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弋阳漆工镇湖塘村,这里群山环抱,村民依山而居,山上郁郁葱葱,一条名叫梅溪河的小溪从远处山谷缓缓流出,绕村而过,小溪上有座石拱桥,拱桥边有棵几百年的古樟,遮天蔽日,生机盎然,全村的房屋,都被深绿的树木掩映着,村口有三口小池塘,犹如三面明亮的镜子映照四方,这就是湖塘村名的由来。
风景如此优美的村庄,正是著名革命烈士方志敏发动“两条半枪闹革命”漆工镇暴动发源地。当年,方志敏从外地求学回到老家,面对当地贪官污吏和地主勾结,盐税、铁税、添丁税等各种分摊税高达70多种,老百姓被迫卖儿卖女,民不聊生,又无处申诉。他组织起贫苦农民说:铲除人间不平,和恶势力斗!我们要推翻反动统治。于是,他在一天深夜带领村民举着火把,手执大刀、梭标、鸟铳,甚至锄头、扁担,一声吼,冲进敌人的阵地,夺取地方政权,打倒土豪劣绅,实现“ 一切权力归农会”。
当然,反动派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随后调集正规部队对革命者进行了残酷镇压,对面是装备精良的白军,己方是只有几十条枪,剩下全是冷兵器的数百人农民武装,方志敏审时度势,主动率四百人队伍进入磨盘山,从此,方志敏领导这支队伍,靠着大无畏的精神以及机动灵活的策略,牵着敌军鼻子转圈,用伏击战、夜战、奔袭战,打得敌人苦不堪言,方志敏越战越强,趁机把几百人的农民武装发展为6000人组建成红10军,占据大片区域,创建赣东北革命根据地。
后来方志敏创建的红10军,1934年中央红军主力长征之时,奉命作为一支偏师,打着北上抗日先遣队的旗帜进军皖南,吸引敌军,减少正在长征中的中央红军的压力。不料这支队伍进入皖南后遭遇数倍于己的敌军围堵,加上没有粮草、弹药的补充,谭家桥一战后计划折返赣东北。
不幸的是主力被包围在风雪弥漫的怀玉山区,在荒山野岭雪地中,披荆斩棘、争分夺秒,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后兵败方志敏被捕,壮烈牺牲。他在狱中写下13万字文稿:《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可爱的中国》、《清贫》等十四篇传世之作。在这段艰苦而辉煌的革命岁月中,在那一片红色的革命根据地上,方志敏留下了许多让人肃然起敬的历史瞬间,其中最震慑人心的就是他朴素的作风和对清贫的坚守。
带着虔诚之心走进弋阳漆工镇湖塘村方志敏烈士的故居,室内正中的木质墙上悬挂方志敏当年书写的一幅对联: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园栽四物苍松翠竹洁梅兰。他热爱祖国的“佳山水”,他誓要改变祖国母亲形象让她美起来;并用寓意高洁、君子的“松、柏、竹、梅、兰”为他的五个子女命名。
还有悬挂在墙上的方氏族谱,记载了湖塘村方家的10个字辈:“世代名高远,荣华富贵长”。从族谱的介绍上得知,方志敏的祖父方名庚,他的父亲名叫方高翥,方志敏是远字辈,原名方远正,在读书的时候改名为志敏。方志敏的祖父是比较富裕,当然,这富裕后来传给了他的叔叔方高雨,此人为富不仁,自恃有一些田地和钱财,作威作福,欺凌百姓,对方志敏动员他参加革命或出钱支援革命工作一事坚决反对,还串通白军阻拦方家人参加革命,他的亲哥哥方高贤,即方志纯的父亲,就被他活活打死。
对此,方志敏非常气愤,决定要打击方高雨的嚣张气焰,并召集大家开会,不要以为方高雨是我五叔,我就循情看面子。他既是地主,又和我们对抗,咱们就跟他斗争到底!”一天晚上,他亲自出马带领全村的贫雇农,手拿铁叉、锄头,包围了地主方高雨的大院,而冲在最前面的是方志敏。
方高雨紧关大门,躲了起来,农民军翻墙进入方家大院,把门打开,大家一下子冲了进去,方高雨狗急跳墙拿刀想行凶,农民夺下他手中的刀,用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方高雨抓捕归案后,农民协会对他进行了审理并宣布对他判处死刑。方志敏的祖母、父亲都跑来求情,甚至闹得要死要活。鉴于他对自己领导的革命所犯下的罪行,民愤极大,对欺压百姓的土豪劣绅及其走狗却毫不留情,一向尊重长辈的他仍然下令把五叔处死。
这种为革命大义灭亲的真实故事,在赣东北广为传扬,一时间根据地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大为增强,村里参加红军的热潮风起云涌,特别是湖塘村的人参加红军的就更多,这里的许多人都成为日后红十军的重要骨干。其中,方志敏的亲弟弟方志慧、堂弟方志纯、还有同是方家子弟的方荣贵、方华根、方华日都成了红军团级以上的干部。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追寻方家五位红军干部的英雄事迹。
方志慧,族名方远沛,是方志敏的同胞弟弟,在哥哥引导下,参加了红军队伍,由于打仗勇敢,屡立战功,很快就提升为红十军八十一团副团长。因该团没有团长和政委,他挑起了政治工作和战斗训练的两副重担。在一次战斗中,他率领的队伍连续打了胜仗,缴获了敌人大量的武器,该团被授予“战斗模范团”的光荣称号,方志慧正式升任为团长兼政委。
1933年秋,敌人对赣东北根据地进行大规模“围剿”,这次围剿与以往不同的是,敌人从外向内,层层构筑碉堡,作为进攻和防御的手段,侧重据点战,稳扎稳打,更为严重的是,建了一个又建一个,做到各堡相望,构成火网,星罗棋布,互为依托,筑堡和清剿齐头并进,平推向前以挤缩根据地。特别是在贵溪县的琬港桥的一栋庙宇上加盖一层,建了一座碉堡作为据点,几挺机枪日夜把守,四周修起了坚固的高围墙,堡内有特种部队80余人把守,地下通道有充足的弹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的堡垒一直未被攻破过,敌人的气焰很嚣张,认为固若金汤。
琬港桥的这个碉堡地离弋阳县城仅10华里,而且是交通要道,是阻击红军向外出击、保证白军进剿苏区的要害阵地,这颗钉子可以说大大限制了赣东北红军的活动空间,为此,上级决定调方志慧的“战斗模范团”前往攻坚。方志慧愉快地接受了这一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他亲自前往侦察,随后决定采取佯攻迂回战术攻坚克难。
战斗打响后,方志慧命令一部对碉堡发动正面佯攻,碉堡里的敌人对进攻的红军发动猛烈的阻击,由于当年红军武器装备很差,又没有大炮等重武器,就是连个炸药包也没有,仅凭步枪、手榴弹根本无法摧毁坚固厚实的围墙,一时打得异常激烈,与此同时,团长方志慧则率领一支队伍绕到碉堡的后山进行,从地形上看,由于山势和角度的影响,我可进至距敌碉堡几米处,但再往上冲,则几乎是不可能的,敌人居高临下。我仰射的火力几乎发挥不了作用:碉堡墙宽厚,爆破组很难携带大量炸药在敌火力下运动,越过那道天然壕沟。
此时,一名负责爆破的红军战士快要进入阵地时,被守碉堡的敌人发现。装备较好,火力很强,对其猛烈射击,眼看爆破战士即刻就要中弹倒下时,方志慧一个箭步跃上前去,掩护了爆破战士,自己却中弹倒下,他不顾一切地命令战士快!快爆破!不要管我!”此时此刻,轰隆一声巨响,山摇地动,吓得敌人龟缩一团。外围待命的大部队,在阵阵冲锋号的鼓舞下,迅速冲了进去,一鼓作气,敌人只顾正面死命扼守,以为后有天险,万无一失,谁知红军突击排冲破天险,在背后发起攻击,手榴弹一阵阵开了花,打得敌人鬼哭狼嚎,尸遍野,措手不及,碉堡终于被红军攻破。然而,团长方志慧此时却永闭上了眼睛,牺牲时年仅26岁。
方荣贵,按照方姓的字辈排,应该称呼远字辈的方志敏为叔叔,他跟随方志敏参加了漆工镇暴动,随后又跟着他参加弋横暴动。1930年7月,方荣贵跟随方志敏率领的江西红军独立第一团主力离开弋阳芳家墩,向景德镇方向进发,并一举击溃许英靖卫团为麻痹敌人,红军部队乔装成靖卫团行军。
当晚,倾盆大雨,洪水骤涨,桥梁冲倒不少,红军冒雨经过一夜急行军,走了近140里路。到达景德镇东郊里村与工人纠察队会合,兵分5路进城包抄敌人的武装据点。清晨枪声骤响,浮梁县县长从梦中惊醒,朝后门仓惶逃命,保安队队长越墙逃跑。大部分队警被俘,缴枪410余支。红军和工人纠察队迅速占领浮梁县政府、县党部和公安局等机关。在红军强有力的支持下,景德镇工人武装暴动取得成功,胜利的红旗首次在瓷都上空迎风飘扬。是役,方荣贵立下战功,晋升为红10军第82团团长。不幸的是,1933年3月,在反“围剿”作战的攻打万年县珠砂桥战斗中,团长方荣贵中弹壮烈牺牲,时年29岁。
方华根,按照方家族谱上的的字辈排,应该称呼远字辈的方志敏为爷爷辈,方华根烈士跟随方志敏参加了漆工镇暴动,后率弋阳九区部分农民自卫军转入磨盘山坚持斗争。他任第四路指挥,后加入工农革命军第2军第24团第1营第1连,历任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等职。1931年冬,方华根率部进军怀玉山攻打敌人,一说起怀玉山,大家自然会想起1935年初方志敏率北上抗日先遣队浴血奋战,不幸被捕的地方。但这里曾经是革命根据地,在此前其实也发生了不少的战事。
怀玉山古称干越山,又名辉山、玉斗山,坐落于江西玉山县城西北60公里处,与三清山对峙相望,属花岗岩山地风光,据志书上的记载,是“天帝遗玉此山,山神藏焉,故名怀玉。”怀玉山峰峦交织,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方华根率部进军怀玉山时,其时隆冬,一场大雪让这里银装素裹,气温骤降到零下20多摄氏度,滴水成冰、寒风凛冽。当年怀玉山一带的战事异常艰苦,环境十分恶劣,最困难的时候,连藏身地也难找到。日间不能走路,要在夜间悄悄地走;大路不能行,要找偏僻的小路走;房屋不能住,要躲在树林里、岩石下或水沟里的茅蓬里去住。方华根团长就是在怀玉山战斗中壮烈牺牲的。
怀玉山是方志敏《清贫》故事的发生地,途经怀玉山区时遭到七倍于我军的兵力重重包围,虽七次突围,终因敌众我寡,于1935年1月29日不幸在高竹山被捕。为弘扬方志敏的清贫精神,纪念红军英勇的先烈们,在英雄之山怀玉山先后建成方志敏“清贫园”、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纪念馆、红军纪念碑,也记录着方华根烈士的英雄事迹。
方华日,按字辈排是方志敏的孙辈,他在弋阳九区湖塘平民夜校学习,参加农民协会,跟随方志敏参加漆工镇暴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入中国工农红军军官学校第五分校学习。1934年,任红10军第30师团长。
当时,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出发之后,方华日率领一支队伍留守磨盘山继续战斗,这支部队的指挥部设立在丁山村,这是一个坐落在磨盘山中的小村庄,是当年方志敏坚持革命斗争的坚固堡垒。方志敏潜回家乡发动群众,带领大家紧锣密鼓准备起义,大劣绅张念诚带领白军疯狂扫荡,大家不得不躲避到这个山高林密的地方。方志敏利用同学关系,早就在这里打下深厚的群众基础,以毛竹做纸为生、生活贫困的农民,被方志敏闹革命、救穷人的思想和勇敢侠义的人格魅力吸引,纷纷支持革命。
丁山村100多户农民,全部参加革命,家家有人参加红军。正是有了丁山村,红色的火种才有了绝地反击的希望。方华日在保护这块根据地的时候壮烈牺牲。打量着这个不凡之地,深深被革命先烈的英勇和群众的无畏精神感动。山头环绕,竹海苍碧,犹如群众声势浩大的力量汇集。来到北面山坡,一棵香樟、苦槠、红豆杉根系盘结一处、形如一体的奇树,傲然挺立,身形巨大,被当地群众喻为红军烈士的形象。
方志纯是方志敏的堂弟,他在堂兄的教育影响下,在学校的时候就投身革命活动,协助堂哥在家乡创办义务小学和贫民夜校,组建漆工小组和团弋阳区委,成为组织的领导成员,并参加一系列起义,先后担任农民革命团团长、游击司令兼政委、红十军赤色警卫师师长、政委、赣东北省军委代理书记等重要职务,参加了红军的历次反 “围剿”作战,为创建和巩固赣东北根据地,发展壮大红十军做出了贡献。
后来,方志纯调到中央苏区工作,先后担任了师长、政委、中心县委书记、军分区司令员等职务,他作战勇敢、指挥灵活,得到上级的充分肯定。1934年秋,红军长征之后,他既没有跟随中央红军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也没有跟随方志敏的红十军团北上,而是留在闽赣根据地进行了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最后终于延安,组织安排他前往苏联学习,毕业后回国被组织安排在新疆工作,遭到反动派盛世才的逮捕,被捕之后在狱中坚持斗争,幸运的是,方志纯终于等来了曙光,最后胜利返回延安。
解放战争中,方志纯曾任中央社会部二室主任,中央卫戌司令部参谋长,随军转战西北,进军华北,直至解放。建国后经历磨难九死一生的方志纯重返江西,开始在江西这片土地上耕耘,在江西的党军政等领域担任重要职务,更担任过江西省委书记,成为了一名正部级干部,他为江西经济文化教育军事事业都做出了突出贡献,其中的一项代表性成就就是军垦。
方志敏带出五位方家子弟:方志慧、方志纯、方荣贵、方华根、方华日,在艰苦的战争年代,英勇善战,全部都成为红军师、团级干部,然而,有四位都壮烈牺牲,用年轻的生命,著写了惊天地、泣鬼神,流芳百世的华章!只有一位堂弟方志纯活到建国后,担任正部级重要职务。他们全部离开我们,如今,他们的老家湖塘村,有一座方志敏文化公园,立着一座方志敏身骑骏马的铜像,秋日的阳光为其披上了一层明灿灿的外衣,他目光坚毅抬头远望,似乎在招唤着方家子弟,告诉他们前面不再是纷飞的战场,而是可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