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精彩度是高峰低谷你都经历过。如果你今天所在的土地只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是一座高山,可能也蛮无聊。如果那是一个有山、有谷、有树、有溪流的地方,不是更美吗?
作者 | 陆娜(北京)
台湾影史华语片票房排行前十名名单中,魏德圣的作品有四部上榜(含一部监制),包揽前二,他也一度成为台湾电影复兴的希望之光。
但在实现创作野心的漫长道路上,魏德圣并未因之前的成功而在新一轮创作中获得过足够支持。魏德圣感慨,「我想要追的东西越来越大,各方面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但挫折感好像也更大了。」
2008年,魏德圣把《赛德克·巴莱》剧本中所有被投资人质疑的元素全部都放到了《海角七号》之中,希望以此证明自己对内容的把控力。前者已经打磨了十余年,却因资金问题难有进展,后者则在低迷的台湾电影市场横空出世,至今维持着票房第一的记录。
最终于2011年制作完成的《赛德克·巴莱》,是一部民族史诗式的战争片,也是当时台湾历史上投资规模最大的电影。因为用开阔的视野呈现了被遮蔽的历史,也展现出了复杂人性和善意,影片大获成功。当时他还表达过「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为台湾疗伤」的愿景。
之后的这些年,他又投入了另一个「非做不可」的历史故事——采取三种视角讲述17世纪台湾被荷兰占领的三部曲。但因为造价更加高昂、制作更加复杂,挑战也指数级上升。最近这两年他每天都反复处于一种「绝望到深夜、黎明再重生」的状态。
正在大陆院线上映的电影《816》,就是魏德圣因为三部曲拍摄进入瓶颈期,而展开的一场自我心灵疗愈。
和他之前的所有故事一样,《816》的雏形也在非常早期就已被酝酿出来,储存在素材库中。故事的原点是二十几年前,魏德圣帮一家电视台做纪录片时访问到了一个骨癌截肢的大一女生,被她的求生意志和坚强乐观所打动。
因为自己也陷入困境,尘封的记忆重新被唤醒。
魏德圣最初就决定展现一个由不同阶级人群构成的社会小群像,在一个儿童癌症病房中通过容纳更丰富的家庭样本量,来让观众「尽可能投射到自己的生活。」这一方面基于他对于社会生态的洞察积累和创作习惯,另一方面,当下的观众也都更需要「与我有关」的故事,如何让大家照见自己是创作者必须思考的问题。
六个家庭在病房的互动非常生活化,情感流动也很细腻克制。魏德圣没有聚焦于这些孩子的病痛,而是着力呈现他们身上的生命力。配乐方面,他也有意识避免沉重和悲伤,即使有人离去,也是一种「摇篮曲的沉静感」。
创作过程中,他越发感受到对于作品把控力的回归,也重新用孩童充满生命源动力的视角回望过去审视当下,「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翻盘,短暂的挫折又怎么样呢?」
与此同时,魏德圣也在制作上转化视角,让观众得以从孩童明亮、温暖的眼光出发去看这个世界,并加入动画去具象化孩子们在手术台上与病魔的对抗。《816》最后以所有小孩当初出生的画面作为片尾,对他而言,病房号816可以化作有力量的「BIG」,代表的就是一种重生的心情。
跳出历史的叙事框架,《816》看似与魏德圣之前的代表作都有所不同,但也展现了他一贯的价值观念——无论是与病魔斗争的孩子还是抵抗侵略的原住民,即使从宏观角度看他们的命运似乎已定,他的创作却始终在强调面对困境时抗争和行动的价值。一如魏德圣一路以来的愈挫愈勇。
以下是经《新声Pro》(微信公众号ID:xinsheng-pro)整理后,与魏德圣导演的对话。
从孩子的视角出发
新声Pro:《816》故事缘起是被多年前采访的癌症病患所感动,那种充满生命力的状态和记忆怎样在这么多年后被重新唤起?
魏德圣:当时被打动是因为意识到没有一个孩子不想活,重新唤起是因为自己也陷入困境。
在2021年,由于疫情影响,原本计划拍摄的「台湾三部曲」在开机前被迫暂停,但是人家投资的钱也花出去了,工作人员也要遣散,心理上会过意不去。那时想要通过写作来逃避现实,就重拾了这个一直未完成的故事雏形。
写着写着,我发现自己的心情随之变好,好像生活没那么大的压迫感了。故事中孩子们的坚强让我反思自己的困境,意识到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翻盘,短暂的挫折又怎么样呢?后来想到如果我这个写故事的人都有这种心情,拍出来应该可以解救更多在困境中的大人们吧。
新声Pro:这些年您会有一个类似素材库这样的东西吗,日常是怎么积累故事或创意的?
魏德圣:我的素材库里面还有好多故事,有已经写好的,也有没写完的,但是不见得都要去把它完成,生命有限嘛。
我日常的生活很规律,但最近几年来因为事情比较多,比较复杂,都在被钱追着跑或找钱,所以很难有时间坐下来沉淀地写点东西。
如果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我每天早上至少会花两到三小时写作,但因为不能连续写作,所以经常需要花好长的时间暖机,去把前面的记忆找回来。好累哦,都有点懒得开机的那种心情。
新声Pro:创作《816》的时间线是怎样的?
魏德圣:有想法到开始写,大概半年的时间,剧本差不多一个月完成,写完之后就想要筹备拍摄。没有马上启动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连一毛钱的资金都没有,需要先找到有意愿投资的人。有将近一半的资金时就开始进入筹备期、找演员、讨论场景了。
新声Pro:一开始就决定要写群像吗,人物关系构思了多久以及如何构建?
魏德圣:对。我会想观众在这些角色设定里尽可能投射到自己的生活,就想要多覆盖到一些家庭样本。也是我的一个社会观察,在病房里,每一个家庭中孩子的年纪、年龄层、生的病都不同,他们的父母婚姻关系、宗教信仰、社会阶层可能也各不相同。
《海角七号》当初的主演田中千绘与范逸臣
在15年之后再组CP
最终呈现上,每一个病床里是一个小家庭,六组家庭组成的病房又是一个大家庭,护理师跟医生面对他们又会像一个家长。刚开始共处一定会有冲突,经过时间的磨合,再演变成相互扶持更有力量。
所以在建构故事的时候花了很大的力量,也有两个编剧朋友在协助我,我们先写出所有角色和关系,再做筛选。
新声Pro:有一个细节说您曾经受杨德昌导演影响,会把主要事件和人物关系写在白板上推演,现在还会保持这种创作方法吗?
魏德圣:现在比较没有,都是在手机上就可以做笔记了,一些观念的记录会直接写在记事本上。
新声Pro:之前处理远距离的历史和题材时,也会有意识追求大家更好进入或投射的方式吗?
魏德圣:以历史题材来说,首先是必须符合史实吧。即使是虚构主角也必须背负这个群体的历史,体现出一些时代的观念、生活方式和所处位置。
这要求建构故事的时候做很多功课,阅读、看纪录片、访谈,甚至从人的历史扩张到人文、时代美学等层面。这个东西不准备个几年,真的没有办法开始动笔写剧本。
新声Pro:积累了非常重案头的创作方法后,这次《816》前期筹备的时候做了哪些工作?
魏德圣:也看了很多医疗纪录片包括做探访,最后有一个共同感受。在儿童癌症病房里面,爸爸妈妈是最无能无助的一群人。他不是医生,没办法动手解决孩子的问题,只能去寻找经济的来源,去陪伴。我真的觉得如果可以交换,每一个爸爸妈妈都会替孩子去承受那些疼痛。
我们经常会看到病房门口,大人都是先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再换上一张笑脸走进房间,为了要让孩子看到生活上是有盼望的。所以我在处理这个题材的时候,每个爸爸妈妈都是这么的善良。也只有善良而已,此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表现对孩子的疼爱。
新声Pro:有一个镜头是抱在一起无声哭泣的大人和玩闹的小孩子被玻璃窗和剪影切割成左右两个世界,很鲜明的对比。
魏德圣:天真的孩子还是享受快乐的,只有爸爸妈妈彼此之间才会明白那个辛苦是什么。
我其实很喜欢一个镜头诶:努拉跑过去要看是延的画,被源源拦下来,摸摸她的头发说「怎么那么可爱?」接下来源源就发现自己手上一堆头发(生病掉发)。她抬头看努拉爸爸妈妈,看到的是两张温柔的笑脸,她也报以了一个微笑。大人很多事情没有讲出来,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
新声Pro:刚提到现实中家长们是很无力绝望的,但片中选择呈现的都是很温暖明亮的部分;另外六个家庭在病房的互动非常生活化,情感流动也很细腻克制,这是有意识追求的质感吗?
魏德圣:我想要用孩子的视角来看一整个医院,就是故事不变,但观点视角做出转换,这从筹备的时候就一直在跟美术、摄影沟通。我一直在想,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直觉得我家很亮很大,直到长大以后回看那个老房子,又暗又小,走两步就到。为什么我们长大后视角变得这么的现实?
所以我想要用孩子的视角来呈现这部电影。场景要大一点,明暗度的反差比低一点点,颜色不是鲜艳,是温暖,让人觉得舒缓,所以才会呈现出温暖有爱的医疗环境。
我觉得现在的医院应该要比照我们这部电影的方式去呈现儿童病房该有的样子,这样孩子在里面比较不会有压迫感,更好地保持健康心态。
对创作的把控力
新声Pro:了解到您的创作习惯通常是最先确定好开头和结尾,这次片尾倒叙回到所有小孩出生的场景,是在什么阶段构思出来的?
魏德圣:那个反而是在开始筹备的时候才做决定的。原本剧本的结尾是写到源源生命结束,可是我觉得这样结尾实在太悲伤了,会让观众的情绪被锁在电影里,没法释放。就想转化一下,把每个孩子的出生写一写反而感觉更好,像是带着希望重生,也让情绪慢慢恢复沉淀。
魏德圣在《816》片场
新声Pro:在现场怎样去引导演员呈现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拍儿童不可控因素会更多吗?
魏德圣:现场一般不会改剧本,但如果表演状况有点困难,我可能会稍微修一下,让他们的表演更顺一点。小朋友多,会有很多的意外,我就会要求他们保留好的那个部分。
比如努拉学爸爸妈妈说话,台词是要说「你的太太」,但我觉得不够好笑,就说「你的老婆」,结果她搞混把两个加在一起,就说成「你的老太太」,意外产生了一种效果。
新声Pro:那些温情、轻松、小幽默时刻要如何穿插打点?对于节奏的设想是怎样的?
魏德圣:因为生活里面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小孩子会说出来好笑的话,我都会储存一下,积累了很多素材。节奏上后期有调整很多,一开始因为要交代的事情很多,所以就变成开场开太久了,后来把很多场次全部剪掉,更简洁有力的开场,场景全放在医院里。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片段,就是因为剪接才设计出来:一开始我要让它热闹,让所有观众都知道这是一部儿童癌症病房的故事,但是在第一个孩子离开之前,要用他们日常的唱唱跳跳、吃饭聊天胡闹,让观众忘记这里是医院;直到第一个小朋友离世,观众才会吓一跳,意识到这里的孩子可能都会离开。
之后才慢慢又回到一群人聚集在816病房的阶段,去铺成每个孩子和不同家庭之间的关系。
最后设计一场去动物园的逃亡,其实也是想要替那些真正的癌症病患圆梦,因为现实中他们连医院都不能离开,我却让他们去夜间的动物园,看到一般人都看不到的动物生产过程。我知道这不合理,可是电影还是有一点圆梦的价值观在,也希望真的生病的小朋友看完这一段以后会觉得很兴奋。
新声Pro:刚才提到的开场设计确实感觉奠定了整个影片的氛围,轻松活力下包裹着沉痛。怎么提高作品的完整度和对现场的把控力?
魏德圣:这个真的是要想清楚了,要不然的话,戏剧上的走位、镜头上的设计,特别是群戏一大堆人,现场一定会大乱。你需要去确保每一个角色被你设计出来之后没有废的,让每一个角色或表演可以维持和所有演员频率一致。
当然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做好功课,他要怎么演,哪一句话搭哪一句话,都要想得很清楚,才能够去说服演员要用什么样的表演方式把整场的气氛带动出来。特别是有些比较有情绪的镜头更要想清楚,因为演员的情绪不能滥用。机器怎么摆之类的,都不是重点,这都是为了让他们有好的表演。
新声Pro:对创作的清晰度以及控制力可以怎么去培养、延续和放大?
魏德圣:也没有什么刻意培养,更多是一种危机感。不喜欢大家在现场等你,不想要大家陪着你也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不能和演员沟通时就说怎么表演都不对,可不可以给我另外一种?你到底要哪一种都说不清楚,他们怎么演?你不能否定他的表演方式,又不提出自己明确的需求。
如果筹备的过程里,你发现找来的演员真的很棒,但是他的表演方式跟你的想象不一样,角色设定要修改吗,要的话就趁筹备期改好。
Being Is Gift
新声Pro:乍一看《816》似乎和您之前的创作所关注的类型和语境不太一样,但如果把它放到您的创作谱系里面去理解,会发现这群为了活下去的可能性与病魔抗争的孩子,与《赛德克·巴莱》中为部落的延续而抵抗侵略的原住民又有相像之处。从上帝视角来看,他们都必然会面临那样的命运,但您在创作中很强调抗争和行动的重要性。
魏德圣: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耶,不过你讲的好像很有道理。我在创作时,并没有过多考虑深层次的理由,更多是被故事的精彩程度和叙事方式所吸引。但想一想我确实很喜欢写那些被逼到没有路走的这群人,用什么样的态度来解决问题、面对困境。
新声Pro:刚才也提到拍《816》时,从现实层面来讲有一些困难,包括之前项目的影响和现阶段的困境,但这可预见的,不会是一个特别大众和商业化的题材,怎么去面对?
魏德圣:资金的部分当然没有那么好找了,直到我们谈到一种能保证回收的方式。那时候我还是以为会赚钱的,所以做这个保证。
因为我一直想说只要拍的够好,电影够感动人,让人家喜欢,应该票房上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你看台湾的评价也很高,这几天在大陆的评价也很高,要不要给这部电影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搞不好看完之后你负面的能量会消除,会想办法让自己活得更精彩更有价值一点。
《816》剧组合影
新声Pro:在大陆和台湾会有不同的市场情绪吗?
魏德圣:其实大部分看完的反应都一样,甚至我们有在北美在欧洲也有巡回,只要这是一个很普世价值的东西,不分人种地区,观众喜怒哀乐的情感表现都一样。
新声Pro:之前您的作品都一直有高票房,这次在自己的一个特殊时期创作,观众当下进影院的欲望也有所降低,拍《816》疗愈的功能和票房的预期或压力哪个更大?
魏德圣:我还是希望至少可以把钱赚回来,不然拍一部赔一部也不对,最重要是在票房上证明投资人们能保证回本。投资人在投资你的时候就是相信你的能力,票房上的号召力,可是最后这个东西没有达到的话,压力就比较大。
新声Pro:您之前提到在台湾拍电影很难,要不断证明自己,现阶段还有这类困扰?
魏德圣:应该全世界都一样,要不断证明自己是可以的。我常说就跟剪炸弹一样,如果一生的容量是拍10部电影,剪错一条线,爆了,就没了。如果剪到第十条线都没爆,那你是很成功的人,一生太幸运了。
新声Pro:作为一个有叙事野心的创作者,如何在当下的市场环境找到自己的解法?
魏德圣:对我来说,除了《台湾三部曲》没有非完成不可的事情了,而且也已经在制作中,它总是会有完工的那一天,也许时间会比较长,但是也够了啦。
剧本我还是会一个一个写,这个事情对我来讲是快乐的。但就算有很多故事,没有资金,没有合适环境,拍不出来,也不遗憾了。希望我不要写完之后又忍不住冲动下赌局,学会克制,因为已经不年轻了,没办法继续每天面对金钱上面的难题。
新声Pro:影片海报上有个slogan是「Being Is Gift」,想请教您是怎么提炼出这句话的,又有哪些理解?
魏德圣:这个是意外,完全跟我没关系。是我们在拍摄时现场有一个做设计的人,他每天在现场帮我们写日记,拍一些剧照工作照,从筹备起几乎出现在所有场景。电影拍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跟他讲,「你跟这些孩子已经近距离接触那么久了,现在片尾字幕跑不完,可以再帮我写一首歌的歌词吗?也不用太有压力,就把它当散文当长诗这样写。」
他真的一直写很多,这一篇到结尾的地方,分别把B、I、G 三个字母去拆解成三个单词,有很多组。看完后我就觉得「Being Is Gift」 好像最适合用在这部电影上面,就挑选了这一句当做副标,其实要感谢他。
新声Pro:如果让您来总结一句话呢?
魏德圣:对我来说应该就是重生的一种心情,人活着总是要每天把自己生出来一次,这样才会享受生命最单纯、最善良的那个清晨。
新声Pro:那怎么去理解这个BIG,除了病房号816演变出来的单词外,您认为具备什么特质才可以被称为BIG?
魏德圣:要我来说BIG代表的是生命的精彩度,而不是寿命长短或是真的大小问题。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想要追求的是什么,好像是在为其他人活的一样,自己的梦也早早就放弃了,甚至都没有梦过。这样的人生或许还不如一个 10 岁但怀抱生命梦想的孩子。
新声Pro:您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BIG吗?是通过创作带来的吗?
魏德圣:我一直都是,哈哈。年轻时不知世界有多大,什么都敢做,所以闯出了一个名号。你可以说我很幸运,但这也是因为我敢去做那些别人以为神经病在做的事情,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可是生命的精彩度不是只有成功啊。
生命的精彩度是高峰低谷,你都经历过。如果你今天所在的土地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是一座高山,可能也蛮无聊。如果那是一个有山、有谷、有树、有溪流的地方,不是更美吗?
这几年对我来讲好像挫折感特别大,因为我想要追的东西越来越大,各方面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入到黑暗的洞穴,有时候会有一种自我逃避的心情,突然间觉得找不到光了,怎么办?怎么前进?我们就会觉得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可是后来想一想就算了啦。只要每天早上醒来,都还是像被干干净净地洗了一遍,又觉得说,「好吧,没关系,又是新的一天,还活着,还有呼吸,还有日子要过」,就可以再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