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6月18日,

瞿秋白在福建长汀,从容就义在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下,年仅36岁。瞿秋白赴死,与他平生为人一样,充满了坚持、坦然和乐观,这让反动派主刑者宋希濂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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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

宋希濂与

瞿秋白颇有渊源,当年宋希濂在湖南长沙的长郡中学求学时,熟读过瞿秋白的不少文章,对其文笔和思想颇为钦佩。之后,瞿秋白因负责两党合作的问题,常往来黄埔军校作报告讲课,台下的学生中便有黄埔一期的宋希濂。

回忆起与瞿秋白先生的往事,当时既是共产党员又是国民党员宋希濂(黄埔毕业后,经陈赓介绍入我党)一脸缅怀,曾坦言:

“对瞿秋白这样的领袖人物,崇敬过,仰慕过。”

黄埔毕业后,宋希濂再次与

瞿秋白见面,已不再是师生关系,而是敌对关系。瞿秋白之死,宋希濂难辞其咎。瞿秋白被枪决之前,曾作出当众演讲10分钟,可这并没有打动曾是共产党员,如今是反动派刽子手的宋希濂。

瞿秋白之死,宋希濂难辞其咎。晚年,宋希濂不止一次悔恨,常说:

“怪我醒悟太迟,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啊!”

宋希濂从战犯管理所,被特赦出来以后,一直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奔走,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晚年的宋希濂,从不谈论自己过去的那些彪悍战功和过往事迹,唯一一次破例就是说起自己杀害

瞿秋白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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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宋希濂

1927年夏天,宋希濂伤体痊愈,就立刻从苏州赶到南京,投奔正在招兵买马、坚持反革命的蒋介石。宋希濂的主动投靠,让蒋介石非常满意,拍着这位得意门生的肩膀,说:

“好好好,年纪轻轻,大有可为。能同共产党分手,就是我的好学生。”

从此,宋希濂官运亨通,一路像坐火箭一样升官。刚到蒋介石身边,宋希濂就得到大力培养,领着中校军衔,到中央军校任职,去日本步兵学校深造。1933年,蒋介石将新组建的第36师,交到宋希濂手中,成为中将师长。这一年,宋希濂27岁。

宋希濂没有辜负蒋介石的栽培和重用,迅速提升第36师的战斗力,将其打造成老蒋麾下的王牌部队,哪里有需要就被调到哪里。第36师刚开始是驻扎在南京,保卫南京城的;当蔡廷锴的第19路军,在福建发动反蒋兵变,第36军就被调去镇压。

闽变平定后,宋希濂部又被投入到第五次反革命“围剿”军事行动中。可以说,宋希濂是蒋介石麾下反革命部队的拳头力量。

1934年9月27日,宋希濂在与红军作战中负伤,留在后方医院治疗,直到1935年5月才回到福建长汀的第36师师部。

瞿秋白被第36师俘虏一事,还是南京的蒋介石密电通知还未出院的宋希濂。蒋介石告诉宋希濂,瞿秋白就藏在36师的俘虏群里,严密清查必能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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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宋希濂

收到命令的宋希濂,没有思考太多,就远程遥控36师的师参谋长等人,从旅查到团,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瞿秋白是我党早期的杰出领导人,继陈独秀后的领头人,在1935年他虽然离开中央领导的岗位,但在党内党外还是有着非凡的名望和影响力。瞿秋白不幸被俘,纯属是敌人瞎猫碰到死耗子,身份暴露亦是如此。

1934年10月,红军主力撤离江西,开始25000里长征。

瞿秋白因肺病发作,发烧咳血,不好随军长征,便化名林祺祥,与何叔衡、邓子恢等人,从福建取道香港,转到上海去治病。在1935年2月24日,被当地保安团发现不对劲,突围不成被俘。

这事本来可以通过金钱收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一叛徒变节告密,把瞿秋白被俘情报告知国民党反动派。因此,瞿秋白本被关在上杭监狱,后被押送到长汀36师师部严加看守。

宋希濂得知瞿秋白大概确定身份,被关押在36师师部后,心情十分复杂,急匆匆地回到长汀。返回路上,宋希濂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往事,全部因瞿秋白可能被俘的消息,被唤醒。“革命”、“阶级”、“理想”、“苏维埃”、“瞿秋白”等等,宋希濂思绪万千。

曾经的少尉排长,现在的中将师长;过去是风度翩翩的师长,现在是严刑拷打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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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

宋希濂回到长汀的当天,师部的军法处长吴淞涛就报告了瞿秋白被捕后的情况。瞿秋白被当地保安团俘虏后,尽管被严刑逼供,但还是没有暴露出真实的身份,连屈打成招都做不成,他还编造出自己是一位一身是病的医生,要求保释出去。

本以为关段时间,敌人察觉不出来,自己就会被释放,谁曾想与瞿秋白同行人员中,出现了一个叛徒,给出林琪祥是瞿秋白的消息,并亲自出面指认。当敌人洋洋得意,显摆着自己确认了林琪祥就是瞿秋白的事实,瞿秋白洒脱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不装了。没错,我就是瞿秋白,十几天前的笔供,就算是我写的一篇小短文吧。”

宋希濂听完军法处长吴淞涛的汇报后,没有吭声,静静地盯着窗外。吴淞涛再问;“接下来对瞿秋白怎么安排,他除了承认身份,其他闭口不言。我们想用手段,但见他病得很重,不敢用,等着师座回来指示。”

宋希濂有反应了,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我先休息一会,你们先别动他,明天再听我安排。”

瞿秋白被关押的地方是一处阴暗的房间,没有窗户,屋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门口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看守。其实根本不用卫兵看守,肺病在身长期未得医治,近两个多月被严刑拷打,及地狱般的监狱生活,让瞿秋白脸色惨白,脸和脚呈现浮肿状态,喉咙里像是一直有咳不出来的痰,咳出的痰带血,一直卧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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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与妻子杨之华

一天清晨,宋希濂来到关押瞿秋白的牢房。瞿秋白斜靠在床头,扫了眼来人,没有开口,继续盯着黑暗处思考,表情十分淡漠,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刚进门的宋希濂,坐在椅子上,向瞿秋白问起他的身体情况,医生是否有治疗,吃药没有。

瞿秋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扶着床头起身,坐在床沿,问:“你是南京派来的吧?要审问不先报个大名吗?”宋希濂有些尴尬,笑了笑:“我是36师师长,昨天刚从外面回来,你身体不太好是这样吗?”

瞿秋白没有说话,两人沉默许久,宋希濂再次发问:“瞿先生,你应该好好治病,生活上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我尽量满足。”瞿秋白边咳嗽边说话,表示自己的病军医看过,但没必要治疗。宋希濂解释说:“瞿先生请不要这般想。如今是新世纪,两国开战尚且讲人道主义,何况你我是一国同胞。”

瞿秋白哂笑一声,又开始咳嗽起来,开口打断宋希濂的话:

“你的话很动听,但我想请问,1927年蒋介石进行的412反革命政变,接着不断发动反革命‘围剿’,这人道主义被你方藏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宋希濂不知怎么回答,只说自己不想争辩那些是非,今天就是来探望的,问问瞿秋白有什么要求,痛快地说出来。又是一阵沉默,宋希濂给瞿秋白递去一根烟,耐心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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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

肺病在身,瞿秋白还是接过,边咳嗽边抽烟说:“宋先生,我不知你内心是怎样盘算。我知你是黄埔一期的,我给你讲过课。我痛快告诉你,作为病人我不反对看病和吃药,作为半拉子文人请给我笔墨纸张写东西,而写东西我习惯要烟酒,但我身上财物被保安团搜走。”

宋希濂表示这些要求都可以办到,瞿秋白现在好好治病养身体即可。说完,宋希濂走出房门,回到自己办公室,写下

“优裕待遇,另辟单间”

八个大字。

宋希濂将师部的重要干部召集过来,给他们看自己刚写的八个字,开口说:

“准备一个有阳光的大房间,给瞿秋白提供古书诗文、笔墨纸张,给两身白裤褂、一双布鞋换洗,允许他在院子里散步,指定一名专门副官和军医负责照料瞿先生。伙食按照师级长官的标准供应,烟酒不可缺。从现在开始自我以下,一律称‘瞿秋白’先生。还有,禁止对瞿先生使用镣铐和严刑拷打。”

生活环境和情况大大转变,瞿秋白对于这一优待只是一笑,没有其他表示,宋希濂安的什么心,他不愿浪费时间思考,只是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生,或是死,事已至此,瞿秋白都不在意。

瞿秋白的日子慢慢好起来,开始读诗词写诗词,副官、军医、打饭送水的士兵,对他尊敬有加,他也是平等相待,有时还会送自己写的诗词给照顾自己的人。专门照顾瞿秋白的军医名叫陈克非,他与瞿秋白几乎是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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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画像

陈医生对瞿秋白的才华、品格和追求十分钦佩,知道瞿秋白喜欢篆刻,特定搞来一套工具、木头和石头。36师官兵向瞿秋白索取图章,他都是有求必应。就这样,瞿秋白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白天写诗词刻印章,晚上埋头写作到深夜。

而宋希濂呢,正在思考如何应对总指挥部发来的催促报告——提审瞿秋白的结果。宋希濂陷入困境,不知怎么办好,便决定先单独审问、劝降瞿秋白一番。审问的结果不太让宋希濂满意,瞿秋白不肯松口说话,更不会投降蒋介石,瞿秋白的妙语连珠,还让宋希濂的思想信念产生动摇。

瞿秋白直言不讳、滔滔不绝的话,让宋希濂十分恼火,却又想占据上风,装作若无其事地坐着听瞿秋白讲。从这以后,宋希濂再也没有单独审问、劝降瞿秋白。宋希濂看出来了,这个重病在身的文弱书生,精神之火还在熊熊燃烧!

当时,宋希濂、陈克非等36师官兵,都以为瞿秋白这么重要的人物,一定会被押送到南京审问,即使审问不出结果,那也是好生照顾,关押起来,没有生命之虞。可是他们都想错了,只有瞿秋白是清醒明白的,知道自己注定凶多吉少。

军医陈克非自宋希濂提出优待瞿秋白后,便一直主动亲近他,请他写诗,请他刻章,对他的身体也是进行非常精心的照顾。陈克非预感,瞿秋白不会久待长汀,便利用摄影师给瞿秋白照相,特意多洗一张,请瞿秋白题字、签名,作永久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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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会见瞿秋白

瞿秋白劝陈克非离自己远些,自己不值得他敬重,自己如此境地下,还谈情谊会害他。陈克非有些激动,不以为然地说:“我与宋师长有交情,况且我不怕!你值得我尊敬,相处虽短,但你我是有不少情谊的!”

瞿秋白听罢,坐到桌前,拿起毛笔,在照片下角写:

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何必要这个躯壳!

但是,如果没有的话,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处?

这并不是格言,也不是哲理,而是另外有些意思的话。

瞿秋白

一九三五年五月摄于汀州狱中

陈克非没有询问瞿秋白这是什么意思,而是反复看着照片上清秀小字,像稀世珍宝一样轻轻放进上衣口袋。陈克非,也践行了“永久纪念”的承诺,在1949年全国解放后上交给博物馆,为瞿秋白烈士保存下一张不可多得的遗物。

瞿秋白给陈克非题完字的晚上,一口气写下三封信,在第二天请陈克非帮忙寄出去。瞿秋白告知陈克非寄信报平安一事后,陈克非立马答应下来。瞿秋白动情说道:

“谢谢!你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人道主义医生!”

一礼拜后,杨之华、鲁迅收到信,过了段时间远在日本的郭沫若也收到。病重的鲁迅、宋庆龄等爱国志士,快速在上海活动起来,投入到难有成效的营救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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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与鲁迅

被关押的日子里,瞿秋白写下数万字的《多余的话》,每天都写,陈克非是第一读者。瞿秋白将《多余的话》分为一式两份,一份送到宋希濂处由他处理,一份放在身边继续写。

过了些日子,南京方面来人,陈立夫派出几位专门策反的特务骨干来长汀,劝降瞿秋白,希望他叛变,交出党组织的名单和地下党位置。瞿秋白不以为然,在审问室大力抨击着国民党暴行,骂得宋希濂和南京来人哑口无言,劝降工作无法进行。

审问草草收场,当晚36师设宴践行次日要走的南京来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希濂问起南京来客,瞿秋白会怎么处置。那人答:

“蒋委员长不会马上处置,应该是先押到南京关押。”

听到这话,宋希濂放下心,瞿先生不会被处决就好。

南京来人走后,瞿秋白依旧过着白天写诗刻印送人,晚上写文构思长文的日子。不久后,宋希濂收到顶头上司蒋鼎文,转发来的蒋介石密电,关于瞿秋白的处置:

“就地枪决,照相呈验。”

宋希濂收到密电后,感到非常意外,呆呆坐在桌前半天,考虑良久,召集师部众高级官员和陈克非军医,传阅蒋介石密电。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陈克非更是目瞪口呆。面对默默无语的部下,宋希濂直接表态:

严格遵守蒋委员长枪决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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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濂

瞿秋白得知蒋介石的枪决处置,面不改色,因为他早有赴死的思想准备。瞿秋白吃着断头饭,镇定自若地对一旁师参谋长、陈克非军医道:

“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样做才符合蒋介石其人的作为嘛!我提议,为你们提前给我送行,干杯!”

话毕,瞿秋白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看得出,陈克非不是很能接受,结巴道:“瞿....瞿秋白先生,你...你还...还有什么要办的事吗?”瞿秋白用响亮的声音回答:“我一切准备就绪。最后要求是请陈军医帮忙,将我的一些文字,寄到武汉给一位朋友,谢谢,也请参谋长和宋师长允许!谢谢。”

临刑出门前,瞿秋白写下绝笔:

方欲提笔录出,而毕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秋白半有句:“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谶,乃狱中言志耳。

瞿秋白站在院子外,望着不远处的二楼窗户,那是宋希濂的办公室。宋希濂此时一个人在办公室,挑起窗帘一角,望着瞿秋白和押送官兵的背影。前一天,瞿秋白邀请宋希濂来送行,宋希濂得知后冷冷拒绝。宋希濂为何拒绝?因为他怕,他觉得自己愧对瞿秋白过去的教导,他已是下令行刑者,哪有颜面见他送行。

行刑前一天晚上,宋希濂几乎是彻夜未眠,想了很多,第二天早早起床到办公室,听到瞿秋白院子传来声音,情不自禁地望去。瞿秋白知道,宋希濂很可能在办公室里,所以才回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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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就义前的最后影像

前往刑场路上,瞿秋白一路用俄语高歌: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街上百姓无不驻足聆听,注目送行。这一天,瞿秋白的悲歌在长汀城响起,窗帘后的宋希濂在倾听着自己七八年前也高唱过的战歌,心中悲哀不停翻江倒海。

行刑前,瞿秋白提出两要求:一是要坐着受刑,二是枪不要打头。行刑队应允,最后瞿秋白向在场的上百人,即兴演讲10分钟,高呼着:

“打倒国民党!打倒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

瞿秋白被枪杀后,宋希濂出面,叫人打造好一副上好的棺材装殓,埋葬在中山公园旁边。

对于瞿秋白之死,宋希濂时常会想起,一直感到罪孽深重,为此悔恨终生,内疚自己醒悟太迟。若是宋希濂对瞿秋白的临刑行为和演讲,有所触动,早早醒悟,瞿秋白就不会这样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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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

周恩来总理曾宽慰宋希濂说:

“学生犯错误,老师也有责任。”

但宋希濂还是对杀害瞿秋白一事,一生都感到悔恨、沉重、负疚。宋希濂晚年不辞辛劳,奔走于祖国统一大业,也是对瞿秋白之死的一种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