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联合国2021年罗兴亚人道主义危机联合应对计划,目前居住于孟加拉国收容社区的罗兴亚难民已高达88万人,其中有74万人因2017年的暴力冲突逃至此地。
2017年8月,在罗兴亚救世军袭击边防警局后,缅甸政府作出了猛烈的反击,派出安全部队对其进行了大规模的清剿。由于暴力冲突持续不断,大量罗兴亚人纷纷逃离到邻国孟加拉避难,直至今日,他们仍然未能回到缅甸。
根据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下属缅甸独立事实调查团的报告,仍在缅甸的数十万罗兴亚人依然处于种族灭绝威胁之下,缅甸当局与罗兴亚人的深刻矛盾可见一斑。
除了缅甸,孟加拉国对罗兴亚人也实在谈不上欢迎。2021年,孟加拉国政府拒绝了世界银行关于罗兴亚人融入该国的提议,其外长阿卜杜尔·莫门直言不讳的指出,“他们应该回到自己的土地”。
无独有偶,曾经力挺罗兴亚人甚至为其示威游行的马来西亚似乎也改变了态度,他们不再接收罗兴亚难民,而是以防疫理由提供少量补给后赶走了那些试图登陆马来西亚的难民船。那么,罗兴亚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民族?为何如此不受欢迎呢?
罗兴亚人与缅甸当局的历史恩怨
在种族起源问题上,缅甸当局与罗兴亚人各执一词。
罗兴亚人自称是阿拉伯商人的后代,自公元7世纪起就世居于若开邦,是毋庸置疑的土著居民。
但缅甸当局并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罗兴亚人并非历史悠久的民族,最开始罗兴亚人不过是殖民时期英国统治者为加强统治而引入的平衡工具而已。此后,又有大量的孟加拉国难民逃亡至此,与其汇流融合,进而形成了如今的罗兴亚人族群。
从客观角度,缅甸当局的说法确实有相关的事实佐证。
其一,英殖民政府于1931年的人口普查表中并没有罗兴亚人,直到1951年来自若开地区的阿卜杜勒·卡夫发表文章后,该称呼才正式出现;
其二,罗兴亚人的体貌特征与孟加拉人非常接近,虽然他们的文字没有传承下来,但其语言与孟加拉国吉大港方言极为相似,且两者都信仰伊斯兰教;
其三,孟加拉国外长在1975年与缅甸就罗兴亚问题讨论时,曾承认其中确有部分孟加拉移民;
其四,英国及缅甸部分史料说明了罗兴亚人是实质上的“外来人”,比如彼时英国驻若开帮移民帮办史茂特曾记载道,“阿拉干人正被来自孟加拉的人挤走”。
在缅甸独立过程中,罗兴亚人并未起到建设性作用,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阻碍。
二战时期,为阻止日本对缅甸的侵占,英国殖民政府武装了罗兴亚人,将其组成“孟加拉V支队”。然而,这个武装力量并未遵从殖民者的命令,不但没有拦截日军的进攻,反而把枪口对向了若开帮的土著居民,对他们进行了残忍的种族屠杀。
根据缅甸当局的史料,有超过十万缅甸人死于此次浩劫,两个民族的仇恨火焰熊熊燃起,至今尚未熄灭。此外,在独立前夕,罗兴亚人并不希望藉此机会正式加入缅甸,反而要求以民族自决的方式加入东巴基斯坦(今孟加拉国)。
在遭到拒绝后,他们便在若开帮北部组建了自己的武装部队,转而谋求国家框架下的高度自治。缅甸当局再次拒绝了此项提议,并于1951年开始了对该武装的打击和驱赶,并将若开北部纳入统治之下。
罗兴亚人与缅甸当局的核心矛盾:分离主义与宗教对立
除了历史积怨,罗兴亚人与缅甸当局还存在两个核心的矛盾:分离主义与宗教对立。
在这个核心矛盾驱使下,两者旧怨未消,新仇即来,小范围的摩擦和大规模的武装冲突此起彼伏,久久难以平息。
一方是备受国际指责的中央政府,一方是饱受流离之苦的地方难民,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赢家,而两方的世纪大和解同样遥遥无期,不见希望曙光。
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忍受分离主义的存在,民族林立、内战不休的缅甸更是如此。
虽然体量不大,但是缅甸足足有135个民族,占据主体地位的缅族人口占比不足七成,其他少数民族大多生活在地势复杂的山区高原而且拥有自己的民族武装,这就使缅甸的地方分离主义十分严重,直至今日尚未消弭。
对于一些力量充沛的地方武装,缅甸当局只能怀柔为主,以维持基本面的稳定和平衡,但对于罗兴亚人这样的小武装,他们则强硬以对,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无论是民族自决还是高度自治,罗兴亚人的分离诉求从未停歇,实质性的分离动作也从未间断。
为此,缅甸当局的反制手段也在不断升级。
吴努政府时期,罗兴亚人尚能获得一些政治地位,曾有过短暂获取身份认证的窗口期;奈温军政府上台后,先是通过新宪法不认同其民族身份,后又发起代号“龙王”的清剿行动,并通过《公民身份法案》阻断了罗兴亚人获取缅甸身份的路径;
苏茂和丹瑞政府延续了此项政策,以强制手段不断压缩罗兴亚人的生存空间。即便素有“东方曼德拉”名号的昂山素季,也并未对这一现状作出任何改变,直至发生了2017年的惨案。
政治上的巨大分歧让罗兴亚人失去了缅甸的法定地位,而宗教上的对立加剧了其生存环境的恶化。佛教是缅甸的国教,在缅甸具有崇高的特殊地位,这源于其国家宪法的规定,更基于佛教之于缅甸历史文化精神与道德伦理上的巨大影响。
若开土著大部分都是佛教信徒,与信仰穆斯林的罗兴亚人格格不入,这也导致了后者在若开邦时常遭受宗教上的敌视与生活中的排斥。
由于宗教对立,罗兴亚人根本无法彻底融入当地社会,反而经常因此与若开人发生摩擦,一旦失控,就会迅速发展成大规模的暴力冲突,进而引发政府的强力干预,使其生存环境不断恶化。
逃出藩篱外,何处是吾家?
对罗兴亚人而言,缅甸官方的打压与民间的孤立无处不在,就像是压在民族脊背上的五指山,像是囚禁民族未来的牢笼,像是限制民族生存的藩篱。既然无力反抗,只能诉诸逃离。然而,逃离缅甸的罗兴亚人发现,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欢迎自己的到来。
他们只能苦楚的叹息一声:逃出藩篱外,何处是吾家?
对罗兴亚人而言,因于宗教和语言,孟加拉国显然是最好的去处,但后者并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国土面积不足15万平方公里的小国,却承载了1.6亿的人口数量,这也导致孟加拉国至今尚处最不发达国家行列。
蜂拥而来的罗兴亚难民已经完全超出了孟加拉国的负担能力,所以该国政府早在1992年就与缅甸签署了有序遣返罗兴亚人的备忘录,一再重申接受难民并非孟加拉国分内之事,拒绝给予罗兴亚人国民地位和身份认同。
此外,罗兴亚难民的到来,不可避免的冲击了当地的廉价劳动力市场,对当地资源供应和物价稳定形成了巨大压力,因此当地居民与罗兴亚人的摩擦时有发生,治安环境一再恶化。所以,对孟加拉国来说,罗兴亚人不受欢迎!
除了孟加拉国,马来西亚等国对罗兴亚人的态度也算不上友善。
根据《东方日报》报道,2021年2月,马来西亚移民局遣返了1000余名罗兴亚移民,不但遭受了一些国际组织的指责,甚至因此导致了政府与最高法院的政治分歧。
目前有大约4万罗兴亚人流落到印度,而印度政府已经多次释放信号予以强制遣返,只是在国际压力下尚未付诸实施。2021年3月,印度查谟地区拘留了170多名罗兴亚难民,同月印度最高法院驳回了难民的释放申请,并借机再次重申了遣返立场。
根据路透社相关报道,泰国甚至曾在2014年借助人口贩卖组织暗行驱逐罗兴亚难民之策。
逃离缅甸的罗兴亚人并未获得自由的天空和坚实的大地,他们如一叶浮萍逐水而流,每至上岸之际,总会有一根木棍将它拨离航线,将之再次推入滚滚洪流,漂移不定,居无定所。罗兴亚人,一个不受欢迎的民族。
难民危机的根源与解决方案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联合国难民署与部分非政府组织对四处飘零的罗兴亚人提供了一些物质上的支持和帮助,以满足其起码的生存需求。但是,这些措施的作用也仅限于此,或言之,治标不治本。
罗兴亚难民危机的根源是什么?殖民统治遗祸!素有“世界搅屎棍”之称的英国,在其殖民统治期间处处埋雷,给很多国家造成了一系列棘手的隐患。
克什米尔、“麦克马洪线”、巴以冲突、哈拉伊卜三角地带、奥加登地区等等,都是这个“搅屎棍”一手策划的阴谋,其中涵盖了领土纠纷、民族对立与宗教冲突等各类世界公认的复杂难题。
毫不夸张的说,英国殖民统治给世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无数无辜生命于战火中消亡,无数平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权”国家,在人类发展史上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注定遗臭万年!
如果没有英国对缅甸“以夷制夷”的所谓平衡手段,哪来的什么罗兴亚难民问题?从这个角度而言,英国理应为此负起责任,或是对其进行大量的经济援助,或是开放国门拥抱难民,终归比空喊“人权”口号要来的实际些。
鉴于英国的一贯作风,罗兴亚难民问题显然不可能依靠它解决。事实上,任何难民危机背后都是政治危机,只有解开罗兴亚人与缅甸当局的政治症结,才能从根本上予以消除。
虽然我们无比同情无家可归的罗兴亚人,但也不能将责任完全归咎于缅甸当局,更无法对孟加拉等国家过分苛责。
缅甸与孟加拉国都是最不发达国家,经济基础薄弱,各项资源有限,所以外界对难民危机提供一定的经济援助和人道关怀仍然十分必要,但需注意的是援助背后切勿掺杂别有用心的政治目的,以免使问题复杂化。
作为危机的主体,罗兴亚人有义务通过自身力量来凝聚共识,排除一小撮极端分子,把民族整体力量拉向建设性的轨道中来,积极客观的寻求与缅甸当局和孟加拉国的政治和解。
而作为一个主权国家,缅甸当局当然有权力决定自身的内政方针,但也应站在发展的角度化解矛盾,否则仍将陷于国际舆论指责和西方国家制裁的境地,这显然不利于缅甸的经济发展和缅甸人民的生活改善。
我们没有权力干涉一个国家的内政,也没有能力决定一个民族的命运,但我们对水深火热之中的难民充满同情,对缅甸当局和罗兴亚人的和解充满期待。
我们真诚的希望罗兴亚人能够迎来美好的未来,真诚的希望世界上不再有这么一种声音:罗兴亚人,一个不受欢迎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