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富阳区常安镇东风村,有一座“景山阻击战”纪念公园,据里面的文字记载:1940年10月,侵浙日军调集22土桥师团、11高桥旅团等万余兵力,分五路扫荡富阳、新登两县,是自侵占富阳以来出动扫荡人数最多、扫荡范围最大、扫荡时间最久,对富阳、新登两县人民危害最深的一次扫荡。随后,日军继续进攻富春江南岸,企图在桐庐与富阳交界处抢粮食。
当时驻扎在这一带的国军79师得到紧急情报后,立即率部抢占沧头、六石坎、小天竹、干山坞、烈坞、长岗山等高地,在这里设伏阻击入侵之敌南窜,刚刚布置好阵地,日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到达这里,埋伏这一带的国军被警戒部队哨兵发现,日军立即开枪射击,就这样,一场激战在这里打响了。
日军发现中了埋伏,但并不慌张,很快就组织猛烈的炮火轰击79师阵地,然后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一队队向79师的右翼阵地发起冲锋。官兵沉着应战,在炮兵的支援下,击退了日军的多次进攻,但自己的伤亡巨大。此时,日军依仗优良的武器,向79师发起了全线进攻,但抗日将士仍奋勇杀敌,打退了日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战斗到中午,形势发生转变,日军眼看就要溃败,此时突然有三架敌机前来支援,两架投炸弹,一架用机枪扫射,坚守在长山岗一线的将士几乎全部牺牲,阵地一度失守。
此时,师长立即派出一个团的兵力对失去的阵地进行增援,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全歼顽敌,又夺回了阵地。师部又命令驻守在景山坞村的主力部队,立即从左翼插入,抢占小天竺山制高点,集中炮火向日军发起进攻。其后,日军在多次组织进攻的同时,还派出便衣队企图绕横槎袭击79师的后背。但均被79师击退企图未能得逞。随后与日军激战了三昼夜,双方战斗进入到白热化,肉搏十八次,场面十分壮烈。后来,79师的炮兵抓住日机超低空飞行的有利时机,加强对空射击,成功击中一架日机,刹时飞机浓烟滚滚,日军一架战机被击落,另两架害怕遭到同样的下场,只好狼狈逃跑,地面日军失去了飞机的配合,再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进攻,顿时大乱,只得慌忙向龙门方向溃败逃窜,是役史称“景山阻击战”。
在景山阻击战三天三夜的这些日子里,景山周边村子里的群众自发组织支持抗日,为国军送水送粮和送伤员,由于那时交通不便,运送伤员全靠两条腿,一村送一村,一直送到桐庐,但速度很慢难免路上延误,加上一路颠簸,又缺医少药,致使途中一些重伤员丧失最佳抢救时间不幸身亡,就由当地群众接手,就地掩埋。
据《富阳抗战实录》一书记载,是役79师伤亡600余人的代价,日军伤亡数百,其中击毙日军大队长以下军官5人,活捉日军3人。这次阻击战的胜利,有力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激发了富阳人民抗战必胜的信心。景山战役结束后,景山乡和环溪乡两地群众,主动上景山岭战地为阵亡国军收尸,就地安葬了一批。
并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今常安镇东风村黄金自然村)立了一块“陆军七十九师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上面文字记载:自抗倭军兴,我英勇斗士痛歼顽敌,杀身成仁者踵趾相接。然以千里赴援之师,当倾巢南犯之寇,抛头颅,洒血肉,获得光荣战果。如陆军七十九师在我邑景山乡之役,则不多觏焉。当民国廿九年十月十二日,敌寇于烧杀江北之后,偷渡富春江,窜据场口镇。翌日,进窥景山乡。我卫国勇士迎击于万山丛叠之中,于是在安禾、沧州一带地方展开激战,我忠勇将士不顾寇机敌炮之轰击,果创杀贼。
尤以六宅坎与凤仪山之小天竺山肉搏最烈,碧血白刃,交相飞舞,前赴后继,视死如归。我乡民众亦能奋起协助。自十三日起十五日止血战三昼夜,敌卒以死伤累累,溃窜诸暨。……阖乡人士于扫清战场,掩埋忠骸之余,佥以是役不特关系于一邑之存亡,抑且关系于东线之安危,不有纪念,难慰忠魂,爰特醵资,勒石志其大端,用供后人徘徊凭吊,其足以激励士气表扬国魂者,当匪浅鲜也欤!是为记。
后来扩建为“景山阻击战”纪念公园,以纪念在此次战役的英雄们,让后人深切缅怀先辈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原79师235团最后一名老兵王中领站在纪念碑前,无限感慨地说:我只是安心做个农民,与世无争。每每想起这段经历,我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但说起自己所以服役的原七十九师的师长,倒是十分叹息地说,后来走了弯路。
原来,这支第79师前身是陕军李纪才旧部,成军之路坎坷崎岖,就师长这一级的,短短时间就换了十任,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二段”,一名是段朗如,一名叫段茂霖,不幸的是,在南昌会战中,老蒋以“畏缩不前,谎报军情,贻误战机”的罪名,下令将段朗如直接枪决了!今天,我们重点谈一谈后来升任师长,并在景山阻击战打得出彩的中将师长段霖茂。
段霖茂,字雨农,号雨龙,1904年出生于湖北英山南河瓦寺前村,他有个弟弟叫段英茂,早年间他们兄弟都获得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在当地的私塾和小学里,读了几年的书,成为当地有文化知识的人,不过,段霖茂后来到广州考入黄埔军校,成为黄埔第三期学员,1925年冬毕业,任排长,参加东征、北伐诸役。旋升连长、营长、团长,还参与了对红军的“围剿”作战,不过,此时的他属于低级军官,并没有什么建树。直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他才开始崭露头角。
段霖茂的弟弟段英茂,由于仗着哥哥当上了将军,后来也当上了英山南河瓦关乡国民党的乡长,可谓是有钱有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专门与我先进组织作对,那时我游击队决定要惩处这地方一霸。那年段英茂结婚。他倚仗权势,逼人送礼,还令保甲长向老百姓摊派礼物。不仅本地人向他送礼,连浠水、蕲春等边邻县境也有人去送礼。自知作恶太多的段英茂恶极心虚,害怕我军袭击,婚礼那夜,特雇请英山县“自卫队”王春华带一个中队来为他“保镖”。同时叫他妹妹代他作“新郎”陪新娘拜堂,自己不敢露面。
段英茂在结婚的当晚,大开筵席,贺客盈门,猜拳畅饮,牌场赌场,呼幺喝六;洞房内外,旗袍锦秀,鬓影钗光,一片热闹。为了不让段英茂逃脱,我新四军五师十四旅41团派出一个营为主力,于当晚12时到达了瓦寺前。作了战地分析:这里电话畅通,交通方便,敌方易于增援,对我军事行动不利。为此,先派人截断电线,用一个连阻击北面从英山县城来援之敌;用一个连封锁西面鸡鸣河来援之敌,用一个连封锁段家屋后的碉堡;余下的兵力将段家四面包围。手枪队20多人扮成贺客,以便随机内应。
原本计划活捉段英茂,全歼守敌。不料,我一名战士的枪走火,“砰”的一声,顿时人群骚乱。于是,我军趁机里应外合,枪声并发。战士们高喊:“活捉段英茂!”“新四军不犯老百姓!”段英茂吓得魂不附体,手腕中弹,直往屋后碉堡里跑,县“自卫队”倒的倒,伤的伤,跑的跑,哇哇嚎叫,乱作一团,段英茂连夜逃进了相距40余里的县城。治伤未愈,后因为这次枪伤,不久就玩完了。
大家可能会问,段英茂为何会与新四军结仇呢。这有二个原因,一方面是他自己反动,一贯与先进组织作对,另一方面,这一阶段,段英茂的哥哥段霖茂也与新四军着对,名义上抗日,实际上与新四军搞摩擦,特别是皖南事变时,作为后备的二线部队参与了皖南事变,主要负责“监督”太平地区的新四军,阻止了新四军突围,其所作所为,是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罪人,因此,两兄弟都是反动透顶,自然是成为我军的敌人。
本来,段霖茂在抗日战场上表现出来的英勇,是值得人民尊重的英雄人物,但是,当时手握重兵的他,正如他手下描述的一样,走了弯路,走向与人民对立的一面,重点表现在解放战争时期1947年秋,整编第57师在中将师长段霖茂所率领下,向我山东解放区发动进攻。这一阶段,国民党多个整编师结集鲁西南地区,所谓鲁西南地区,也就是黄河以南、运河以西、陇海线以北,以菏泽为中心,包括了东明、定陶、金乡、鱼台、曹县等县城在内的广大地区。
随着华东野战军向鲁西南地区进攻,敌人不得不先后将整编第80师、整编第75师和第5军调到了鲁西南,妄图与我军进行决战,最少也要将我军赶到黄河以北。面对这种情况,华东野战军各纵队决心在鲁西南地区与敌人兜圈子,目的是在运动中找到敌人的死穴。这不,机会就来了,整编第5师左翼的57师在追击过程中逐渐拉开了40公里距离,于是,我军马上展开行动,以善于攻坚3纵、6纵、8纵担任对沙土集整编57师的突击任务;10纵负责阻击整编第5师北进救援,4纵在龙固集一带阻止第5师向西救援57师,11纵则负责警戒并阻击可能出击菏泽的刘汝明部。很快就将段霖茂师团团包围在沙土集。
沙土集是菏(泽)巨(野)公路上的一个村落,东西长二里半,南北仅一里许,周围筑有土墙,墙外有壕,北面有一片沙地,因地势较高,壕中无水;壕外有鹿砦两道,并建有地堡,与围墙上火力配合,不易接近。庄内亦筑有地堡、掩体,以备巷战。师长段霖茂以一个团分散守外围村庄,其余全部麇集于沙土集村内。三纵奉命后以一个师主攻沙土集及歼灭精良寺、马庄之敌,一个师布防黄镇集地区,打击可能由菏泽来援之敌。7日晚,三纵袭占马庄,全歼守敌。次日上午乘胜攻精良寺,再歼敌一个加强连。
晚18时许,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灰暗的天空,我军发动总攻,华野大炮响了,猛烈的炮火炸得沙土及烟尘翻滚,许多敌人被撕成碎片,随着碉堡、房舍的砖瓦腾空而起。攻击突击队趁着浓浓烟雾迅猛跃进,似潮水从四面向沙土集冲去。守敌惊慌失措,一触即溃,来不及抗拒,成了俘虏。我军乘胜分路冲击,向纵深发展,由于三、八纵队的迅猛攻击,敌人狼狈溃退,于是企图从西门突围。西门外的六纵发现守敌外突,立即快速出击,似利箭离弦向敌猛冲,迅速歼灭突围敌先头部队,并乘势攻入西门。
紧接着,我军两个营分别从右翼、左翼突入围墙,向敌攻击。另一团也迅速投入战斗,分路向东猛攻。庄内的敌军遭到沉重打击,防御体系完全崩溃。段霖茂这时才发现依靠兄弟部队救援的可能性几乎是零,走投无路之际,只好下令残部分散突围,自找出路。他逃走之前还特意发出了两封电报,一封是让守城部队抵抗到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另一封是给南京方面的,声称自己要率领全体将士死战到底。
此时,已丧失战斗力的敌兵东逃西窜,到处碰壁,插翅难逃。段霖茂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勤务兵衣服,准备离开指挥部外逃时,接到徐州陆军总司令顾祝同电话,声称援军马上就到,你一定要给我顶住,此时攻入核心阵地的我军快到眼看了,段霖茂哭丧着大骂“我已经完蛋了,还援个屁!顶个球呀!”随即砸毁报话机,拿起酒瓶猛吞一口酒,冲出门要突围。谁知刚跑到沙土集东南面一块豆地里,正被守候在那的我军战士逮个正着。
段霖茂被押解到前线指挥所时,一身的小兵穿着,他对临时审讯的我军连长谎称自己是勤务兵黄家奎,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连长前后打量了一下,看他满嘴的黑胡子、头发卷曲,但脸色却非常白净。那有年纪这么大的勤务兵,突然大声问他:“段霖茂,你是黄埔军校第几期的?”段霖茂立即点头哈腰的抬头问:“长官问的是学员还是教官?论学员我是三期的,论教官我是四期的。”连长有周围的士兵都笑了,一会段霖茂才缓过神来,颓丧的说:“老蒋军队已经腐朽了,会打仗的不肯带兵,带兵的又不会打仗,我现在已成行尸走肉了!”
当连长将他押送到上级指挥部后,他懊恼的说:“五十七师都是新抓的壮丁,不会打运动战。我们从曹县出发,后方交通线全被贵军切断了。这仗不打就已经败掉九成了!当段霖茂押到上一级处登记时,他央求道:“我太太孩子还在徐州,求你们放走我的军需官,由他代转一封家书给太太。我担心管家会卷款潜逃,让他们防着。”据俘虏交代,段霖茂有两个日本老婆,家产厚实。干部告诉他会严格按规定处理,段霖茂语无伦次却故作镇静,他惶恐地向负责管理俘虏的干部说:“敝人听候发落,保证服从管教。
段霖茂作为第一个生擒的中将级别的军官,送到华野政治联络部看管,还受到特殊的优待,那时战事正急,联络部跟随主力部队移动,行踪不定,但每到一个地方,都尽管安排段霖茂一个住一间民房,在伙食上也是单独吃小灶,每餐保证二菜一汤,顺便给他喝点小酒。看管工作由联络部的警卫班负责,做到内松外紧,划定一个地方让他自由活动、自由交谈、还可以自由自在地打太极拳,读书看报,打牌下棋,一些旅团长看到他,还是立正敬礼称呼他为师座军座,每逢此时他面带愧色,连连摆手说,别这么叫,今非昔比呀。
隔几天我军一些高级将领还会设宴招待他,主要是向他介绍新浦、海州、连云港等一些地区军队布防的情况,他有问必答,还主动亲手绘制了一份《新海连防御态势图》,同时提出了一些作战建议,他的此举得到了领导的充分肯定。
俗话说人心难测水难量,段霖茂假装老实,始终配合管理,积极认真改造,让上下都一致认为此人靠谱,为此放松了警惕。通过一些日子的细致观察,段霖茂发现看管他的警卫班有位战士,名叫李荣华,二十岁左右,江苏铜山人,农民出身小学文化,此人生得一表人材,爱打扮,当时规定战士不允许留长发,他却梳了个小分头,整天把头弄得光溜溜的,还不时拿镜子自我欣赏一番,见了女人,总喜欢上前搭讪。于是,他私底下跟他聊,你只要跟着我出去,给你金条多少,晋升少校副官,吃香的,喝好的,还有漂亮的女人。
这李荣华真是人如其名,正想追求荣华呢,况且在里本来一个小兵,哪见过这阵势,很快就与这中将打得火热,真以为碰上贵人和财神了。就在我军要送走段霖茂的头一天晚上,正值李荣华站凌晨12点到2点的岗,警卫班副班长披及起床小解,发现李荣华不见了,再一检查段霖茂床上空空如也,知道大事不好,立即汇报上级派部队盘查和拦截。谁知那个叛逃的李荣华,他对鲁西南的地形相当熟悉,对我军的部队布防一清二楚,本来此地交战时管辖的地般属于犬牙交错,他抄着小路轻轻松松就带中将师长逃出了解放区,接着跟着段霖茂到了国民党统治区。
好不容易俘虏了一名国军中将一么大的官,却在关押过程中给跑了,潜逃时还顺便拐走我军的一名警卫战士,这件事情震动了华野高层领导,指示以此为戒,加强管理,不但加大了监管的力度,还给看押战俘的解放军战士好好地上了一课,从那以后,解放战争几年以来,再也没发生过俘虏的军官逃跑事件,看来这是下了真功夫。
出乎段霖茂意外的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回去后,并没有受到所谓“英雄归来”的待遇,因为全军覆没一个光杆司令被老蒋踢为边缘人,编外人员,没啥实职和实权,直到两年后,兵败如山倒输得一塌糊涂,没人可用了,老蒋才给了他个福州绥靖公署军官团中将副团长的职务,所谓军官团就是编余军官招待所,而且是副职,没权没势又没权,所以,跟着他一起潜逃梦想升官发财的李荣华,他的结局可没有段霖茂那么好,并没有获得自身难保段霖茂许诺给他的官职和财富,随后全国的解放,本来有可能一生荣光的李荣华,成为了一个叛徒,杳无音讯,受到人民的唾弃,直至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抗战期段霖茂立下了一些战功,本来可以得到后人的敬仰,无奈后来他选择站到人民的对立面,与我军为敌,注定了他这一生失败的命运,即使当俘虏策反我军警卫战士顺利逃走,也可以算是枉费心机,因为逃台后也无啥树建,面对这情况,既悲愤又无奈,晚年无所事事的他写《段霖茂自传》和《段霖茂中将怀思录》这类自传书,直到1975 年 8 月离世,那一年他71 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