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4年11月2日,北京,雾,13度,西南风1级,轻度污染。
一早醒来,看了一眼窗外,几扇玻璃什么也看不见,白茫茫也没有,好似生活在牛乳瓶中,让人怀疑,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经毁灭,我只是个幸存者。
下楼,街道能见度尚好,大概得益于路灯、店面招牌灯,车辆及气流的运动,小范围之内尚可得睹。
骑上车,去图书馆,一路往东,越骑雾气越浓重。对面机动车开过来,远远的只见两只车灯,仿佛一个脸生得很大的人,瞪眼一双发着白光的长方眼睛,从对面海底慢慢漂过来。
这时,最显眼的便是红绿灯了,穿透能力仍在,只是雾气笼罩,让它们看起来好似身悬半空,从人行横道这边望去,三色湿润的眼交替亮起、熄灭。
读书时,玩过一个单机版游戏《寂静岭》,主人公便是在一座雾气笼罩的小镇,手持一节木棍,胸口别一枚会发光的徽章,身上挂着一台收音机,如果身边有怪物靠近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身上没有收音机,这辆共享单车轴承有些问题,骑行时发出之油之油地响,在雾气中让人觉得分外特别,中学时学过“欸乃一声山水绿”,不由戏仿一句,“之油连连天地白”。
车辆不多,行人更少,仍有人在跑步,穿着阿迪黑底白条纹运动衫,一闪,便消失了。
一位阿姨推着一辆婴儿车,车上站着一只棕色小狗,扎红头绳,前腿搭在扶手上,两位神情淡然,小狗不时东西张望,略显好奇。
路过一间小巷,巷口有位年轻人,在地上用绳子固定了器械,正用拍子大力抽着那只看不见的网球。
幼儿园里一个人都没有,隔着栏杆看见颜色鲜艳的滑梯、秋千以及轮胎轮廓,墙上红绿相间的爬山虎,越向上越隐约,通往缥缈空虚之处。
车辆、行人,都放慢了速度,生怕在这锅白色汤水中相撞。快递员骑得还快,路口也不减速,一点儿也不担心前面的一团白色中冲出一头犀牛。
斯蒂芬·金有一部短篇小说《迷雾》,讲一座小镇被一团迷雾笼罩,人们困在超市里想要突破,却被迷雾中不断闪现的节肢类怪物一一猎杀。后来,这小说还被拍成了电影,比起奇形怪状的猛兽,人更害怕的是迷雾代表的未知与不确定。
当我身陷这场弥天大雾,却突然觉得,这当中一定藏着什么隐秘的不曾被人发现的存在,或是一个王国,一座地下的宫殿,或是一处只在时空之弧某个节点才会闪现的极乐之境。而我就是个永不知倦的玩家,探索着这张崭新的地图,身边人、物只因我的到来一时鲜亮,我走过之后,万物又回归混沌。
我是如此弱小,从这片雾气中出现的任何之物都能将我带走,我又是如此强大,骑一辆黄色共享单车,之油之油,未曾停止探索,世界之迷就这样被一米一米破解。
到达图书馆时,已临近中午,一看,人都在这里呢,赶紧找座位吧。
结尾赋诗,辞曰:
我是尘埃
我是尘埃,
被吹起,又被遗忘
被遗忘又怎么样?
我是尘埃。
我是雾气,
会拥抱,也会释放,
释放你又怎么样?
我是雾气。
你不会再把我想起,
你还惦记着艳阳,
就像在我心里
没有一刻忘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