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69年10月28日半夜,皮定均突然接到了周总理打来的电话。周总理简洁明了地告诉他,中央已经任命他为兰州军区司令,29日就去赴任。
29日清晨,皮定均派车将夫人张烽接回来,告诉她,自己马上要赶赴兰州。安顿了夫人几句后,皮定均便坐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在途中,皮定均指使机长先到东北参观总参谋长黄永胜组织的观光人防设施和人防工事的活动,然后再到北京。
到了北京后,周总理接见了皮定均。这次谈话,周总理对他语重心长地讲:“中央把陕、甘、宁、青4省防务千钧重担交给你了。”
皮定均点点头,说:“放心吧,总理。”
皮定均去兰州赴任时,洞察到了咄咄逼人的历史趋势。他怀着斗鸡一样的心情走马上任,“皮猴子”、“皮老驴”的心态显然和战争年代那时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一下飞机,他的一句话,让兰州军区的干部领导“沉默”了。
新任司令员首次露面,一句话让全军区“沉默”
皮定均乘坐的飞机从北京起飞后,中间在西安着陆休息。皮定均利用这段时间,开始检查西安的防空设备。晚上,皮定均又听取了陕西省军区汇报防空工作,并提出了要求。
抵达兰州后,飞机在停机坪上停下了。新任兰州军区司令的皮定均还没走下舷梯就看到一排排汽车覆盖了一大片机场。看到此景,皮定均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时,保卫队员黄振华向他快步走来,扶了他一把。随后,皮定均在黄振华的引荐下,向站在前面的军区领导一一握手。当皮定均看到军区领导后面整齐、阵容壮观的欢迎队伍时,摇摇头,摆摆手说道:“不要这个样子”。
皮定均不喜欢这个样子,不能习惯这种欢迎仪式。这种欢迎仪式,一下子把他这个司令官捧成了众神之上的神。皮定均厌恶那种招摇过市,摆臭架子的官儿,他也不希望同志们这样捧他。
据说,50年代,皮定均随军事学院参观团到老区参观时,登封县的领导们搞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结果皮定均不买单,可谓是结结实实碰了一鼻子灰。
不知从何时起,军队有了这种习气,但渐渐地又习以为常了。可谁知道,皮定均这么怪?谁也没有料到,皮定均还停留在过去的历史年代里?
尽管皮定均那句话的声音不高,但还是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不要这个样子”这句话一出,全场的官兵都“沉默”了。
原来,这天有风,天气还特别刺骨。二级部的正副旅长、驻兰州的部队领导,起了个大早就开始为这个欢迎仪式奔波。那时,兰州的机场离市区的距离是非常远,又是全国最小,小车要跑一个半钟头。到了机场,在冷风中又冻了两个钟头。
兰州军区的领导心想,待皮旅这位英雄司令一下飞机,看到如此庄严的部队在等候他,心里肯定会高兴吧。可谁知,却等来了这样一个回应。
当时,他们大多数老大不高兴了,纷纷说“真是个怪人”、“不近人情”等言论。
不过,事情过了多年后,人们再次谈论起这件事时,却纷纷对皮司令员竖起了大拇指。
皮定均是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一套,有时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为了这个,他的夫人张烽都批评过他:“你有些地方不近人情。”
皮定均立即驳回这种批评:“平时人情多了,战时就没有人情了!”
皮定均就是这种干脆、正直的性格,对于他看不惯的东西,都会及时地指出来。
皮定均要亲赴边防连,却被保卫队员直接锁起来
皮定均在兰州军区任上,那是一刻都闲不住。跟随他的保卫人员一共5个,分别是李自孟、黄振华、苏灿杰、刘福亭、刘荣秀。这5个保卫人员,轮流值班,每次只跟一个。
这天,皮定均在苏灿杰的陪同下,登上了1号人造山。1号山靠近边防,一旦战争爆发,它是个首当其冲的位置。1号山的北面17公里处是“策克边防站”,皮定均想去看一看。
边防站,也称边防连。这个单位别说大军区司令这样一级干部,就是军一级的干部,也很少有人去。这种背景下,保卫队员苏灿杰就提出对皮定均的干预:“上面有规定,你们这些首长不能到边境上去。”
皮定均笑着说:“怕什么?怕死?”
苏灿杰说:“可以由别人去看,向你汇报。”
皮定均说:“不去了解那里的情况,怎么工作?”
见首长不罢休,苏灿杰就打电话报告军区保卫部。保卫部随即又上报到总部,不知哪位军委领导同意了皮定均去边防站。从这以后,皮定均便获得了去边防站的自由权。这样一来,也给苏灿杰等保卫人员造成了困扰。
1973年6月,为了协调两个军区的问题,皮定均带着苏灿杰到了新疆中苏边境。晚上要睡觉了,皮定均突然对苏灿杰说,他明天早晨要到前面看老毛子兵。
苏灿杰一听,马上说:“你不能去!”
皮定均说:“你老管我,你别管。”
苏灿杰毫不让步:“这不是在咱们军区,是在友邻军区。”
皮定均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睡觉,对你没办法。”
休息时,保卫人员住外屋,皮定均住里屋。担心皮定均一大早偷偷出去,苏灿杰就把中间的那道门锁上了。半夜,皮定均起来上厕所时,拉不开门,闹出了声音把苏灿杰给惊醒了。
皮定均问:“你怎么把我锁在屋里呢?”
苏灿杰说:“我怕你跑了。”
原来,皮定均早有先例了。上次到兴隆山去看地形时,皮定均就是单独出行的,当时,苏灿杰还在床上睡大觉呢。
这次“锁门”事件,很快被同行的李达将军知晓了。李达是皮定均的老上级,说他“是山你都要爬,是边防你都要看!”
话说回来,皮定均这次要到“策克边防站”,苏灿杰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他和边防团保卫股的同志们一起研究了5条紧急措施:
一、绝对保密,不准人知道皮定均来了;二、不要大队去,分开走,单车在边防线后面停下,人员走到边防站;三、在界桩一线设置骆驼巡逻队;稍后的山丘这边埋伏预备队,应付事变;四、身边的人背上冲锋枪,压上子弹;五、到那里以后,不准丢下任何东西,连个糖纸也不准丢。
出发前,皮定均考虑到缩小目标,提出大家一起乘坐一辆车,但没有被批准。只给他单独弄了一辆,其他陪同人员合乘一辆。从此,这也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抵达“策克边防站”后,皮定均见到了边防团团长裴承寿。这个“策克边防站”是兰州军区所辖800里边防线上,十来个边防站中唯一对蒙古会谈会晤的站。
皮定均对这个会晤站十分重视,对团长裴承寿说:
“策克是祖国对蒙古的一个窗口,策克的建设和边防战士的精神面貌,不只是那个站的问题,而是代表我们祖国的问题,一定要把策克建设成模范边防站。”
皮定均嘴巴歪了,眼睛斜了,他给医生下令“一个星期要治好”
皮定均“坐镇”兰州军区时,不是到处视察,就是训练部队。时间久了,皮定均的身体也吃不消。
在一个严寒的冬天,北风吹,雪花飘,皮定均迎着刺骨的天气,跑上几个小时,跑上一天。突然在某一天,同志们发现他的嘴巴歪了,眼睛斜了。随后,他被送去了军区总院治疗。
经过诊断发现,皮定均患的是面部神经麻痹症。关于他的病因,医生说了这样的话:
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干络,肌肤不仁。
这8句话概括为一句就是,完全是坐汽车被风吹的。于是,医生就劝皮定均:“司令员,你今后要少乘车。”
这一点,皮定均是办不到的。皮定均所关心的是,医生什么时候能把他的嘴巴、眼睛矫正过来。
当医生说“要治疗个把月”时,皮定均一下子就按捺不住了,因为他手头还有很多工作要实地处理。接下来,他竟然用命令式的口吻对医生说:“我有任务,一个星期要治好。”
医生听了,表示爱莫能助。
皮定均不死心地问:“有什么偏方?”
见医生直摇头,皮定均直接批评医生看不起民间偏方,说那些偏方对有些病有着很好的疗效。医生听了皮定均关于偏方种种议论,想起了夏伯阳,但没有说出来,心里想:“皮司令治病不讲理!”
一周过去了,皮定均见自己的脸还没有矫正过来,便向医生告辞了。当时,皮定均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越南国防部长武元甲大将到中国访问,第一个要参观的是西安地区,需要他陪同。
皮定均领到任务后,立即给陕西支左的军区副司令员胡炜打电话求援。他如实说:“老胡,我有陪同武元甲的任务,偏偏患上了嘴歪的病,这个样子,怎么去陪?”
碰巧的是,胡炜恰恰知道一位土郎中,专门治疗面部神经麻痹。不过,那土郎中的方法是挺吓人的,要用小刀子在腮帮子里面割。
胡炜对皮定均说:“我知道有几个病例,治一个好一个,轻的,三四天就能好。你要是不怕疼,可以试试。”
皮定均心想:老子飞机大炮都不怕,还怕小刀子。
就这样,皮定均兴冲冲地去了西安。
到西安后,皮定均见到了那位大约30多岁的土郎中。土郎中对他说:“每天在病人腮帮子里边割几刀,割了以后涂上白糖,过几天嘴就正过来了。”
皮定均忙问:“7天,能治好吗?”
土郎中看着皮定均歪得很厉害的嘴,谨慎地说:“差不离。”
皮定均马上张开嘴,说:“你大胆地治疗。”
皮定均毕竟不是关夫子,在治疗过程中,他在日记上,记载了自我感受。内容如下:
20天没有动笔了,由于我得了面部神经麻痹症的缘故,关键是视力受到影响。就是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我还坚持数天的工作:从1号到4号陪同越南贵宾在西安延安地区参观,我坚持下来了。到12号治疗阶段,每天都在开刀,一天4刀,共开了45刀,那日子是很难受的。
不打麻药硬是用刀子割,那当然很难受。皮定均在陪同武元甲那几天,嘴还没有完全正过来,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军人的举止。为此,武元甲在离别时,握着皮定均的手,佩服地说:“皮司令,你是个真正的军人。”
送走了武元甲后,皮定均又投入到了忙碌的视察工作当中。医生劝他“今后少乘车”,这对他来说是绝对行不通的。为了防止灌风,警卫人员在他的车上蒙上一条军毯。可是,这薄薄的军毯,也抵挡不住西北高原、沙漠上的劲风啊!
不过,皮定均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他还和身边人调侃:“我皮糙肉厚的,再来一次嘴歪眼斜大不了再割几刀。”
皮定均视察工作中,质问县委书记会不会插秧?
皮定均在兰州军区工作时,不当面表扬人,给人的感觉是很凶的。所以,头头脑脑打心里怕他。
一项工程预计3年完成。这天,皮定均突然出现在了工地上。此时距离开工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短短的视察后,皮定均了解到,领导不得力,闹不团结,每人每天平均进尺不到1立方土石量。
皮定均粗略算了一下,要是按照这种进度,这个项目恐怕要13年才能完成。战士们打趣说,需要3茬干部,5代兵。
皮定均听完汇报后,怒火中烧,指着负责总的工程任务的兰州军区后勤副部长石景元,说:“你有几个儿子?”
石景元一头雾水地说:“哎呀,皮司令,你知道我有几个儿子。”
皮定均生气地说:“我就问你,你有几个儿子?”
石景元说:“皮司令,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皮定均厉声说:“我当然知道你有几个儿子?你石景元是工程总指挥,你怕什么?你还怕传不了种吗?”
石景元的脸,一下子就红的像猪肝一样。皮定均见状,口气稍微缓和地说:“干部不行,你就换嘛!”
皮定均甚至对地方领导也同样凶。一次,他出去看地形,正在野外行车,突然看到路边上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身上一丝不挂。他立即叫司机停车,随后他嘱咐秘书去把地委书记找来。
等了1个小时,地委书记来了。皮定均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不穿裤子?”
地委书记下意识说:“这是当地的习惯。”
皮定均冷笑一声说:“胡说!你的女孩怎么不光屁股?马上发救济金!”
还有一次,皮定均到宁夏河套地区视察,面对金色稻谷,他问县委书记:“你会不会插秧?”
县委书记忙回答:“我学着插。”
皮定均点点头说:“你不会插秧,老百姓剁着吃掉你。”
县委书记被吓得浑身猛一哆嗦。
皮定均从战争年代,到和平建设年代,他都是保持着雷厉风行的品性。他的个人魅力在于,发现问题及时处理,不给错误找借口,对事不对人。难怪在兰州军区任职的时候,有“皮老虎”的称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