当时是中共地下党员、85军110师师长廖运周战前起义破坏。
至此,黄维兵团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再也没有突围的可能。
事实上,黄维兵团渡过浍河,发现可能被我军合围后,急匆匆就向东南方向固镇转移,企图与李延年的第六兵团汇合,但随即被我军追上,黄维举止失措,造成各军之间出现空隙,被我军快速穿插,以至于出现很大的伤亡。
熊绶春的14军军部,差一点就被我军快速穿插的部队攻入,甚至于中野突击的部队都已经突破14军,向他们后面的第10军攻了过去。
熊绶春虽然也久经阵战,但面对如此乱局,也是有心无力,他急令第10师师长张用斌拼死固守防线,但完全挡不住示弱猛虎的中野。
当时,第10军只下辖两个师,第10师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差不多损失了一个团),黄维还下令要覃道善从第10军调一个团去,但覃道善不愿意,只派了一个营去,结果这个营去了以后,根本不听张用斌的命令,后来双堆集战役,我军的枪炮声一响,这个营就又跑回第10军了。
二
熊绶春作为国民党军高级将领,早就已经见惯了国民党军的蝇营狗苟,可他那时也无可奈何。
1948年12月5日,刘邓首长正式下达了《对黄维作战总攻击的命令》。
双堆集战役的激烈程度要超过很多人的想象,大王庄、尖谷堆是黄维兵团最强战斗力的18军118师33团,战斗一度陷入胶着状态。
也因为大王庄战斗过于惨烈,使得在一旁的国民党军85军23师看的胆战心惊,该师师长黄子华考虑再三,最终率领全师投诚。
根据史料记载,黄子华带出来的投诚的部队计有85军23师67、68、69团,216师648团残部,85军直属辎重团和卫生大队一部,共计10000人。
如果算上之前起义的110师,85军麾下此刻已经一支部队也没有,军长吴绍周成了光杆司令。
就在双堆集各处战场激烈争夺的时候,陈谢集团也于同时向14军发动猛攻,至12月10日,陈谢集团攻克沈庄后,向国民党军14军军部所在地杨围子杀奔而来。
就在此时,陈赓给熊绶春写去了第二封劝降信,并限令他24小时给予答复。
信是一个国民党14军被俘的排长送回来的,这一次熊绶春没有再撕毁信,而是拿着信去问参谋长梁岱:
“你看怎么办?”
准确的来说,陈赓的一封信确实扰乱了熊绶春的思绪,一方面他骨子里的忠诚思想一再影响他的判断,另外一方面他比较担心,像他这样的国民党军高级将领,起义后会不会被清算。而且自己一旦起义,后方的妻子儿女是否会遇害。
熊绶春确实是比较憨厚,当时他思绪的变化,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谁也能看出来。
据时任国民党军18军军长的杨伯涛多年后回忆:
“熊坐在掩蔽部几次掩面而泣,悲不能抑。”
梁岱给熊绶春吃了定心丸后,熊绶春开始考虑起义事宜,但同时又问梁岱:
“不知道谷副军长同意吗?”
谷副军长即谷炳奎,黄埔五期生,后来在陆大特别班第五期学习,算是嫡系出身的将领。
当时,在熊绶春、梁岱都同意起义的情况下,谷炳奎也不敢反对,只是垂着泪表示:
“大家都同意,我何能独异?不过我们追随校长几十年,怎能对得起他?”
后来梁岱起草投降信,把谷炳奎的名字也写了上去,但谷炳奎说什么也不愿意,熊绶春心里很不痛快,也没在信上署名。
天黑之后,熊绶春派了一个排长把信送了出去,但奇怪的是,至24小时的最后期限截止,这个排长还是没有回来。
也因为没有收到熊绶春的回复,陈赓下令各部队开始进攻。
14军的防线很快就被我军突破,军部外面枪炮声大作,熊绶春此刻更加悲观失望,据梁岱的回忆:
熊绶春面色惨白,伏在地上翻翻自己的皮包,把皮包里的一些信件烧掉了,又拿出妻子的照片,边看边流泪。当时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说:“现在还不至绝望,何用这样悲观!”他这回真是垂泣而道了:“我没有什么怨恨,只是连累了你,你接任这个参谋长,不到三个月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是我连累了你啊!”说毕,眼泪脱眶而出。
至黄昏时分,四纵战士们攻到了隐蔽部附近,熊绶春突然一个人冲到了外面,被一颗炮弹击中身亡。
梁岱在最后时刻被炮弹炸伤,被我军俘虏,但受到了优待,建国后任广东省参事室参事,1991年病逝,值得一提的是,他晚年写了许多双堆集战役以及14军覆没的回忆文章,成为研究那段历史的珍贵史料。
三
熊绶春起义不成功,大概率上同他机事不密有关。
事实上,早在熊绶春第一次收到陈赓写来的信时,他内心的思想就产生了很大动摇,但也因为掩藏不住情绪,以至于为人所知。
胡琏后来几次往返双堆集,都察觉了熊绶春情绪上的变化,于是加强了对14军的控制,致使熊绶春起义不成。
当然,也有人怀疑,是时任14军副军长的谷炳奎泄密导致。
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因为谷炳奎后来起义后,于1951年在成都被处决。
谷炳奎后来拼死跑回了兵团部,国民党当局重建14军,他还出任了副军长,值得一提的是,他三次参加起义,一次随熊绶春起义未遂,一次是在湖南和平起义,一次是在罗广文发起的郸县起义。
从谷炳奎多次参加起义又多次反复的情况来看,此人应该是属于顽固不化的那种,后来迫于无奈参加起义也属权宜之计,但他之所以被处决,其罪行与熊绶春关系却并不大。
根据资料记载,1946年谷炳奎任10旅旅长时,曾参与对中原突围部队的追击,后来与其他国民党军一起兵围竹山县城。
当时中共竹山县委被迫转移到了县城南部,并成立中共竹南县县委,许明清任县委书记。
谷炳奎那时率10旅驻扎附近的宝丰县,是我军最大的威胁,许明清多次化妆侦查敌情,后来引起谷炳奎的重视,在他围追堵截下,竹南县县委被追击进入深山中,不少人被捕叛变。
许明清后来因叛徒出卖被捕,谷炳奎多次派人劝降未果,恼怒之余竟然下令活埋了许明清。
也许正是因为此罪行,谷炳奎后来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回到熊绶春身上来,颇为玩味的是胡琏对他的态度。
谷炳奎后来逃回兵团部,向胡琏供述了熊绶春、梁岱密谋起义的事儿,但出奇的是,胡琏后来并没有把这个情况报告给蒋介石。
1950年8月,蒋介石追授熊绶春为陆军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