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清华大学是一所世界一流大学,可却鲜有人知其在民国时期所经历的风风雨雨。硝烟四起的岁月里,一所高校陷入困境,师生三赶校长,整整11个月,清华大学都没有校长坐镇。若不是他义勇当先,重振清华,就不会有后来举世瞩目的清华大学。
他就是用17年改变清华大学命运的校长梅贻琦。
一
1889年,梅贻琦生于天津。父亲梅曾臣曾经中过秀才,但是后来沦为盐店的职员,收入甚微。最后父亲失去工作,家庭境况愈发困窘。
俗话说:“人穷志不穷”。梅贻琦从小发奋苦读,自幼熟读经史。据他的童年玩伴回忆:“有一次梅贻琦表示,假如我们之中有谁背诵任何中国古经传有错漏,我可以接背任何章节。”
尽管家中贫寒,但梅贻琦凭着自己的努力,终于获得了首批庚款留美资格,成为首批赴美留学生47人中的一名。
在美国,梅贻琦先后进入美国伍斯特理工学院和吴士脱理工学院电机系。1914年,他顺利毕业,获得电机工程学士学位,并入选SigmaXi荣誉会员。
1915年,梅贻琦学成归国。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在岸上等待他的除了家人,还有未来的妻子韩咏华。
梅贻琦与韩咏华的缘分颇深。梅、韩两家是世交,可以说他们从小就认识。再加上两人都曾师从张伯苓,后来他们又一齐在天津基督教青年会做干事。因为工作原因,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1918年,梅贻琦和韩咏华宣布订婚,却没有想到等来的不是祝福,而是劝告。同学陶履辛跑来告诉韩咏华:“告诉你,梅贻琦可是不爱说话的呀。”听了朋友的话,她只淡然地回答一句:“豁出去了,他说多少算多少吧。”一年后,韩咏华还是嫁给了不爱说话的梅贻琦。
婚后,韩咏华在清华大学旁听英语课、日语课,以及逻辑学,梅贻琦则在清华大学担任物理老师。一个学习,一个教学,两人一同寻求进步。
二
奈何世事无常,当时的政局扰乱了清华大学的平静。1930年,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为了顺应趋势,让学生大搞动员,他想把清华大学变成一所军事化管理学校。
结果学生根本不听从罗家伦的要求。他们开始拉横幅、罢课,走遍大街小巷,只为争得自由和独立。之后有些更大胆的学生甚至把罗家伦逼到了角落里,逼得他大喊:“你们再这样闹,我辞职了啊!”谁曾想到,一个校长就这样被逼走了。此后,清华大学又来了一个校长乔万选。可笑的是他刚进学校礼堂没多久,就出来宣布:“这辈子不当清华校长!”
之后再派来的另一个校长也不受师生爱戴,一直持续了11个月,清华大学里没有校长。一所高校群龙无首也难以发展,要想让学校更好,必须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校长。
1931年,直到梅贻琦的出现,清华大学的师生才真正静下心来。在就职典礼上,他仅仅用一句话就让师生们心服口服。他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确,大学之大,离不开大师的付出。
虽然当时有人疑惑梅贻琦为何能够得到师生们的喜爱,对此他只是风趣地说道:“大家倒这个倒那个,就没有人愿意倒梅(霉)吧!”但是能够说出“大楼大师”这句话,足以证明梅贻琦与此前的三位校长有所不同。在他的话语中,师生们才真正感受到一个校长的担当与责任。
就如妻子韩咏华对梅贻琦的评价也是有迹可循。她说:“那时清华的教授中获博士学位的大有人在,为什么选中了他?我以为这是出于大家对他的人品的信任。”
对于清华大学,可以说梅贻琦是尽心尽力。他虽身为校长,却不以说话。在会议上,他总是寡言,却字字珠玑,每当有议论之时,他总是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吾从众”是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陈寅恪就曾感慨:“假使一个政府的法令,可以和梅先生说话那样谨严,那样少,那个政府就是最理想的。”
因此,梅贻琦还被师生称为“寡言君子”。学生们不禁为他做了一首打油诗:“大概或许也许是,不过我们不敢说,可是学校总认为,恐怕仿佛不见得。”
当然,梅贻琦的“从众”是顺应民心,绝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之前被降为“主任训练员”的著名体育教育家马约翰被他授予其他系科老师同等的待遇。一来是尊师,二来是重教。
梅贻琦一向重视体育。1928年,在他还是教务系教务长的时候就曾提出:“须知体育之目标,不单是造就几个跑多快,跳多高,臂腿多粗的选手,不单是要若干银盾、锦标,除此之外,也许可以说在此之上,还有发展全人格的一个目标。”时至今日,他依然觉得体育不仅可以健全身心,还能促进团结。不久后,清华就获得“体育大校”的美誉。
不管过去多久,梅贻琦始终坚持当初的誓言,不仅重视学生,还非常看重教师。他提出:“学校犹水也,师生犹鱼也,其行动犹游泳也。大鱼前导,小鱼尾随,是从游也。从游既久,其濡染观摩之效自不求而至,不为而成。”
作为校长,梅贻琦做的就是礼遇教师,与老师共进退。其中最牵动人心就是对数学家华罗庚的“三破格”。按理说,华罗庚只有初中学历,只做过小学教员,但梅贻琦却破格录取他进入清华大学任教。
转而梅贻琦又将华罗庚从系资料员升为助教,还允许他修习大学课程,送他到英国剑桥大学深造。待他回国后,梅贻琦再次破格提拔华罗庚为教授。
华罗庚之所以能够青云直上,除了他自身的努力,更离不开梅贻琦对教师的重视。要是换到现在,仅仅初中毕业,即使能力再强,当上大学教授也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梅贻琦和老师之间更像是伯乐和好友。开会时,他愿意坐在一旁听教授发言,给他们端茶、倒水。国难当头,他不惜取消了校长的优待,过着最朴素的生活。
三
1937年,迫于无奈,教育部命令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西迁昆明,组建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要让各具特色的三所高校合为一体,实在是不容易。建校初期,梅贻琦与北大的蒋梦麟和南开的张伯苓一同主持校务。一开始三人难免有分歧,但好在梅贻琦独挑重任,八年间独自执掌主要校务。
在此期间,梅贻琦不忘初衷,凡事讲究一个“理”字,尽管他权势越来越大,但换来的是他更多的付出,而不是肆意的掠夺。
身为西南联大的执掌人,梅贻琦和家人只是住在区区一个小巷里。韩咏华晚年还在书中写到:“提到在西南联大的艰苦生活,经常吃的是白饭拌辣椒,家常的菠菜豆腐汤已是相当不错的待遇。”
不仅如此,梅贻琦不仅不愿多收国家一份福利,而且还想尽办法替国家省钱。他一生中两次险些迟到,都是出于这个原因。
1941年,梅贻琦在成都出差,没想到西南联大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行程安排。本来他已经订了机票回去,但当他得知可以乘邮政车,为国家省下好几百块钱,立马退了机票。只是他没预料到邮政车在半路出了故障,他只好连夜转车,终于赶上了西南联大的会议。
另一次差点迟到是因为他受到西南联大学生的邀请给他们上课。原先他已经和学生约好了上课时间,可临近上课他才跑进教室。
梅贻琦连忙解释道:“我刚才在街上给我内人的糕点摊守摊,她去进货了,可她办事不利,我告诉她八点我有课,她七点半还没回来,我只好丢下摊,跑来了,不过,今天点心卖得特好,有钱挣啊!”
梅贻琦家中贫寒众人皆知。就连有一次朋友到家中做客,夫人韩咏华都拿不出钱来招待客人。她只能上街摆地摊,变卖孩子穿不下的衣服,最后卖得10元钱用以待客。
梅贻琦省下的每一分钱都切实地投入到学校的建设当中。他深知自己作为校长的责任,故在常委会上建议:一定要保证全校师生不断粮,按月每户需有一石六斗米的食物,租车派人到邻近各县购运。
因为是三校联合,梅贻琦做到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地送给三所学校的教师们相当一个月工资的馈赠。以及校舍重建,无一不是他在背后操心。
四
1946年,梅贻琦回到北京,继续担任清华大学校长一职。1948年,紧张的局势催促着许多知识分子作出决定,留下还是离开。
虽然许多人都希望梅贻琦能够留下,可他却说:“我一定走,我的走是为了保护清华的基金。假使我不走,这个基金我就没有办法保护起来。”之后又有另一派人想要拉拢他,但他还是维持自己最初的立场,一心只为清华。
即使梅贻琦自己终结了17年的清华校长生涯,也无法磨灭他为清华做出的贡献。同样,他的离开依然是为了清华。时至今日,他的决定依旧值得肯定。
图|1953年,梅贻琦夫妇和儿子梅祖彦于美国费城
1955年,梅贻琦利用清华基金会利息筹办了“清华原子科学研究所”,也就是后来的台湾新竹清华大学的前身。无论在何处,他都讲究民主自由。到了台湾,他奠定了清华的校格,被誉为“两岸清华校长”。
1962年,这位为清华躬耕一生的梅校长在台大医院病逝,终年73岁。这一次,他是永远的离开了,两岸清华,再也等不来第二位梅校长。
梅贻琦最后被葬于新竹清华大学,取名为“梅园”。为了纪念他,国内的校友纷纷集资在梅园栽种花草树木,种下了一个“梅林”。
在梅贻琦去世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他的遗物里竟是一笔笔清华基金的账目。如此品格,实在是让人佩服,他对清华的爱,可以说是至死不渝。
梅贻琦为清华耕耘一生,获一世清白名誉,众人赞誉他为“永远的清华校长”,他当之无愧。“生斯长斯,吾爱吾庐”,梅贻琦用这八个字概括了他与清华的不解之缘。如今时代人心浮躁,若能再有一位“梅校长”,那便是时代的幸运。
文|南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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