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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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8月4日,程潜、陈明仁在长沙宣布起义。

至此,筹划多时的长沙和平起义得以实现,应毛主席提名,程潜、陈明仁参加了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9月10日,陈明仁受毛主席邀请到北平,北平市市长聂荣臻亲自到火车站迎接。

九天后,毛主席、粟裕、陈毅等亲自到程潜、陈明仁住处看望,期间与陈明仁有一段十分有趣的对话。

毛主席问陈明仁:

“子良(陈明仁字子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明仁答:

“我没有任何要求,贵党能这么待我,我此生已知足了。”

毛主席一听摇了摇头,对他说道:

“别人有要求我们还好办,你没要求,我们倒难办了。”

思忖片刻,毛主席笑着对他说:

“那这样好了,从今以后,解放军有饭吃,你就有饭吃;解放军有衣穿,你就有衣穿。”

吃完饭后,毛主席又邀请陈明仁、程潜同游天坛,陈明仁还与毛主席单独合影了一张,拍完后,陈明仁对毛主席说:

“主席,我想把这张照片带回去,洗上10打,回去送给我的亲朋故旧。”

毛主席笑了笑说道:“10打不够吧,给你洗上50打。”

当众顶撞蒋介石

谈到陈明仁将军,唯一特殊的是他独特的性格。

陈明仁将军性格耿直,以至于在派系林立的国民党军队中始终难受重用。

幼年时陈明仁将军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后来考入长沙兑泽中学,毕业后曾任小学教师。

尽管家里人当时都希望陈明仁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但在大革命风起云涌下,陈明仁将军还是不顾家人反对投笔从戎。

1924年陈明仁考入广州陆军讲武堂,后来该军校合并入黄埔军校,成为黄埔一期生。

在国民党军中,黄埔一期生的资历最老,实际上是仅次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到了解放战争时期,黄埔系出身的将领,已经成为国民党军之中支柱。

而黄埔一期有的更已经是位极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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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仁从资历上来说,决不低于他的那些同学,但从晋升上来看,就要慢得多。

说到底,还是性格原因在作祟。

早期的陈明仁就因性格倔强,对上不恭而受到排挤。

尽管如此,当时陈明仁身上还是拥有当时国民党军中最硬的两块招牌,一块是黄埔一期生毕业,另外一块就是陆大13期毕业。

陈明仁陆大毕业这一年正是抗战第二年,1938年调第二预备师师长,奉令参加了九江保卫战、桂南会战。

本来战功赫赫的陈明仁该获得升迁,可不凑巧的是,即将发生的一件事差点让他前途尽毁。

1941年,蒋介石夫妇抵达昆明,视察西山阵地,当时正好是陈明仁的部队在西山构筑防御工事。

蒋介石没有把目光注意到工事修得怎么样,却唯独注意到了士兵的衣着容貌上,陈明仁的部队军容不整,衣衫破烂,令蒋介石很不高兴。

当时昆明公路上常有盟军人员经过,这样的情形实在有碍观瞻。

蒋介石将陈明仁叫来,当场责骂:

“你怎么带的部队,怎么把士兵带成像叫花子一样,给外人看见有损国体。”

陈明仁不忿,站起来为自己辩解:

“我的部队衣服没穿好,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衣服是你发给我们的,质料这样坏,只穿一星期就破了,站在黄埔学生的立场上,我不愿意欺骗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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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见陈明仁敢顶撞自己,也是勃然大怒,以侮辱领袖为由,回去就要撤他的职,后来又改口:“你回去,下次再如此,我就要办你。”

陈明仁也把心一横,直接将中将领章撕了下来

“我如果犯了国家哪一条法令,应该办罪的,便请在这一次办,不要等待下次办。我这个中将师长算什么啊?你想怎样便怎样,我现在不要这个官了!”

蒋介石气得脸色发白。

后来铨叙军功,陈明仁被明升暗降为71军副军长。

一直到1944年,才升任71军军长。

对比黄埔同期毕业生,陈明仁这个步伐不可谓不慢,当时同为一期的杜聿明早已经是第五军军长,而脾气稍差的关麟征,也早就干了52军军长(号称国民党军第六大主力,解放战争时期东北战场唯一逃出的国民党军)。

不管蒋介石如何对待,自幼接受传统文化教养的陈明仁对蒋介石可谓是一片忠诚。

四平之战时,陈明仁与耿飚率领的军调小组起了冲突,还与耿飚打赌:

“两年以后,不到三年,我们一定会消灭共产党。”

两次四平之战,打是陈明仁配合友军打的,后来守也是陈明仁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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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6月,东北民主联军集中1纵、6纵加西满纵队攻打四平,而且还抽调了炮兵部队协助。

尽管占有绝对优势,可三打四平,仍然是以我军失利而告终。陈明仁因此战功荣膺青天白日勋章。

事实上当时的71军仍然是在走下坡路的,由于陈明仁性格倔强,多数时候顶撞上级,二战四平时,当时71军下属88师配合新六军攻城期间,因师长胡家骥与廖耀湘关系不睦,因而被撤职,换上来的人为杜聿明亲信,与陈明仁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88师后来几次作战不利,实力大减,陈明仁尚未捋顺88师关系的时候,所属91师就被调往热河,虽然名义上还是71军所属,但实际上71军这时仅剩下一个半师可以调动。

三战四平时,陈明仁除了71军部分部队可用外,大多数时候只能依靠地方部队维系,可即便如此三战四平,陈明仁硬生生抵挡了我军16天,双方伤亡接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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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来讲,陈明仁也确实无愧名将之称。

不过倒霉的是,陈明仁刚因功擢升第七兵团司令,随即就被告发纵兵抢粮,兵团司令没有了,71军军长也没有了,改调南京任总统府参军。

陈明仁这时的思想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受白崇禧之邀,出任华中剿总副司令

随着解放战争推进,当时国民党军各大派系均拉拢陈明仁出山就职。

刘峙、杜聿明、胡宗南等人均开出兵团司令一职,力邀陈明仁出山。

陈明仁这时已经不大想在蒋介石嫡系部队中任职,思来想去,他接受了桂系白崇禧的邀请。

1948年10月,陈明仁接受了白崇禧的邀请,任华中剿总副司令兼武汉警备司令,更是兼任了29军军长一职。

在诸多黄埔系的将领中,能够升任到剿总副司令这一级别的黄埔系将领,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在这条船快要沉的时候,陈明仁才终于迎来了他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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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对陈明仁的拉拢是不遗余力的,不仅仅是剿总副司令,还有当初应承的兵团司令一职。

1948年11月,陈明仁正式就任了第一兵团司令官。麾下除了29军外,还有71军、79军。

71军是陈明仁硬从白崇禧那里要来的,而白崇禧也是从蒋介石那里硬要来的。

辽沈战役期间,71军跟着廖耀湘的第九兵团全军覆没,此刻的71军也只是一个空头的番号,为了重建这个军,原本要被拉去组建23军的班底,组成了新71军88师,而原71军残部组成了87师,另外陈明仁还将武汉行辕配属警卫团扩编的第232师,也拉到了71军下辖,重新恢复了71军3个师的编制。

需要指出的是,陈明仁干这个第一兵团司令时,从白崇禧那里一口气要来了5个军的番号,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当然陈明仁这时想的不是为老将继续卖命,而是尽量增添实力“以资应变”。

陈明仁就任第一兵团司令时,当时国民党湖南省主席程潜已经与中共湖南工委取得联络,策划起义,考虑到起义需要有手握实权的人物主持大局,于是想到了陈明仁。

尽管陈明仁是蒋军嫡系,但之前与蒋介石已经闹翻,而且陈明仁也不是桂系嫡系,另外最关键的一点是,陈明仁、程潜都是湖南老乡,两人之间还有师生情谊这一层关系。

程潜受族弟程星龄的建议,请刘斐出面说动白崇禧,调第一兵团来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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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斐找到白崇禧,并告诉他:

“第1 兵团刚成立,兵员、武器、训练均差,难以完成固守武汉重任,不如将他移驻长沙,利用乡土关系,就地训练,充实力量。这样,既可为稳定湖南局势尽力,今后又能为广西屏障效命。”

刘斐还找到陈明仁,为他带去程潜的话:

“程潜公亟盼子良回湘合作。你回到湖南,也只有紧紧靠拢颂公,共同寻求出路。”

1949年2月18日,陈明仁率第一兵团前往湖南,并将兵团设在长沙。

陈明仁到湖南后,主动拜见了程潜,双方推心置腹之下,共同约定了起事,为避免白崇禧注意,程潜还担任湖南省政府主席一职,交由陈明仁代理。

尽管陈明仁这时已经是位极人臣,但国民党这艘破船,陈明仁是坚决不再坐等下去了。

为了拉拢陈明仁,白崇禧逼迫程潜出走邵阳,不仅让陈明仁当了湖南省政府主席,还取消了长沙绥靖公署,成立湖南绥靖总司令部,陈明仁任绥靖总司令。

8月1日,蒋介石也派出了嫡系邓文仪、黄杰前往长沙,名义上是去请程潜前往广州,实际上是为了稳住陈明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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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谈时,黄杰、邓文仪还给陈明仁带去了蒋介石手令一封:

“弟一生光荣史迹,当自珍惜,为中正所深信也。对卖身投靠分子,应羞与为伍,必要时,不惜大义灭亲,将之明正典刑,然后退守湘西,吾将来四川为尔后盾,余由雪冰(邓文仪)面告。”

不过黄杰、邓文仪为自己安全考虑,当天下午即离开了长沙。陈明仁当晚便将蒋介石首领给程潜看,两人就起义诸多细节事项进行了紧急磋商,并商定了起义通电人员名单。

商量已定后,陈明仁立即返回省政府大楼,召开军政人员会议:

“目前军事形势极为紧张,这是大家所关注的。不愿意打内战,也是全省3000万同胞的共同愿望。我作为省政府主席,宁愿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决不能违背人民的意愿,我一定要使大家在长沙市内听不到枪声。”

8月4日,程潜、陈明仁率第一兵团3个军7.7万余人在长沙宣布起义,尽管起义因机事不密,加上犹豫所致,第一兵团起义7万余人中,有数万人员溃逃,然而长沙起义已成定局,无关大雅。

十多天后,毛主席、朱老总复电程潜、陈明仁:

程潜将军、陈明仁将军及全体起义将士们:

接读8 月5 日(应为4 日)通电,义正词严,极为佩慰。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的胜利,已成全世界公认的定局。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阎锡山等残余匪党不甘失败,尚图最后挣扎,必被迅速扫灭,已无疑义。诸公率三湘健儿,脱离反动阵营,参加人民革命,义声昭著,全国欢迎,南望湘云,谨致祝贺。尚望团结部属,与人民解放军亲密合作,并准备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以革命精神教育部队,改变作风,力求进步,为消灭残匪,解放全国人民而奋斗。

起义成功后,原第一兵团共有3.6万人参加改编,组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1兵团,陈明仁任兵团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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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陈明仁留下一个遗愿,35年后才实现

新中国成立后,陈明仁率领21兵团开赴广西剿匪。

毛主席就对陈明仁的安排征询他的意见:

“你如果愿意离开军队去从政,政府会拨给你一比数目可观的费用,由你随意支配。”

陈明仁却表示:

“我就算从政,也不会要国家一分钱。不过,我是一个军人,我想参加解放军,为人民立功。”

1957年,陈明仁曾就军队建设提出了一些建议,有人反对陈明仁所提的意见,就此向毛主席反映,毛主席反而赞同陈明仁的主张:

“党委集体领导下的首长分工责任制的领导制度,并不切合起义部队。因为起义军官如非党员,既享受不了党员的权利和义务,又怎能体现出民主集中制的优越性?故须另立军政委员会,以起义将领为主任委员,方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毛主席充分考虑到了陈明仁的意见,可没想到的是,陈明仁不赞同另行设立军政委员会:

“我在北京提的意见,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喜欢直来直去,我陈明仁决不争什么权,要什么官,党和政府对我已经很优厚了。”

需要指出的是,陈明仁率领的起义部队改编时虽然拥有一个兵团的建制,可实际上从人数上来看,还不及四野的一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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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11月,广西第二阶段剿匪结束后,21兵团下辖52军、53军番号撤销,改为兵团直辖3个师。

到1952年时,兵团番号撤销,改称55军。

按照陈明仁起义时的级别,再留在55军中任军长,已经有些不合适,毛主席找到陈明仁:

“兵团没有了,你的级别不能降低,你可以去大军区担任重要职务,级别上享受副大军区待遇。”

尽管毛主席考虑到陈明仁作为起义将领的待遇,一门心思地为他好,但陈明仁还是婉拒了毛主席提议,继续任55军军长。

1955年9月授衔时,陈明仁与同为起义将领,69军军长董其武一起,被授予上将军衔。

尽管两人当时实际职务为军长,但按照起义时的级别待遇,两人都是按照正兵团级授予的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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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军人,陈明仁始终尽职尽责,恪守本分,一生为国事辛劳,不顾私利。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

陈明仁的妻子谢芳如自幼是青梅竹马,尽管是包办婚姻,却始终钟情彼此,不离不弃。

早年宋美龄曾要介绍廖仲恺之女给陈明仁,明知道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拉近与蒋介石的距离谋求高位,陈明仁却坚持婉拒。

"如果蒋校长要我做其他事,那我必定毫不犹豫地顺从。但我是陈明仁,不是陈世美。为了自己的前途,就抛妻弃子,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在国民党军阵营中,陈明仁几次宦海沉浮,谢芳茹始终不离不弃。

遗憾的是,谢芳如1950年病逝。

听闻爱妻去世,陈明仁痛苦不已。在安葬妻子时,便刻意安排为双人墓葬,以求将来与妻子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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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仁生前几次与后辈儿孙谈到这一事,一直到1974年,陈明仁将军病重时,还几次叮嘱儿孙:

“务必要将我的骨灰送回家乡,与你们母亲合葬。”

1974年5月21日,陈明仁病逝于北京,享年71岁。

叶剑英代表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出席了在八宝山的追悼会;军委副主席聂荣臻主持了追悼会,国防部长的萧劲光将军致悼词。

尽管陈明仁生前已留下话,要求归葬家乡,但在当时按照中央要求,陈明仁的骨灰还是留在了八宝山。

一直到2009年,陈明仁家属向中央提出请求,这才获得了批准。

8月1日,陈明仁将军的孙子——59岁的陈湘生和62岁的陈京生把将军的骨灰从革命公墓领出来,并于第二天在湖南岳麓山举行归葬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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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35年,陈明仁将军终于能够与妻子团聚,陈湘生也忍不住感慨万千:

“这回好了,时隔35年,爷爷的遗愿终于要实现了。”

五年后,陈明仁将军与妻子谢芳如的夫妻合葬墓,被长沙市列为第六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