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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斯父子邀请莫言直播,谈的是戏剧、小说。莫言作为有着世界声誉的作家,对文学作了谁都能听懂的解读;陈佩斯给人的印象是喜剧演员(其实这个印象早就老套了),对文学的理解却极其深刻。这俩人的直播,可以看作是一堂文学普及课,这场直播相当有营养。

1、莫言对陈佩斯《警察与小偷》的文学解读。

莫言说,陈佩斯的小品与其他人的小品有着本质区别。《警察与小偷》虽然是个小品,但对人性的体验之深,我们作家都自叹不如。一个小偷,扶盲人过马路之后,那种做了好人的荣耀感,那种内心深处的善良和正义感,一下子焕发出来了。那时候他忘了自己是小偷,说我怎么会是小偷呢?这样一种教育、这样一种对人性的发现是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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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佩斯说,小作品,小作品。

莫言说:但它是一个非常大的主题,涉及到了艺术的根本,就是对人性的探讨,这小品是很深的。

莫言曾经说,把好人当坏人写,把坏人当好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一些人不理解,这岂不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歪了立场?

其实自古好的文学作品从来都是这样的,这不是莫言的独创。陈佩斯演的小偷、莎士比亚笔下的麦克白、金庸笔下的四大恶人,这些都是坏蛋,但他们身上也会有人性的闪光,也会有作为“人”的一面。

而把好人写得完美高大,把坏人写得牛头马面,好是绝对的好,坏是绝对的坏,这样的作品只有肤浅,甚至只有虚伪,所能见到的只有“人的符号”,就是见不到鲜活的人。五十年前的不少文学作品,直到现在的抗日神剧,都是这个毛病。

2、陈佩斯对莫言《生死疲劳》的评价。

陈佩斯说,中国作家一旦获得什么国际奖项,有人就会说他们学了西方的东西,其实他们对自己的文明太不了解,他们不知道,《生死疲劳》里的六道轮回,这是中国才有的东西,是中国传统文化,而且小说采取了章回体的形式、古典小说的叙事方式,这些都是莫言对中国文化的继承并赋予了新的形式。

但陈佩斯并没有看完这本书,他说自己看到义牛被打死,痛哭流涕,不忍再读下去,打在牛身上,疼在我心里。一生没哭过几次,这是一次。以后再不敢拿起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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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说,自己写到这一段,也是流泪写完的。

陈佩斯说,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写故事的人,一生一世就翻过去了,新的一生一世又开始了,然后又过去,和我们经历过的这个时代(何其相似),一寸一寸地挪过去了。在动物的眼睛里,人的生存有多么可笑

3、关于写作的动力。

主持人陈佩斯之子陈大愚问,在灵感和长期坚持之间,您是如何达到平衡的?

莫言还没有回答,陈佩斯抢着说,怎么坚持?稿费!

陈佩斯的回答坦率而勇敢,而且这是大师级的回答,他和巴尔扎克的观点惊人的一致。

一般人会认为作家是为了人民而写作,为人民立言,和金钱毫无关系,为了赚钱写作,这岂不是太低级太庸俗?而巴尔扎克说:

请诸位把这个道理拿到上议院去讲,对他们说,金钱对于建成一座大厦毫无意义。那你将会看到代表每个区的座椅都会跳起来,并且发出疯狂的叫喊

巴尔扎克几乎一生都在靠写作还债,陈佩斯呢,他和朱时茂的作品被剽窃,他们正当维权,却反被封杀,只好从头再来,进军戏剧领域,“我演一场挣一场票钱,我才能坚持到今天!”

巴尔扎克、陈佩斯这话,比起那些标榜的口号,更能打动人心,因为它真实。

但是作家在创作的时候,会忘记所有。陈佩斯说,他躲在北京郊区的山里写话剧《阳台》,写不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墙,写到得意处,没有人可以交流,他自己拍桌子,大声为自己叫好。我能想象他的表情,参看《警察与小偷》。

4、英国、日本戏剧的产业化。

顺着陈佩斯的话,莫言说,多年前去英国,十天之内他看了三场歌剧《悲惨世界》,剧场里的座椅都破了,问他们为什么不换,他们回答说没时间,场场爆满。演了上万场,已经变成了一个产业,带动了周围咖啡馆、餐厅遍地,一部戏演十年二十年。

陈佩斯:这样的城市有了文化底蕴了。

莫言:这样的文化现象是值得研究的。

莫言说,现在一说日本就要挨骂,但是我仍然要谈谈日本。我去日本看过十几场戏,专门去考察日本的戏曲文化。宝冢歌舞团的歌舞伎,和我们中国的京剧很像,而且舞台布景都是用的汉字、唐诗,很多故事我都在中国的杂剧中看到过也就是说日本的传统戏剧,都是从中国过去的。宝冢的演出,每场五六个小时,中间送大家一个盒饭,没人走,而且一票难求。

莫言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与观众建立艺术的密切联系

陈莫二人的这番话非常有意义,中国文化的好东西被外人学去了,世界文化的好东西,中国还有哪些应该借鉴的?

一个城市,它的文化底蕴决定了它的经济发展。陈佩斯多年执着做戏剧,莫言现在也在尝试写话剧,有没有城市能敏锐地发现他们的巨大价值,敢于把城市的“戏剧经济圈”建立起来

《生死疲劳》完全可以改编成话剧,它有天然的戏剧结构。

5、关于挨骂。

莫言说,对骂我的网友和支持我的网友都表示真诚的感谢,要骂的话找一些新鲜的词儿,好好骂。如果到了七十岁还顶不住骂,那就白活了。

直播间有人打出字幕,莫秃驴。莫言说,我的头发还有几根呢,佩斯倒是没有了,我对这位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谢,你说的真好。

我是这样看的:没文化连骂人的词汇也像个干瘪的虱子,比如生也疲劳、死也疲劳的年代,人们骂人都只是政治口号,完全偏离了生活。张飞骂吕布“三姓家奴”,诸葛亮骂王朗“皓首匹夫”,李逵骂公孙胜“一张鸟脸”,多有生活。

生死疲劳的年代过去了,但是仍然有“遗形物”,比如毛星火,所以莫言在众多骂声中,可能认为“秃驴”至少贴近了人本身,所以他说“你说得真好”。

毛星火这个八零后,他连语言却活在过去,他还能有什么生活?

我估计有人会大声疾呼抵制陈佩斯的话剧,没事,这些人从来不看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