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睿智的灵魂
01
这两天在社交网络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黑话梗：“远洋捕捞”。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跨过距离的界限去捞钱，而在法律界，这个词专门用来形容司法机关异地抓捕民营企业主、查封外地企业财产的行为，约等于“跨省抓捕”。
这个词为什么最近突然火了呢？原来是广东很多公司，尤其是互联网领域的一些公司，在今年以来，突然被来自其他省份的公安机关给查封、执法，涉及多达上万家企业。
这个事情在今年4月份的广东省情内参上就已经有报道，只不过因为涉及的问题比较敏感，所以一直没有引起大规模的讨论，直到现在才陆续被更多民众所知晓，坊间流言蜚语不少，民众的态度也不怎么统一。
广东那边的媒体，主张这些企业是被无辜“打劫”，还猜测是有些地方财政没钱了，想出这种馊主意来创收，报道中全是一片痛心疾首之情。
但更多的民众，想的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虽然不能说近万家企业全都有问题，但光就最典型的那个案例来说，企业被查封的原因，很值得说道说道。
据广东媒体的报道，在这次事件中受影响最大的，是一家名叫壹健康的公司，这家公司位于广州，是当地一家“专精特新”企业，而且已经计划上市，去年在港交所提交了材料，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来自河南焦作、商丘两地的警方跨省联合执法。
执法的力度有多强？
据壹健康负责人所说，就是“已有数百名员工接受警方讯问，有数十人被刑拘，数十个账户被限额冻结，数十个账户完全冻结，涉及资金数亿元”，“上市泡汤，企业濒临破产”。
虽然我觉得负责人的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如果一个公司因为被查就濒临破产，那这个公司本身大概率就很有问题，但不管怎么说，可以看出这次执法力度是非常大的，而且河南那边为了这次执法，专门出动了1600多名警力，这阵仗，感觉至少有省级层面的统筹了。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到这么大呢？壹健康那边的说法是，起源是一个仅涉案几千块钱的案件。
2023年2月份，河南焦作市一名市民在刷手机时突然看到小广告，说能治疗男性性病，而发广告的公司，就是壹健康旗下的壹邦公司。随后他联系上了广告上面的“老师”，又购买了几千块钱的产品，“老师”一番故弄玄虚，又是看发热又是看排出物的，结果什么效果都没有，然后“老师”就向他推荐更贵的升级套餐。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于是找当地警方报案，当地将案件定性为诈骗，展开了一系列调查，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坑越挖越大，最终成了牵涉好几亿的大案。
当然了，这是壹健康单方面的说法，如果我们相信这个说法的话，会觉得河南警方的做法似乎有点夸张，毕竟跨越半个中国，出动这么多警力，去查封一个外省的企业，怎么看都有点不太符合程序。
而且跨省抓捕，也不是想抓就抓的，而是有严格的程序要求，公安部就曾发过文件，明确规定异地执行时，必须要向当地公安机关提出协作请求，并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协助下执行，擅自抓捕是不被允许的。
看广东媒体沸反盈天的样子，当初河南警方对壹健康执法的时候，似乎没有知会过广东警方，属于先斩后奏，所以才引发了诸如“远洋捕捞”、“创收”之类的说法。
但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虽然违规跨省抓捕的现象在我国的确存在，但当初的鸿茅药酒案，也才出动了2个警员，抓了1个无辜的医生谭秦东，违规的精髓在于偷偷摸摸，只有涉及人员比较少时，偷偷摸摸才有意义。
但这次的案子，出动了1600多名警员，这么多人，光是出动，阵仗得多大？而且最后抓也抓了好几十个人，把这么多人从广东带回河南，审讯收押，还得提交检察院走流程，怎么看，都不像是擅自行动能做到的。
有媒体也就这个问题咨询了河南警方，河南警方给出了一个和壹健康那边截然不同的说法：这个案件起因不是（至少不仅是）涉案几千元的案子，而是公安部转交的专案，受害人不止一个，案情涉及面巨大。
我相信河南警方不会在媒体面前拿公安部来开涮，所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中央授意，中央和河南警方知情，但广东警方那边，可能事先不知情。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河南警方根据上级授权去执法，为什么又非得瞒着广东警方，以我们从小到大看了这么多权谋剧的经验来说，大概率，就是广东那边有内鬼，不可靠。
02
说到这里，我们就必须得看看涉案的这个壹健康公司，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公司。其实光是听公司的名字，以及上面提到的那些前情，就不难发现这个公司，大概率是有问题的，非常像当初的天津权健。
这个公司在广东当地，的确做得很大，还有不少子公司，利益链盘根错节，像当地比较有名的壹健康、壹邦、绿瘦，其实都是同出一脉，外表看起来还比较正规，有药房，有网站。
但仔细扒，就会发现这公司的业务，问题比较明显，公司长期在下沉平台上打那种牛皮癣式的弹窗小广告，内容也专注于“男性健康”这种比较擦边的领域，但该公司根本没有医药资质，卖的只是效果无法被证实的“保健品”，而且价格不菲。
查看黑猫投诉，就会看到大量的消费者投诉，而且他们叙述的被骗的过程都很像，先是“顾问”一对一指导，各种夸大其词，让消费者入局买数千元的保健品，然后每次吃完没作用，对方就说你问题比较严重，需要加码，然后推荐升级产品，越卖越贵，直到消费者意识到自己被骗。
这流程，走得跟传销诈骗也没有什么两样了，只是这公司做的规模比较大，而且一切在纸面上都正规，卖的是保健品而非药品，效果无法证实，但也吃不死人，如果消费者投诉要求退款，大概率也会拿回点钱，不会做得太绝，所以这么多年来，壹健康都在广东混得风生水起，还成为纳税大户，估计有不少保护伞撑腰。
我查看资料的时候，发现很多对这公司有了解的民众，尤其是广东民众，都称它为“骗子公司”，可见大家是知道它的作风的。
只不过在以前，互联网经济还没那么发达的时候，它的影响力还局限在当地，但随着互联网，尤其是短视频等下沉平台的大行其道，这类公司也发展出了新的盈利模式，就是在网上打小广告，吸引不了解这公司的下沉市场消费者，所以最后不良影响辐射范围越来越广，钱也越赚越多，最后还差点上市。
如果这公司真上市了，对于民众来说，才是一个更大灾难的开端，所以不管河南警方这次的执法，背后有没有逐利目的的驱使，但就端了这样一个骗子公司的结果来看，还是大快人心的。
现在还有讨论空间的，就是河南警方以及广东官方，在这次事件中究竟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河南警方是逐利执法，还是听命行事？
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原因就是前面所说的，这么大规模的逐利执法，可行性实在太低，执法成本上也不一定划得来。
至于广东官方，立场就有点暧昧不明了，能纵容一个骗子公司变成当地的明星企业，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然后在壹健康公司被端之后，广东官方也没有出面解释过什么，反而是地方性官媒纷纷跳脚，一味强调企业遭受多大的损失，但对企业本身的问题只字不提，怎么看，似乎都站在了资本那边，而不是人民利益那边。
当然了，这件事本身涉及的内容比较敏感，目前公开能查到的信息不多，而且壹健康只是当中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并不代表事实的全部。
在异地抓捕的过程中，有没有可能出现逐利执法的问题？自然是有的。但企业本身是不是无辜的？不一定。
世界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没有绝对的超级英雄，也没有绝对的反派，大家可能都有问题，带着人性最大的光辉和劣性，在世界这个草台班子上粉墨登场，本就是世事的常态。
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看过了，知道有这事情，就差不多了，当然了，我还是希望未来能够往好的方面发展，诸如壹健康这样的公司，能够再少一点。
以及，没事别点网站上的小广告，别买保健品，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世上骗子之所以太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傻子更多，我们不必成为人群中最有智慧的那个人，但起码，别当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