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记者来采访我：有一款MDCK细胞基质的流感疫苗，成为中国首个获批临床试验的此类疫苗，这种流感疫苗有何优缺点？
我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其他流感疫苗也抓紧吧。
2020年10月，我写了一篇《》，对主流的流感疫苗技术进行了梳理。
目前，全球人用疫苗种类（按针对疾病）不到30种，流感疫苗无疑是技术路线最复杂的疫苗，没有之一。
造成流感疫苗如此复杂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流感疫苗曾是预防效果最差强人意的疫苗，一般认为保护率只有50%～60%，其他疫苗通常在80%以上，所以要穷尽各种技术，饱和式开发来提高其保护效果。
当然，新冠疫苗的预防感染效果现在垫底，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守住预防重症与死亡。这是陶医生实事求是的说法，但这不意味着新冠疫苗就不是疫苗，不意味着新冠疫苗是骗局，新冠疫苗的安全性也没问题。
要把流感疫苗的技术路线讲清楚，关键是厘清分类角度。
整个流感疫苗生产过程，有多个关键性环节可以作为分类依据。平时我们看到最多的是3价或4价，以及裂解或亚单位的分类，其实已经是生产过程后端的分类了。在前端，根据流感疫苗成分的来源，可以分为鸡胚培养、细胞培养、重组蛋白和mRNA等。
中国现役的流感疫苗，全部来源于鸡胚培养——在鸡胚里培养流感病毒，然后收集病毒做成疫苗。可以是活疫苗，也可以是非活疫苗，后者又主要分为裂解疫苗和亚单位疫苗，占国内流感疫苗95%以上的市场份额。
鸡胚培养的流感疫苗有三个缺点：
第一，一只鸡胚通常只能生产一剂疫苗，鸡胚的成本在3-5元，有点高；
第二，如果疫情紧急，鸡胚的供应可能成为疫苗产能的瓶颈。因为，鸡胚需要鸡先把蛋生出来，还要孵化10天左右才能用，还要运输到疫苗生产企业；
第三，病毒在鸡胚中生长，会发生适应性变异，导致疫苗效果下降；
MDCK细胞是犬肾细胞，属于哺乳动物细胞，流感病毒在其中生长，不会出现鸡胚里生长的那种变异，理论上做成疫苗后针对自然界流感病毒的命中率比鸡胚疫苗更高，效果会更好。
另外，MDCK细胞的供应没有任何障碍，疫苗生产企业可以利用成熟的培养技术对其进行扩增，同时其感染流感病毒效率高，总体来说生产流感病毒的成本更低，而且不受企业外因素的影响，生产过程更可控。
最后，鸡胚培养的流感疫苗，对鸡蛋过敏者不友好。
虽然，鸡胚流感疫苗里的鸡蛋成分残留量不会引起严重过敏，这已经是国外的共识，但中国还是比较保守，遇到鸡蛋过敏者想接种流感疫苗往往会劝退。MDCK细胞不是鸡胚，其生产的疫苗当然也就默认适合鸡蛋过敏者接种了。
陶医生关心的核心问题是：在真实世界里，细胞培养的流感疫苗是否比鸡胚培养的更有效？
美国2012年就上市了MDCK细胞流感疫苗，同时鸡胚流感疫苗还是主流，所以美国会有最多的、两者实际保护效果比较的数据。
美国的MDCK细胞流感疫苗供应商，是一家名为CSL Seqirus的公司。最近，该公司发了一个公告，宣布细胞流感疫苗的保护效果优于鸡胚流感疫苗（https://www.cslseqirus.us/news/csl-seqirus-presents-data-at-idweek-2024）。
这个结论主要基于两篇论文，一篇是美国2022-2023季两种类型疫苗保护率的比较，但我搜索不到这篇文章；另一篇是荟萃分析，纳入了2016-2022年间的17项流感疫苗效果研究论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4价细胞流感疫苗的预防效果，比4价或3价鸡胚流感疫苗高8.4%（95%CI：6.5%～10.2%）。不同年份和不同的病毒型别，这种优势也各有不同，也有个别研究显示没有优势。
这个结论表明，细胞流感疫苗确实效果更好，但并没有碾压鸡胚流感疫苗，只是好了一丢丢。
不过，要大幅度提高流感疫苗的保护效果，如果没有基础理论的突破，我认为根本不可能。能有8.4%的提升，也算不错了，毕竟这是难啃的流感疫苗啊。
还有一个细节要提醒：这篇有利于细胞流感疫苗的荟萃分析论文，其研究者以及经费来源，都与细胞流感疫苗的供应商CSL Seqirus公司有关。人家在【利益冲突】和【资金声明】里说的清清楚楚，我们知悉即可。
细胞流感疫苗确实在多方面都略优于鸡胚流感疫苗，我认为是流感疫苗进化的方向之一。中国的疫苗企业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目前流感疫苗市场竞争已经极度惨烈的情况下，仍有多个企业正在研发细胞流感疫苗。
下表显示，中国至少有7家疫苗企业在研发基于MDCK细胞的裂解流感疫苗。
这些细胞流感疫苗上市后，效果上优于鸡胚疫苗，肯定会挤占后者的市场份额，逼着后者降价保市场，这对老百姓肯定是好事。
细胞流感疫苗上市，意味着中国的流感疫苗市场将面临一场洗礼。但是，细胞流感疫苗不是终点，我认为终点应该是重组蛋白疫苗，以后有机会解释。
当然，细胞流感疫苗虽然有优势，但定价很重要。
美国疾控中心2024年10月1日更新的疫苗价格表，CSL Seqirus公司的细胞流感疫苗Flucelvax（三价-成人预充注射器版）的自费市场与政府采购供货价分别为32.4和19.8美元。作为对照，广泛使用的、巴斯德公司的鸡胚裂解流感疫苗Fluzone（三价-成人预充注射器版），这两个价格分别是20.7和14.3美元。
这么看，美国市场上细胞流感疫苗的价格比鸡胚裂解疫苗高40%～50%，可供中国市场参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