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2月22日这天,一场万众瞩目的审判正在辽宁锦州进行。
被告人名叫刘涌,曾是沈阳的风云人物。
一方面,他拥有自己的私营企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优秀企业家”和“劳动模范”;另一方面,他先后犯下了多种罪行,是当地一手遮天的黑社会头目。
在此之前,刘涌先是在2002年4月
被判处死刑
,又于2003年8月
改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可就在他以为这是最终判决时,这年10月,这位黑老大接到通知:
最高人民法院将再审自己的案件……
于是,12月22日这天,刘涌从法官口中听到了自己的结局——
死刑立即执行
。此时的他神色镇定,
面对失声痛哭的妻子苦笑着点了点头,摆摆手进行最后的告别……
一位黑老大的发迹史
2003年这一年,刘涌43岁。而他在沈阳的兴起,差不多要从20年前说起。
1984年,24岁的刘涌开始在沈阳经商。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他脑子灵活,颇有商业头脑。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刘涌的生意越做越大,经营范围涉及超市、房地产、餐饮娱乐、香烟批发等。
当时,在沈阳最繁华的中街、太原街等黄金地段,都有刘涌的商场。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上万平方米的房地产开发权。
进入1995年后,刘涌通过贿赂沈阳市和平区劳动局局长和副局长,将该局下属企业太原街中华商场承包下来。
同年,他创办了嘉阳集团。
嘉阳集团涉足多方面产业,下属公司26家,员工2500人,资产达7亿元人民币。后来,这家企业连续多年被沈阳市评为明星企业、巨人企业、AAA企业。而刘涌本人,更是获得了
市人大代表、区政协委员、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扶贫先进个人
等身份和荣誉称号。
然而,在刘涌春风得意的背后,
他纠集了一批人员,不断扩展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些人以被判刑、教养、收容审查的释解人员为主,充当刘涌的下属和打手,
形成了一个黑社会性质组织
事实上,刘涌本人在发迹前,就是混迹于太原街上的一个小混混。1992年,他与人发生冲突正在打架时,附近一位派出所副所长前来制止。
突然,刘涌用一把猎枪,将这位副所长打成重伤。知道闯下了大祸的他,连忙抛下自己没赚到钱的电器生意潜逃。
逃了两年后,刘涌于1994年在广州被抓,随后被押解回沈阳。然而,他在第二年成功买通有关人员,为自己赢得了取保候审。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而刘涌的商业版图之所以能够快速发展壮大,与他采取的
各种暴力非法手段
密切相关。1995年9、10月间,为了霸占中街沈阳双兴购物中心,刘涌指使打手对购物中心经理吴某进行毒打,继而前往吴家进行威胁骚扰,逼迫对方将花了200多万元装修好的470平方米门面房,“转租”给了自己。同年夏天,他还带领打手追杀一位个体老板韩某,将对方连扎带砍100多刀。
对于自己的竞争对手,刘涌更是毫不留情。他自称是黄山牌香烟沈阳总代理,对“擅自”经营该品牌的经营者一律暴力清除。1997年,当刘涌得知和平区有档口卖这种香烟后,便指使打手对店主拳打脚踢,并将档口砸烂。1999年10月15日,他更是指使打手将一名卖黄山牌香烟的业主活活打死。
转向房地产业后,只要是刘涌看上的地块,都会采取暴力手段弄到手。1999年6月,在取得沈阳中街部分商业开发权后,他大搞暴力动迁。由于中街大药房等商户不愿顺从,刘涌派出打手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药房砸毁,并砍伤值班经理和多名员工。
就连在日常生活中,刘涌也经常随意砍杀,滥伤无辜。一次,一个算命先生对他说了“你面色不正、身体不好”之类的话,引得其勃然大怒,指使打手将对方连捅15刀,肠子都流了出来。还有一次,刘涌在驾车途中,发现某大学一位副院长的车行驶在自己后面,便以“跟踪”为由,派人将对方打成重伤。
逃亡未果终被抓获
就在刘涌在沈阳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之际,当地警方已暗中准备行动,将这位恶行累累的黑社会头目绳之以法。
2000年7月3日,沈阳各大媒体公布了一条悬赏通缉令。
沈阳市公安局悬赏5万元,缉拿嘉阳集团董事长刘涌,并对其4名同伙也分别悬赏2万元和1万元进行缉拿。
同一天,刘涌乘坐出租车一路从沈阳前往铁岭。接着,他又打车抵达长春,并经由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于7月8日晚到达黑龙江黑河。
在黑河,刘涌给妻子刘晓津打去电话,让她来这里一起逃往境外。7月9日,刘晓津和女性朋友刘野离开沈阳,乘火车前往长春,又从那里乘车抵达齐齐哈尔,并于7月10日19时到达黑河车站,与刘涌完成会合。
人到齐以后,刘野在黑河的一个朋友房如兰,
很快为这三人办好了去俄罗斯的短期旅游护照
。7月11日,刘涌、刘晓津和刘野准备出境。
这天下午2点,三人走进了黑河市公安边防检查站。来到过关口大厅后,刘涌奔向只有一个女民警的窗口,在那里办理过关手续。
然而,此时的刘涌还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身份证件、护照资料都已经被上网,只要一核对,电脑就会报警。于是,当女民警查验他的过境手续时,
警报信号如期出现
女民警见此场景后,先是安抚了刘涌一句,接着转身通知其他人。
机敏的刘涌很快察觉到了异样,立即转身跑出了大厅。
当边防公安人员闻讯赶到大厅后,刘涌已经没了踪影。公安人员随即将刘晓津和刘野扣下,对她们的身份进行核实。
经过一个小时的审查,刘晓津承认自己是刘涌的妻子,刘野则否认自己认识刘涌。与此同时,公安人员将情况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经过边防人员的描绘,基本证实此人就是刘涌。于是,黑河警方派出300名警力,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搜查,并在所有交通要道设卡。
而另一边,刘涌逃出边防检查站后,打了一辆出租车想要逃跑。可面对到处严阵以待的检查点,
他开始觉得自己大势已去
于是,刘涌在汽车行驶途中,买了4瓶安眠药。当车行驶到距黑河市西岗检查站还有四五百米时,他看到了大批民警就在前方……
这些民警看到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驶来后,纷纷上前进行堵截。只见车上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个比较瘦的,特别像自己手中那张通缉令照片里的刘涌。
正当他们上前进行检查时,惊讶地发现这位男子已经虚脱。原来,当在出租车上看到公安人员后,
走投无路的刘涌一口吞下了大量安眠药……
就这样,刘涌被送进了医院进行救治。经过一个小时的治疗,他成功脱险。当晚,在黑河市公安局接受审查后,刘涌被送进了看守所。
两次改判迎来结局
刘涌在黑河被当地警方抓获后,沈阳警方很快启程前去进行押解。同年8月10日,经沈阳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2002年4月17日,辽宁省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刘涌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22名被告人公开宣判,被告人刘涌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犯故意毁坏财物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犯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500万元;犯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犯非法持有枪支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犯妨害公务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
决定执行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罚金人民币1500万元。
2003年8月15日,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毁坏财物罪、非法经营罪、行贿罪、非法持有枪支罪、妨碍公务罪等多项罪名,
判处刘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1500万元。
作为终审法院,辽宁高院认为,被告人刘涌及其行为分别构成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而刘涌又系该组织的首要分子,应该按照其所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所犯的全部罪行处罚,论罪应当判处死刑,
但鉴于其犯罪的事实、犯罪的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以及本案的具体情况,对其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这一改判,将刘涌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然而,仅仅一个多月过后,同年10月8日,
他接到了最高人民法院再审的通知
刘涌立即感到大事不妙。在从锦州监狱转入看守所羁押时,他对公安干警长叹一声:
“前功尽弃,一切都完了。”
12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在辽宁省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刘涌案”进行提审,所有的庭审法官、法警全部由最高法院人员担任,锦州市中院原班人员放假一天。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高人民法院首次对一起普通刑事案件进行提审。
当天的开庭结束后,回到监室的刘涌情绪十分消沉。他不肯吃饭,只喝了几口豆奶。管教人员发现刘涌的一处脚踝被镣铐磨破了,要给他贴创可贴,被其断然拒绝:
“用不着了,不就三天了吗?”
刘涌告诉监管人员,自己在法庭上看到了哥哥和妻子,发现妻子瘦了很多,十分心疼和难受。说到这里,他流出了眼泪。那天晚上,刘涌辗转反侧,只睡了三个小时。
为了保证刘涌有足够的体力出庭受审,看守所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特意在早餐里加做了豆浆、油条。12月21日中午,又特意给他包了白菜肉馅的包子,刘涌吃了好几个。
不仅如此,从12月19日开始,
锦州警方加强了对刘涌的思想政治教育
。市公安局王局长亲自找他谈话,并教育对方:“我们知道你对这次再审有抵触情绪,很反感,认为自己的结局不该这样。但你必须看到,为了你的案子,最高人民法院破天荒地再审,耗费了政府的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这不是对你负责吗?
就这样,在干警的教育劝说下,刘涌不仅开始吃饭,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连着两天晚上,他都让管教人员播放《越战——空中堡垒》的VCD影碟,自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终于,12月22日这一天到了。上午10点04分,法官宣布了判决结果。犯有多项罪名的刘涌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这一结果宣布后,身在现场的
刘涌妻子刘晓津当即失声痛哭起来
,但刘涌本人的表现
却十分镇定
。当法警将他带下法庭时,这位丈夫还回过头,对着妻子苦笑着点了点头,摆摆手表示道别。
随后,刘涌被带入了法庭另一个房间。在那里,他签署了判决书。当工作人员问刘涌是否需要换一件衣服时,他简单地回答:
“不用了,就这样吧。”
当天11点10分,刘涌被押往锦州市殡仪馆。11点35分,他被从一辆白色面包车里抬下,上了一辆死刑执行车。
就是在这辆车里,一针致命的药物被注射进刘涌的体内。
据悉,在注射的时候,刘涌的神情依然非常镇定。
十分钟后,刘涌的尸体被殡仪馆工人抬进盛殓匣内,又装入一辆车里拉去火化。其火化后的骨灰,后来被妻子带回沈阳。
中午12点30分,接到命令后的现场值勤人员陆续撤岗,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