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曾被评为“浙大十佳大学生”,可快到35岁时,却仍未从浙大博士毕业的外卖员孟伟,在一则《我就这一个心愿了》的视频中称:
“许许多多的朋友建议我,趁着35周岁没来之前,去考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岗位。说实话,我真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更不敢这样去做”。
“我曾真真切切的见证过:权力的一点点自私,就能给一个人造成如此之大,如此深远的伤害!有过这样深重的委屈,我不敢保证权力在我的手中,不会把它当成补偿自己的工具”。
“现在的我,只想回到浙江大学母校,去完成我没有完成的学业”。
“我哪怕,就见证过一个德高望重、为人师表的导师;我哪怕,就只见到共事过一个不压榨学生、尊重学术、不作假;珍惜社会资源、不乱花不挪用这样的老师——我孟伟也此生无憾了。希望我能圆自己的这一点点心愿,不要让我带着遗憾终生”。
当年,作为毕业于浙大,本科毕业时,又拿到了浙大和中科院两份硕博连读资格,且在博士学习期间,还带着团队拿到研究成果的孟伟,却因未能完成满意的博士论文而抑郁过。
而在博士延期阶段,他又因儿子爆发性心肌炎,出现四次病危,在身无分文之下,他曾于寒冬腊月里睡过公厕,还曾经捡拾过别人的残羹冷炙,最后,他选择“送外卖”工作至今未断。
在这期间,他因将自己的经历发到网上,也一举成了一位知名网红——“浙大博士生外卖员”的名头、标签,当然是其红极一时的最大光环与噱头。
现在,孟伟的某平台视频账号上,已有了50余万的粉丝量,估计,他也能因为视频流量等,而获得一定的收益,可以补贴一些家用了吧?
当有很多人劝他在35岁这个“考公”的杠子前,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时,大家这也确实是为了他好,不希望这样一个人才,就这样一生的时光里,只能从事外卖员的工作——这或许既是对他自身才华和所受教育的不公,也认为这是我们的社会中,人才浪费的一种表现了。
但从孟伟这段话中,也足可见他患了一种病:“权力恐惧综合症”——因为,他在经历过“一点点的权力自私”之伤后,就能产生出极为深远伤害的恐惧感。
如果从个人角度看,这或许说明,孟伟这样的人,心地太过单纯,因此对于复杂的人际关系、权力之威,很难适应且恐惧,也有可能说明其心理太过细腻、承受能力不强,所以,面对权力的伤害时,很难在心理和精神上,有较好的适应能力,因此对于权力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
不过,从社会的角度看,权力又是无所不在的,特别是现代人类社会中,几乎可以说,并没有权力的真空存在——哪怕是在家庭中,也会存在着“家长权力”的影子。
所以,如何限制权力之手,令其达到我们常常呼吁的“关进笼子”的效果,也是人类社会针对权力限制的应有之义。
否则的话,如果普遍性存在“权力恐惧症”,就会让一个社会中人活得很压抑,更会因此限制了自由的空气,压抑了创新与活力。
孟伟这样的单纯品性,显然难以适应复杂社会,而其对权力深为恐惧的经历与心理,不由令人想到了契诃夫的小说——《文官之死》。
小说写的是,在一个剧院中,后排看戏的一个庶务官,突然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喷到前面一位并非其顶头上司的将军之秃顶上。
庶务官赶紧探头小声道歉,将军也说了声“没关系”,但庶务官生怕长官还是会怪罪他,于是在休息时,又专门走到将军面前道歉,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
将军则不耐烦地说:“哎,够了……我已经忘了,您却说个没完!”
这篇小说描写的,是沙皇专制时代的背景,所以,小人物胆小怕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位庶务官仍不放心,第二天,他又去找那位将军道歉,将军对他说:“简直是胡闹……上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不再理会庶务官了。
可庶务官的担心,并未就此终结,他一直等将军忙完事情,又一次解释说:“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此时,将军简直要气哭了,无奈摆了摆手道:“您简直是在开玩笑,先生!”
庶务官只好回家,他就想着写封道歉信,但又不知从何写起,于是,第二天,他再次去找将军,并前后道歉了五次。
这时的将军,已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他对着庶务官大吼一声:“滚出去!”
这一声怒吼,将患有“权力恐惧症”的庶务官吓破了胆子,他回到家,往沙发上一躺,就此死掉了!……
契诃夫的这篇小说,当然是用了艺术的夸张手法——其既有讽刺小小庶务官不会看人脸色、不识时务、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一面;但显然,也有对权力决定一切的沙俄社会极尽嘲讽之一面。
回头再看看孟伟的这段话:“我曾真真切切的见证过权力的一点点自私,就能给一个人造成如此之大,如此深远的伤害。有过这样深重的委屈,我不敢保证权力在我的手中,不会把它当成补偿自己的工具”。
这一方面说明,孟伟其实很有点小小庶务官之影子了吧?
一是他对于权力已深度恐惧;二是“一点点权力的自私,都能对他产生深远的伤害”,这说明,孟伟其实在心理承受能力上,很有点儿逼近这位小小庶务官了吧?——所以,对于他来说,如果能远离权力的话,他就会选择“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了!
当然,孟伟还能接着说出:“有过这样深重的委屈,我不敢保证权力在我的手中,不会把它当成补偿自己的工具”——这就不由令人要仰视几分了!
一个人害怕权力,这是天然的基因和自然的反映——但是,虽害怕权力,却并不由此跪拜权力,成为权力的奴隶,也不会成为权力的帮凶,更不会利用权力,反而让他人为之恐惧。则这样的人,才能真正配得上“单纯或纯粹”的词汇了。
比如,像曾手握权力,能为民办事,但惧于更大权力的陈行甲,最后选择弃权而去——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吧!
个人选择怎样的人生路,其实都值得尊重,即使是有很多遗憾,也终究比陷入过于深度的“权力恐惧症”中,因此抑郁终生要好得多吧?
而如果有更多的人,还能想到“我不敢保证权力在我的手中,不会把它当成补偿自己的工具”时,或许,我们仍能心存一些理想主义的希望了:令“权力综合症”产生的土壤,终会慢慢走向稀释或消失了吧?【原创评论:瑜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