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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胤胜利全歼了王继勋一军,第二日,郭荣的后部兵马便到了。而第三日,郭威也率军自长安而来。

郭威得知李守贞叛军已遭受重创,不由大喜,加额称庆,称赞郭荣道:“我儿既料敌先机,又能临敌制胜,可喜可庆。”

郭荣为人正直,不愿窃匡胤之功,叩头道:“父亲差矣,此次得胜,料敌先机既非孩儿,临敌制胜者亦非孩儿,乃另有别人。”

郭威诧道:“另有别人?”

郭荣道:“父亲慧眼识珠,主张弃长安而攻河中者既是父亲所授的先锋指挥使赵匡胤,大败河中骁将王继勋者亦是父亲所授的先锋指挥使赵匡胤。”

郭威掀须大笑,道:“后生可畏,果然英雄了得!”高呼道:“快取酒来!”回头对匡胤道:“赵将军,能饮酒否?本帅要与你痛饮三杯!”

匡胤答道:“能得大帅赐酒,休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小将也照饮不误,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子。”

郭威赞道:“好好好!真豪气也!”与匡胤连喝了三杯!

两人年龄虽然相差甚远,却是惺惺相惜。

酒罢,将帅在中军大帐中坐定,共商攻取河中府之策。

郭威道:“我大军合势,当如石击卵,如今又是新胜,明日乘胜进击,从四面攻城,可一击而定。”

匡胤却道:“鸟穷则啄,兽急反噬,何况一军乎?我今涸水取鱼,何用心急?”

郭荣也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现在我众敌寡,强攻,不过让敌人狗急跳墙,其结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当下之计,当是围堵而逼其就范,不必与之拼死伤。”

于是,郭威先耀兵于河中城下,然后在河中城的东、南、西三面都安扎了人马,围而不攻,只派游骑出没于离城四五里处,有时也突然进到离城二三里处侦察。南去临潼、华州、华阴各处都安置游骑截断,与李守贞打起持久战。

那李守贞看猛将王继勋出城与汉军交战,只剩下半条命还,哪敢轻出?只是严令众军士严密守城,静待凤翔、长安两城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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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府位居并州西南,于秦、晋、豫三省交汇处,南依中条山,西靠黄河滩,乃是传说中的“舜都”,城墙既高厚,城的四面又设有深深的城壕,自黄河引水灌满。四门外边断断续续建有不相连的土城,居住着因为躲避战乱而藏身其内的百姓。

围困时间一久,河中城内越来越恐慌,各城门白昼紧闭,只有北门每日开放三到四个时辰,却也都是严阵以待,由几十荷枪带刀的卫兵严格控制进出城门的人员,门只能半开半掩,以供挑柴担菜的樵夫菜农进入。

瓮城门口则驻守了几百士兵,时刻做好关闭瓮城门的准备,内城城门也安排有士兵,门里边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沙袋,若有风吹草动,以上关闭城门,门后填以沙袋,再由沙袋堵死、垒实,将擅闯入者封堵其中。此外,还在四面城头上备足了滚木、礌石、石头、石灰罐儿等物。

无论白天黑夜,李守贞都派遣步骑在街上巡逻,自己与诸将不定时巡岗、查岗,巡哨、查哨。

为了加强警备,每到黄昏,便轮值将官上城守夜,也从城中百姓家中抽调壮丁守城,梆子声彻夜不息。

各条街道、各衙署的照壁上、甚至寺庙门前、酒饭馆中,处处张贴着戒严告示。严令务必将混入城中的奸细查出格杀。

与李守贞这般神经

崩紧,天天如临大敌不同,汉军大营,好整以暇,郭威甚至还与诸将下棋、喝酒。

李守贞气疯了,先后派出骁将周光迪、王继勋、聂知遇等出营挑战。

郭威并不应战,只是据营寨而守,若是逼汉军营寨近了,则乱箭射回。

时间移至十月,城里的物资越来越少,而汉军的粮草、衣物源源不断从后方运来,做好了过冬的准备。

相持了两个多月,大雪纷飞,遍野积雪,黄河也结上了冰,新的一年快要来临,而汉军却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

李守贞快要崩溃了。

汉乾佑元年(公元947年)除夕这天,李守贞与全家老少一起吃年夜饭,不免长吁短叹,却无话可说,只是低头喝闷酒。

实际上,因为城里的物资匮乏,餐桌上也没有多少象样的菜肴。

入冬以来,李守贞一直寝不安枕,食不下咽,面色灰暗,眼窝深陷,两鬓上布满了苍苍白发。

而他这一年还不到五十岁!

陪同吃饭的除了他的夫人和六房小妾外,还有儿子李崇训,及儿媳符氏、儿子的三房小妾。

大家看了他的模样,异常担心。

在这些人的眼中,他李守贞这个丈夫、或父亲、或公公,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以一名农家子弟的身分投身行伍,从一名普通的牙将做起,历经战阵,百战沙场,终于成了坐镇一方的节度使,这本身就充满了传奇色彩。而在他任晋朝义成军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虞侯期间,更引军与入侵的契丹骑兵恶战,取得了辉煌的成果,是一个大英雄。

可是,他那一股向来不服输、打不败的斗志不见了。他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暗淡无光,两只布满了红血丝的白眼球里,偶尔也闪烁出光芒,但这些光芒里,流露出的,却是无限凄凉和绝望。

他的夫人刘氏看见了丈夫这种异乎寻常的神情,心中酸楚,不忍细看,回头向儿媳符氏剜了一眼。

符氏眼中含泪,低下头去。

刘氏在心中问道:“李家难道就这样惨遭灭门了么?”她差点就哭出声来,却竭力忍耐住了。

在她看来,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这个儿媳符氏。

说起来,符氏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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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身于名门望族,唐初的节度使符敦敏、琅玡郡王符令奇和辅国大将军、义阳郡王符璘等人,是她家族里的远祖公、远叔公。她的祖父符存审乃是唐末枭雄李克用座前十三太保之一,后封秦王,任宣武节度使、蕃汉马步军都总管中书令。她的大伯父符彦超曾任安远军节度使,卒赠太尉;二伯符彦饶曾任忠正军节度使,父亲符彦卿更是英雄了得,其二十五岁做了吉州刺史,因破敌于嘉山,累官天雄节度使,拜太傅,由淮阳王进封封魏王。其父辈九人均为镇守一方的军事将领。

开运二年,丈夫李守贞就与这个符彦卿,还有杜重威一同经略北疆。契丹主耶律德光率众十余万围晋盱阳城,三人领军奋起迎击,大败契丹,获其器甲、旗仗数万,耶律德光在慌乱中乘骆驼仅以身免。

就是这一仗,李、符两家有了交情,并结下了儿女亲家。

一年前,丈夫李守贞闲极多事,找了个自称“半仙”的算命先生给家中所有女眷测算前程。这个“半仙”隔着屏风听女眷说话,竟一言断定符氏是“天下之母”!

“天下之母”不就是皇后吗?

丈夫因此鬼迷心窍,据此推断,儿子李崇训是天子命,进而认为自己就是开国之主。他看杜重威起兵了,就跟着急吼吼地起兵了。

如果不是这个符氏,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注】

李守贞守河中城事,见《旧苏代史·李守贞传》

符氏为“天下之母事”,见《五代史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