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日本众院选举结果出炉,执政的自民党-公明党联盟丧失了自2012年起保持12年之久的议会过半席位。

议席大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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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众院任期4年,选举正常应在一年后举行,但9月27日刚当选自民党总裁、10月1日刚就任日本首相的石破茂担心政治丑闻和治理乏力将进一步拉低本已十分低迷的自民党支持率,遂在就任首相后仅8天便匆忙宣布于10月27日举行众院选举,希望借自己刚刚当选党总裁,且素有“反门阀”人设的锐气豪赌一把,如果得手便可至少稳住未来四年自民党的“江山社稷”,同时堵住本就对他心存芥蒂的党内“VIP”元老们的悠悠众口。

日本众院现有议席465个,获得233席为“多数席位”,有资格组建多数内阁;获得244席为“稳定多数席位”,有资格推举众院各常设委员会主席,并在各委员会中推举不低于其它反对党的成员;获得261席为“绝对稳定多数席位”,可以较容易地推动修宪和各种提案,而无需看他人脸色;获得311席为“修宪多数”,有把握推动难度最大的修宪而无需担心反对党掣肘。选前自民党独占257席,已突破“稳定多数”,加上公明党的32席共计289席,已稳居“绝对稳定多数”,执政地位难以撼动,但尚不足以顺利推动诸如修改和平宪法等该党部分势力梦寐以求的夙愿,因此安倍晋三时代博弈主要围绕“修宪多数”展开,最大反对党立宪民主党(包括结盟小党)尚不足百席,因此长期处于守势。

此一时彼一时,随着自民党门阀“献金”、“邪教”等丑闻持续“爆雷”,加上物价飞涨、经济欲振乏力,自民党支持率直线下滑,议会选举目标也不得不下修,选前知情人透露,石破茂和其提前触发选举的谋主、自民党选举对策委员长小泉进次郎将“一党确保稳定多数”视作主要目标,“一党确保多数席位”视作最低目标。当时其如意算盘,是认为主要对手立宪民主党同样刚刚更换总裁,立足未稳,其余反对党或实力单薄,或是地方性党派,提前选举将令他们难以在全国所有选区准备合适的候选人,从而大幅增加自己胜算。

然而随后几周变本加厉的物价上涨,和自民党内高层博弈后石破茂被迫妥协、默许多达40名以上丑闻缠身、被公认应对“门阀黑幕”负责者参选引发公愤,10月16日TBS委托《日经新闻》和《读卖新闻》民调首次预测,自民党可能丢失30个席位至226席,从而丧失一党“多数席位”,只能依靠公明党的席位“续命”;日本电视台和NHK选前最后一刻民调甚至已显示,执政联盟存在丧失“多数席位“的风险——对他们而言,事实不幸而言中。

选后自民党的席位减至191席,较选前减少56席,较“多数席位”少42席,2位现任阁员落选;公明党仅获24席,较选前减少8席。两党合计215席,较“多数席位”少16席。该党刚当选的党魁石井启一落选。

最大反对党立宪民主党成为选举第一大赢家,议席大幅增加50席至148席。

根据地位于大阪府的地方性保守派政党日本维新会获38席,小幅减少6席。

2020年由拒绝整合入立宪民主党的部分反对派人士组成的国民民主党是另一个大赢家,选前仅7席,选后增至28席。

此外,令和新选组、日共、参政党、社民党、“诸派”和“在野系无党派”分别获得9席、8席、3席、1席、3席、6席,在野阵营席位为244席。

反观原执政联盟,自民党191席,公明党24席共215席,加上“执政系无党派”3席也仅218席,已较反对派少26席。

鉴于连“最低目标”都远未完成,原定10月28日下午发表公开讲话的石破茂提前对NHK表示,选民已对自民党作出“严厉判决”,“强烈希望自民党能够反思,成为一个按照民意行事的政党”。提前触发选举的“谋主小泉进次郎则在第一时间宣布辞职。

无解即是过

许多观察家指出,尽管让10月1日刚上台、此前长期未出任内阁职位的石破茂为执政联盟政绩不佳背锅有些不公,但正如一位匿名东京选民对法新社所言,首相在第一时间甚至未拿出有针对性的经济和通胀缓解对策,坐视民生陷入困境,反倒忙于提前触发选举保住执政地位,令他们感到不快,“尽管许愿未必可靠,但现任首相和执政联盟甚至连许愿都懒得去做”。

此外,石破茂能在上层自民党骨干普遍抱持敌意情况下靠“草根票”逆袭上位,靠的是党内对门阀政治、黑金丑闻的不满,但他上台后为保住地位处处对门阀、黑金妥协退让,不论他或自民党骨干均过低估计了公众对此的反感及其后果,结果正如东京大学政治与公共政策教授牧原出所言“付出了惨痛代价”。

一些境外观察家指出,日本工资水平已停滞30年之久,而物价却在过去两年里以近半个世纪来最快速度上冲,进入10月后,数千种食品和药品等价格齐声上扬,而政府本应有所控制的电力、天然气、邮政服务等价格调整也扎堆降临,这不仅消耗了选民最后的耐心,也无形中放大了其对门阀、黑金等的反感。

分析家们指出,若非反对党内部四分五裂且同样缺乏有号召力的政纲(立宪民主党9月底民调支持率仅6.6%),支持率已跌至2成上下的自民党只怕输得更惨,正如一些日本选民投票后在日文雅虎上所吐槽的,“已很清楚坚决不选什么,但完全不清楚究竟该选什么”。

首相或短命 执政权未必易手

政治风险咨询公司 Japan Foresight创始人哈里斯(Tobias Harris)等分析家相信,无论石破茂是否主动辞去党总裁职务,似乎都不太可能继续留任首相领导未来的新内阁。自民党内必须有人为选举结果和提前触发选举的决策负责,小泉进次郎恐怕压不住阵脚,更何况,党内“VIP”原本就对他横竖看不顺眼。

自1885年日本正式建立君宪体制至今,出任首相者共65人、102任,其中任期最长纪录为1901年6月2日起任职的桂太郎,连任长达10年共计1681日,最短则是日本投降时“收拾烂摊子”的东久迩宫稔彦王,自1945年8月17日至10月9日仅任职54天。如果石破茂主动或被动很快去职,将有望打破这项纪录。

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石破茂之所以在9月党总裁选举中打破宿命脱颖而出,正因为其长期反财阀和改革派的形象,而潜在其他竞争者几乎人人难逃干系(“不粘锅”小泉进次郎已先一步“领盒饭”),尤其进入第二轮的对手高市早苗属极端保守派,从此次选举形势看倘自民党运作这样的人选接班,弄不好还会进一步拉低支持率(闭自民党更保守的日本维新会也损失不少议席)。不仅如此,当前自民党积重难返,在素来重视谋略权谋的日本政坛,觊觎大位者未必愿意此时贸然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但自民党的执政权很大概率仍能保住。

尽管立宪民主党总裁、前首相野田佳彦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将谋求组成广泛党派联盟尝试组阁”,但反对党横跨从极左到极右的阵营,整合难度可想而知。相反,尽管日本维新会党领马场伸幸选后表示“不会与自民党合作”,但人们普遍揣测这不过是“待价而沽”,索取更高回报的技巧,无论日本维新会或国民民主党中任何一个被拉拢,执政联盟就能惊险保住执政地位。当然,如此弱势的执政联盟势必对自民党构成极大掣肘,倘若拉入联盟的是极右的日本维新会,届时自民党还将面临比自己温和的公明党和比自己强硬的日本维新会“水火既济”,从而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不仅如此,这样的执政联盟仅仅勉强维持议会多数,且党派数较多,非但推进重大政策、法律难度增大,且一不小心就可能触发内阁崩盘甚至再次提前选举。

按照规则,众院选举结果揭晓后获得最多席位的党有30天时间尝试组阁,但鉴于形势叵测,尤其美国大选投票在即,朝野均对突如其来的巨大不确定性感到不安,预计新内阁的组成将不会拖到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