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感
读《卡拉马佐夫兄弟》
《卡拉马佐夫兄弟》这套说买了有一两年了,之前总是看了一些就放下,没有坚持读下去。除了事务忙碌没有时间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我购买的书太多,又太快。每年我都要购买大量书籍,尤其是这几年。当然,我对长时间消耗在一部巨著上也有畏惧心理,它会让我产生一种烦躁,苦闷,甚至是压抑。不过,随着年龄大了,开始克服了这种心理。现在,我喜欢上了长篇巨著。我最近又买了几部,都是长篇巨著。比如《生活与命运》、《1938武汉保卫战》、《你往何处去》、《伪满洲国》等。我要在这些巨著中培养我的耐心。
我本来打算读《战争与和平》,那本书买了更久,有好几年了。我非常喜欢托尔斯泰的作品,他的很多作品我都买了。我还打算买他的全集,就像买了《契诃夫小说全集》一样。《战争与和平》这本书我断断续续看过,但没有一次是完整阅读完的,实在太长。不过,我还是先读《卡拉马佐夫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总能令人神往,将你全部的情感和神经都拉的满满的。我读过他的《罪与罚》、《地下室手记》等,对于一个善于写心理的天才,他的任何作品都值得阅读。
现实与书里是不同的,是两个世界。书里内容未必是现实的反映。在过去很长时间里我们都在坚信一种理论,便是书里内容来自生活,是人观察、了解、研究生活后写出来的作品。像牛奶来自生活的草一样。我们拒绝承认没有生活的书。这种理论本身就是俗套的认知,就好比生活在水边的孩子一定会游泳一样。如果,你带着这种理论或认知去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你得出来的任何结论与他的创作力,与他的认知,与他的天才必然不相匹配。你说的那一套更像是伪论。客观地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对现实生活感受并不深,他甚至不能了解现实生活的样貌。但他粗略地了解一种社会关系,家庭关系,和一些伦理道德方面的认知。不过,这一点也不是他刻意了解的,而且,他本质上还在排斥这种伦理道德。他有一套自己的东西,它们包含着一切,像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宇宙,他的心灵特有的宇宙。在那里,他的智慧告诉他万物的一切特性和关系。这一切与现实生活没有什么关系,他生活在任何年底都有自己的小宇宙。
人们喜欢在机械的思维下陈述事物,或者说是习惯用因果律。一个幼小少年的孩子如果失去父母或监护人,一定会饿死在街头或田野,他不可能在没有大人照顾下凭借自己自身的特异性而活着。人们不会想象阿Q自幼就是孤儿,他一定到了成年后才失去一切,否则,他早死了。在其它小说家或故事家那里,这成了一种定律。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却不会这样认为,他认为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人自身有许多神秘性,这种神秘往往能表现出一种传奇色彩,好比古希腊古罗马神话里英雄人物。不过,他没有把这种神奇赋予英勇,而是赋予了那些心灵猥琐,道德败坏的人物,他们和《红与黑》里的于连还不同,后者起码是半个英雄,是失败的英雄。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这些人物更像是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怪胎。不过,他们的面孔却不狰狞,相反,他们可能有一副天使面孔。
正如《罪与罚》中那个主人翁拉斯柯尔尼科夫,谁能拯救他?谁能审判他?他已经不在人伦与法律惩戒之列,他更像是一个在伊甸园偷吃苹果亚当和夏娃。审判他的人比他罪孽更深。《圣经》有一句话:“谁无罪,谁就可以拿石头砸她!”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就是具有这样的超凡的定义,我们读它,思考的不是故事主人翁犯罪,而是检验一下自己犯的可比他们更轻一些,更能获得宽恕!如果你没有这个感觉,那是因为你已经“罪不可恕”!其实,他的小说像是灵魂拷问录,是心灵恐怖游戏!
相互否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人物的一大特色。他们怀疑一切,彼此怀疑,他们口头上却毫不吝啬辞藻去赞美对方,而他们心理却在想:“让这些人全都见鬼去吧,表面上永远装模作样,实际上全是招摇撞骗,胡说八道!”你可以认为这是俄国人的心理状态,你还可以认为这是人类的心理状态。
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人物还有一大特色就是,每个人物在陈述时(不仅仅是口头说的,还有他们想到,甚至他们行为表现)都是肯定与否定并存,而绝不使用其中一项,比如只肯定,不否定;或只否定,不肯定。在我看来,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最为天才的语言艺术。这样的人物在语言陈述时变得立体感十强,我们甚至可以这样分割他笔下人物的语言:肯定,代表天使的语言;否定,代表魔鬼的语言;而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那层语言,那个需要人去琢磨的语言,才是人的语言。而所谓人的语言,确实隐藏不露的。冥想一下,是不是觉得极为神奇?!
他费尔多•巴夫洛维奇当众对自己的儿子及未来儿媳妇人品肆无忌惮地编造谎言进行侮辱,完全不顾及家庭荣誉和亲情血脉。这样一个阿Q式人物,他有钱有势,而是连宗教都拿他没办法,这样的人物,横生在世,哪里会有人类希望可言!——我们之所以恨旧社会,不仅仅是因为旧社会进行惨无人道的剥削,专制,父权,森严等级等等,更是对那种尸位之徒的无可奈何。毫无疑问,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到这一点。而中国作家,巴金,茅盾,老舍等,看不到这一点。
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是写一个历史时期中的人物故事,而是为了写人物,或者说是为了写他发现亦或思考出来的人性问题,而进行的故事编排,在编排故事中他精熟地运用了现实生活。换句话说,他笔下的人物可以放在任何年代,任何时期。唯一的差异在于人物的身份,地位,关系有些不同。
和《罪与罚》的故事一样,都是金钱作祟。难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真的是认为金钱是万恶之源,一切不合理、不道德的行为,一切曲扭人性的因素,都是因为金钱吗?纪德在《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六次讲座》里罗列大量证据,主要是书信证据,讲述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一直在穷困潦倒中寻求资助,他的求助信就是他创作小说的模板。是穷苦让他参透人性、社会、宗教等等,还是他与生俱来就了解人类社会的本质?
费尔多•巴夫洛维奇是一个非常难以搞定的人,我指的是你难以用一种道理,一种真理,甚至是一种宗教观将他搞定,说服他,让他放弃自己放纵自我的生活。显然,他是受过“良好”教育,具有足够多的知识面,他和雪莱笔下的钦契伯爵一样。他们还有身份,有地位,有钱,处在社会阶级的顶端,他们像鹰雕一样,具有霸主、统治者的角色。面对这样的人,尤其是面对普遍存在这样人,有什么办法减少他们的罪愆?
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人物都是如此的善谈,而且谈的话题海阔天空,托天摸海,好像他们都是知识广博,极富情商。这些,我都不怀疑其真实性。其实并非没有知识,甚至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就不会拥有健谈的本领,相反的,他们更加具有人的本能性才能。他们不仅善谈,而且还谈的头头是道,思路清晰。他们这种特殊禀性确实能令人惊奇。这些知识他们是通过相互交流,加上他们自己细心揣摩或者随心所欲地添加内容,形成新的一番话题。他们有时候陷入虚假或造谣的渊薮。但他们毫不顾忌这些,因为没有谁去考证,也没有法律去禁止,更没有道德良心去规劝。健谈是他们生活的一种快乐模式。
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作习惯就是侧重心理,或者说是侧重对话。在他的笔下心理就是对白,这些人物想什么都会说出来。至于人物行动,场景等等,几乎都被压缩完了。他的这种写法,很好地规避了生活的单调和环境的简陋。看上去更像是舞台剧。我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应该是喜欢是看戏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本书,我读的有点慢,其中原因在于人物的大量对白阻碍了我阅读的速度。有人说这本书是一本话唠书。其实,陀思妥耶夫斯基写的小说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书,人物总是没完没了地诉说,几乎所有的故事情节都是在话语中进行。这些对白中,如果你不放慢速度阅读,都无法得知究竟在讲什么,发生了什么。而且,很多故事线头都是在同一对话里。
我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应该对佛洛伊德的心理学非常有兴趣,也许是他影响了佛洛伊德的心理学发展。卡拉马佐夫兄弟有弑父情结,也有恋母情结等等。这样的小说,现实生活完全可以成为影子,他可以凭借对人类的了解而创作无穷无尽的故事,而且绝对是合乎情理。
我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概是从莎士比亚那里学习了对话艺术。一个简单的对白意思却用极为丰富的语言去表达,反复,循回,对立。而且,他能将它们紧紧地围绕一个核心去完成,而这个核心却是伴随着一种情绪,一种神经质。因为,随后就出现后悔,自责,甚至自罚的现象。像莎翁笔下人物一样,他的笔下人物也是个个都充满激情,哪怕是一个孩子。
有时,你不得不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挑战莎士比亚。是的,在对白方面,在戏剧性方面,在人物塑造方面。尤其是在对白方面,他笔下人物强劲有力的对白,伴随着疯狂的举措,简直比莎翁笔下的人物更加具有表现力。对于大部分作家来说每次对白都长达几页纸,一定会写得松垮,歧异多变,甚至把人物形象都冲淡了。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却用这种写法把人物形象凸现出来,使人物变得更立体,更具有人性的疯狂和冲动。相比之下,莎翁笔下的人物要温和的多,有教养的多,更有理性一些。
固步自封、蒙昧而又充满原始能量的俄国人,在先进的欧洲文明的强烈干预和渗透下,旧有的信仰体系崩塌了,爆发出来的原始能量充溢着俄国有志青年。这些青年生活在极端矛盾中,同时又生活在极端贫穷中,于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发泄自己不满和苦闷。而对外宣称却是自己以自我的方式热爱生活!
陀思妥耶夫斯基为小说提供一种道德自谴的范式,可以说它是道德小说的鼻祖。他利用心理学分析模式和强劲有力的逻辑语言力量,将一个带有离奇事件的故事演绎的深澜壮阔。仿佛为我们打开了人心的海洋隧道。另外,他学写小说不是从故事开始,而是从戏剧开始的。
一旦他了解人类的脾性,他就能将他的目的最大化。他知道世上的人在阅读小说消遣时,也许从中学到一些道德,而且不是通过故事形式,因为那样需要思考。于是,他就在自己的小说里想布道一样,将一番道理说的酣畅淋漓,几乎将故事成分都挤压完了。就是这样,你还得努力去弄明白他究竟说了什么道理,原因是他的道理比故事还要令人难懂,需要思考。
从他描写的环境背景来说,小说中的这些人物其实都是极为普通的,不仅仅生活水平低下,贫穷、困窘、落魄;而且没有什么文化教育可言,他们全是靠着自己天赋和对宗教的信仰,或说是对宗教的虔诚,使他们有了一些知识。就是一群这样的人物,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却个个显得那样充满活力和野性美。不得不说,这是他独具一格的伟大创作力。他给每个人都安上一颗火热的心,让他们像荆棘一样燃烧。
不得不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人物的时候,能把人物写的极为真切,好像这些人物就活在眼前一样,你不仅能清楚地听到他们那粗粝的语气,还能感受到他们一个个躁狂的样子,甚至,他们烦躁不安的表情都能感受到。这些人物跟他们的主人一样,距今一两百年了,却完全没有隔世之感。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对于别的作家而已,即使人物描写的在生动形象,对话再精致到位,我们读起来也像是若洞观火。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将一个个活动心灵赋予了这些人物,另外,他精通人的精细的思维和情感神经。
他让他笔下人物每次出场都充满激情,充满歇斯底里的行动。他从不喜欢让那些人杵在那里没事干,或者,仅仅无所事事地谈论风月。所以的人,只是上场就得进行疯狂表演,他像手握上帝之鞭一样,凌空抽打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停息!
有时,不得不说对话艺术加强了小说的美,让你在轻松舒畅的情绪下游刃在文字之间。如果全是心理描写,就会像绕线团一样,让人失去阅读的耐心,总觉得可以大段大段丢掉不读也没事,因为它们不过表达一个事件。虽然,我们也厌烦阅读全是对话的小说,像大仲马的《裙钗之战》一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人物总是任性自我,激情澎湃,仿佛随时都能将世界砸碎,将天捅破,他们表现出来那种勇敢、无畏,不顾一切的豪情能令人振奋,但是,这些人物却又总是在节骨眼时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变得极为温驯,极为自责,极为谦逊,他们会自言自语:“沉默吧,心儿,忍着吧,驯服下去,沉默下去!”。这种前后对比,这种转变,看起来非常不合乎情理,不合乎逻辑,然而,却体现出俄罗斯人或者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人物性格独一无二的存在。
客观地说,《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本巨著小说,在结构上显得并不严谨,有点散装的味道。资料上说,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了这本巨著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构思。按理说,对于一个写长篇小说老手来说,不该出现如此散装的现象。如果不是他强劲有力的人物表现力,不是火药桶一样的剧情,也许这样的一部巨著就像杂货店一样。
当我们看完这部小说,回想他的整体构思和布局时,就不难发觉他似乎是在用竞技的方式在写《卡拉马佐夫兄弟》,在对话当面,他在和莎士比亚竞技。在写人与幻影时,其实就是人与心灵魔鬼较量,他在和歌德竞技,歌德的《浮士德》是这方面的典范。在写法庭审判时,他是在跟列夫•托尔斯泰竞技,后者的《复活》有经典的法庭审判内容,尽管《复活》要晚了二十年才诞生。除此之外,他还和一些哲学家,政治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竞技,他力图证明自己比一切行家里手知道的都要多,反正,绝对不会差。他这种博野的心志将他推向一种使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同时也将其置身于孤独无助的地步,和米开朗琪罗一样。
阖上书,冷静想想,就不难发觉《卡拉马佐夫兄弟》像是一部生活启示录。在错综复杂的生活中,其实谁也不是强者,谁也不是真理的秉持者,一切都是相对的。美与丑,善与恶,是与非,真理与谬论等等。所谓强者,不是是他的对手没有出场;所谓弱者,她的能量没有发挥。对于一般人而言,生活是不可战胜的,战胜的只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超凡的理性。如果我们去挑战生活,给生活立标杆,或者说我们必须追求什么都生活,最后我们发现那是徒劳的。我们越过一个圈、一个群体、一个交际圈进入另外一个,但我们很快发现新的生活一样杂乱无序。之所以是如此,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层次不齐、良莠杂陈,这是它的本质。
作为小说,后面几章的分析研究实在显得有些臃赘,而且,还是检查官伊波利特•基里洛维奇一个人在那里演说。无论他推理分析的如何,都显得太长太啰嗦。像所有天才作家一样,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知道如何给自己的作品裁剪的更为简练一些,让自己的作品在文体上显得精致而不臃肿,丰腴而不油腻。我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果读的是别人写的《卡拉马佐夫兄弟》,他大概会将一边阅读一边毫不手软地撕掉多余的部分。
但是,作为另外一种存在,作为社会道德和理性的论辩,作为写作这部小说的目的论而言,这几章又显得有必要。他运用苏格拉底申辩式将写作的目的拔高,以此来弥补故事性的中干。小说中,人物进行长篇大论也是在做这种努力。和列夫•托尔斯泰一样,故事不是目的,借助故事传播一种思想才是目的。相比较而言,列夫•托尔斯泰更善于讲故事,陀思妥耶夫斯基更善于雄辩。
读完《卡拉马佐夫兄弟》,历时25天。期间,有不少日子那每天只读了一点点。
作者:邵风,安徽肥东人,作家、编剧、书法爱好者。主要作品有小说集《来贝》;剧本《出租房》系列、科幻剧本《托鲁传奇》等;长诗《贾佑思历险记》等。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创办于2015年11月16日,诗社以“为草根诗人发声”为使命,以弘扬“诗歌精神”为宗旨,即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诗对生存生命的揭示。现已出版诗友合著诗集《读睡诗选之春暖花开》《读睡诗选之草长莺飞》。诗友们笔耕不辍,诗社砥砺前行,不断推陈出新,推荐优秀诗作,出品优质诗集,朗诵优秀作品,以多种形式推荐诗人作品,让更多人读优秀作品,体味诗歌文化,我们正在行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