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评论
作者：赵柯岚，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正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10月20日对摩尔多瓦来说意义重大，这一天该国同时进行了总统选举和加入欧盟的公投。总统选举中，现任总统马娅·桑杜（Maia Sandu）获得了42.3%的选票，位于第二名的前总检察长亚历山大·斯托亚诺格洛（Alexandr Stoianoglo）获得了26.1%的选票。由于得票未超半数，11月3日将进行第二轮选举。而在备受瞩目的入盟公投中，摩尔多瓦中央选举委员会公布的结果显示，49.54%的选民反对、50.46%的选民支持“入盟”公投，意味着该国将正式把“加入欧盟一体化”写入宪法，迈出入盟的重要一步。
两场投票结果标志着摩尔多瓦结束了长期在俄罗斯与欧盟之间摇摆不定的外交立场。自1991年8月27日宣布独立后，摩尔多瓦面临着包括经济困境、政治不稳定以及领土争端等诸多挑战。这一历史上曾是前苏联加盟国的东欧小国，站在了与许多独联体国家类似的地缘十字路口：是向西继续推进与欧盟和北约的合作、追求更大的政治和经济独立，还是向东重建与俄罗斯的紧密联系。为了摆脱困境，摩尔多瓦政府开始寻求外部支持，并逐渐形成了“亲俄”和“亲欧”两大政治阵营，而俄乌冲突的爆发更是加剧了该国的政局动荡。2020年12月新任总统马娅·桑杜上台，明确表示愿意为加入欧盟“付出一切政治代价”，并在多个场合强调了摩尔多瓦与欧盟关系的重要性，与前任亲俄政府的政策形成了鲜明对比。
▲ 图为现任摩尔多瓦总统马娅·桑杜
大选焦点：“德左”分裂之痛与地缘棋局
摩尔多瓦大选的主要议题之一是“德左”的历史遗留问题。德涅斯特河左岸，简称“德左”，位于摩尔多瓦的东部，紧邻乌克兰，并隔德涅斯特河与摩尔多瓦本土相望。1990年，摩尔多瓦最高苏维埃通过共和国主权宣言后，该地区的俄语人口反对摩尔多瓦从苏联独立，并于当年9月宣布成立“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但未获得国际社会普遍承认。“德左”地区的分裂状态不仅严重影响了摩尔多瓦的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还极大地阻碍了摩尔多瓦内部的经济整合与市场统一，进而影响了国家的整体经济发展。此外，该问题还进一步加剧了摩尔多瓦与俄罗斯、乌克兰等周边国家的紧张关系，使得该地区的局势更加复杂。
德左与俄罗斯之间存在着紧密的政治、经济和军事联系。同时，德左地区的居民中俄罗斯族裔占比较大，这也为俄罗斯在德左地区的影响力提供了基础。对于俄罗斯而言，“德左”是其在东欧地区的重要战略支点，发挥着牵制摩尔多瓦政府、阻止北约进一步东扩的关键作用。特别是在俄乌冲突全面爆发后，俄罗斯在“德左”问题上的立场变得更加坚定和强硬，以此作为向摩尔多瓦政府施压的重要手段。通过加强在德左的影响力，俄罗斯旨在维护其在该地区的地缘政治利益。
摩尔多瓦国内对于德左问题的解决方案存在两种声音。亲西方的总统玛雅·桑杜（Maia Sandu）和其政党寻求与欧盟和北约保持立场一致，而亲俄反对派则主张与俄罗斯协商解决德左问题。桑杜的政府在过去几年中试图加强与西方的联系，包括深化与欧盟的经济关系，并推动摩尔多瓦向欧洲一体化发展。然而，德左问题依然是桑杜政府面临的最大障碍之一，因为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严重限制了摩尔多瓦政府的行动。
夹缝中求生存——摩尔多瓦的立场困境
摩尔多瓦独立后的29年中，亲俄和亲欧政府交替执政，国家定位一直在俄欧之间左右摇摆。亲西方的力量希望通过改革和融入欧盟来摆脱俄罗斯的影响，而亲俄的势力则希望保持与俄罗斯的紧密关系，依靠其经济和能源支持。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前，摩尔多瓦曾一度保持中立立场，并与俄罗斯保持相对友好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两国之间的经济合作、文化交流以及政治互动等方面。此外，摩尔多瓦境内的亲俄政党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前总统伊戈尔·多东是典型的社会保守主义和欧洲怀疑论者，并被邻国罗马尼亚媒体描述为“反罗马尼亚主义者”。
随着俄乌冲突的爆发加上亲欧总统玛雅·桑杜的上台，摩尔多瓦迅速转向亲西方立场。政治上，摩尔多瓦政府开始积极寻求加入欧盟和北约，以加强国家安全和经济发展。摩尔多瓦总统马娅·桑杜曾明确表示愿意为加入欧盟“付出一切政治代价”。经济上，摩尔多瓦逐步加强与欧盟国家的经济合作，寻求更多的经济援助和投资，同时试图减少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军事上，摩尔多瓦开始加强与北约的军事合作，包括接收北约的军事援助和训练等。此外，摩尔多瓦还公开将俄罗斯标识为对其国家安全构成直接威胁的国家，并寻求与欧盟及北约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以加强防御体系。尽管本次公投结果显示支持加入欧盟的选民占多数，但这一优势并不明显，国内各派系之间的争斗仍然激烈。
▲ 左为摩尔多瓦前总统伊戈尔·多东，右为俄罗斯总统普京
威逼还是利诱？——俄罗斯与欧盟的介入
此次大选，摩尔多瓦不仅在国内面临高度两极化的政治分歧，还必须应对外部的巨大压力。分析人士指出，俄罗斯利用本此大选加强其对摩尔多瓦影响力，通过发动“混合战争”——贿赂选民、引发抗议和不稳定，意在阻止该国加入欧盟。摩尔多瓦信息和安全局局长声称，仅2023年，俄罗斯向摩尔多瓦“非法输送”超过550万美元，用于购买选票并影响该国的选举。另有报告称，过去的九月中，有超过15万美元的俄罗斯资金流入了超过130,000名摩尔多瓦公民的银行账户。欧盟领导人10月17日发表声明草案，声称俄罗斯“持续操纵和干预外国信息，试图破坏民主选举和摩尔多瓦人民对繁荣、稳定与和平的欧洲未来的选择”。
▲ 上周日，在摩尔多瓦希尔博瓦特村的一个投票站，两名妇女在摩尔多瓦总统选举和加入欧盟公投期间投票。
欧盟方面则承诺将向摩尔多瓦拨款18亿欧元，以支持该国加入欧盟的计划。同时，欧盟执行机构主席称可以帮助摩尔多瓦“十年内经济规模扩大一倍”，并呼吁该国与欧盟单一市场联系更为紧密。
欧盟对摩尔多瓦的“慷慨允诺”折射出背后的深远战略意图。摩尔多瓦位于东欧与南欧的交汇点，其战略位置对于欧盟而言至关重要。面对俄罗斯在该地区的持续影响，欧盟通过加大对摩尔多瓦的支持，旨在平衡地区力量，防止俄罗斯进一步巩固其在东欧的地位。通过经济援助和深化与欧盟单一市场的联系，欧盟旨在帮助摩尔多瓦加速经济一体化进程，提升国家竞争力，为未来正式加入欧盟铺平道路。然而，这一进程并非坦途。德涅斯特河左岸地区的分裂问题，不仅是摩尔多瓦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的重大障碍，也是其加入欧盟道路上的一大绊脚石。如何在维护国家统一的同时，避免过度激怒俄罗斯，保持地区稳定，是摩尔多瓦政府必须审慎处理的问题。
摩尔多瓦既是一个夹在大国之间的小国，也是东西方地缘政治竞争的缩影。其地理位置特殊，被罗马尼亚和乌克兰紧紧包围，使得它成为了俄罗斯与西方之间博弈的重要战场。
摩尔多瓦的历史充满了曲折与变迁，从曾是罗马尼亚的一部分，到后来成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再到如今的独立国家，它的命运始终与大国之间的较量紧密相连。独立后的摩尔多瓦，虽然地图上与黑海的距离不远，却因被邻国包围而无法直达海岸，这一地理上的限制对其经济和政治命运产生了深远影响。即便如此，这个命运多舛但坚韧不拔的国家一直在努力寻找自己的发展道路。入盟公投仅是第一步，在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下，摩尔多瓦未来是否能顺利加入欧盟仍是未知数。无论如何，摩尔多瓦都需要平衡着与俄罗斯及西方国家的关系，在复杂的地缘政治格局中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和发展空间。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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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Gabriel Gavin. (October 3, 2024).Russia paying people to vote against joining EU, Moldova warns. Politico.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pro-russia-oligarch-network-influence-eu-moldova-elections-voter-bribery-disinformation/
[11] 《俄欧边缘中的摩尔多瓦：难民沼泽、战争疑云与脆弱的平衡》，澎湃新闻，2022年3月14日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7107460
[12] 《摩尔多瓦共和国迎来2024年总统选举》，腾讯网，2024年8月16日，https://mp.weixin.qq.com/s/zHHsezWfSZvJOTSJyE0-WA
作者简介：
赵柯岚，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北京外国语大学本科生，研习兴趣为能源转型、可持续发展、中欧关系。
编务：曾玉婷
责编：王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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