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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5年3月份的一天,身为朝鲜驻英国大使馆外交官的太永浩接到了一个秘密电话,电话是朝鲜驻法国的工作人员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了一堆云山雾罩的话:“太同志,外务省四楼面对金日成广场方向有位女员工,她的父亲要拜托你一件事,内容写在邮件里了,请你仔细阅读。太同志的名字很重要。”

太永浩想了几天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又过了几天,他终于悟出点门道:大使馆的电话都被英国军情五处时刻窃听着,所以对方只能说暗语,想必是平壤有重要的事情让自己做。

于是他开始逐字逐句反复咀嚼。

“外务省四楼金日成广场方向”应该是指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由于外务省大楼是个“回”字型建筑,面对金日成广场方向那一面的四楼正好是“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四楼有书记处和干部处。一般来说,若是书记处召唤肯定是坏事居多,在朝鲜干部心目中,“四楼书记处”是个禁忌词汇。若是干部处召唤则是好事居多,一般意味着党要对你提拔和重用。

这里的“四楼”到底是指书记处还是干部处呢?暂时还搞不清楚。

太永浩继续往下分析。

“女员工的父亲”应该是三楼书记室的白顺行。因为当时外务省党委员会只有两个女员工,一位年龄比太永浩还大,太永浩也不认识她的父亲。另一位女员工很年轻,正是白顺行的女儿。

白顺行来历可不简单,他毕业于平壤外国语学校法语专业,是比太永浩高七届的学长。1970年代后期,白顺行被委派为朝鲜驻巴黎贸易代表,由于他的杰出表现,顺利推动了法国总统密特朗访朝,故被金正日赏识,回国后进入了劳动党国际部。后来,金正日的隐形妻子高英姬罹患乳腺癌,金安排她去巴黎接受治疗,白顺行一路跟随伺候,表现优异。于是从1980年代末开始,金让他负责三楼书记室的工作。

在金家人的眼里,白顺行处事周密,忠诚可靠。进入ZN时代之后,ZN依旧对他十分信任,继续让他领导三楼书记室。罗德曼访问朝鲜的时候,他就站在ZN身边,由此可见他有多受宠。

一般来说,外交官的任务是由外务省下发通知,这次居然由红人白顺行直接下达任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是福是祸?太永浩并不清楚。

又过了几天,太永浩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附件的word文档,却发现还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文件。

太永浩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解开,忽然想起了最后一句话“太同志的名字很重要”,他将自己名字的英文拼写和护照号码依次输入,文件居然打开了。

文件中却只有两个字——“回信”。

太永浩急忙回复了邮件,表示自己已经打开文档。不到五分钟,他就收到了另一封邮件,里面说有人会联系他,让他耐心等待。

接下来几天,太永浩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他搞不清这次会接手怎样的任务。他深知朝鲜的全力运行体系,万一这次有棘手的任务,这可就麻烦了,干的好也就罢了,万一有点闪失……

三楼书记室直属于ZN管理,这次越过外务省直接联系自己,肯定是有秘密使命。如果通过外务省通知自己,外务省的相关人员一定会知悉此事,透过这样一个复杂又隐秘的方式传达任务,可以最大程度保密。

几天后,他接到了白顺行的电话,相互问候几句之后,白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预购克莱普顿演唱会六个最好的座位。具体要求请看邮件。

邮件这样写道:五月二十日和二十一日,克莱普顿将在伦敦皇家阿尔伯塔音乐厅开演唱会,预购六张最好位置的门票,中间四个位置,旁边两个位置。事关首领大人的人身安全,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此消息,包括大使玄鹤峰和你的妻子。

【二】

克莱普顿的演唱会门票很抢手,好位置早就被预定光了。不得已,太永浩动用私人关系,委托英国外交官才高价买下了票。

好不容易办完这件事,太永浩松了一口气,以为任务已经完成。没想到又接到了命令:张龙值近期会去伦敦,希望你配合他的工作,不能有闪失。

张龙值是朝鲜知名音乐家,也是最受金家两兄弟赏识的艺人。韩国举行平昌冬奥会的时候,他曾以“三池渊管弦乐团指挥”的身份访韩,受到韩国方面隆重接待。

由于正哲酷爱音乐,在平壤的大多数工作日都和张龙值待在一起,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张龙值来伦敦,显然是为正哲听演唱会打前哨。这次是正哲无疑。

太永浩心里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那几日他忙到很晚才回家,她太太问他忙什么,他说在忙要紧事,不能乱打听。

几天后,张龙值飞抵伦敦。到大使馆吃了点饭,休息了一会儿,随即拿出一份乐曲名单,要求太永浩务必把录有这些乐曲的唱片买到手。太永浩感到此事很难办,有些唱片早已绝版,想收罗齐这些唱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提议从Youtube上下载高保真乐曲,效果甚至比唱片还好。

令他惊讶的是,张龙值居然问他什么是Youtube?什么是下载?

太永浩差点当场石化。

张龙值深居食物链的顶端,居然连互联网都没用过,可见他们闭塞到了什么程度。

第二天,太永浩教会了张龙值如何从Youtube上下载音乐。张龙值相当兴奋,连续下载了三天三夜,期间只睡了几个小时。

有一次,太永浩和张龙值攀谈,张龙值忧郁的说道:“要是办公室有网络就好啦,我可以尽情浏览世界知名的表演资料”。太永浩问他:“难道大人不上网吗?”张龙值立即沉默不言。

事实上,金家兄弟天天都要上互联网浏览各种消息。除了三楼书记室的人,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太永浩暗暗想,连张龙值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尚且这么无知,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了。不知他去首尔看到那些繁华的街道和美味的食物会作何感想?

又过了几天,“大人” 来了,太永浩和张龙值去接机,那是太永浩第一次见正哲,正哲胖胖的,皮肤很白,穿着一身休闲装,表情夸张,看起来更像是南韩的时尚青年。他身边跟随着白顺行和几个大内保镖。

正哲一下飞机就捣了太永浩一拳,大声说道:“你这个家伙怪聪明的,快点带我去牛津街,我要去看唱片。”

太永浩的头一下就大了。此时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左右,希斯罗国际机场距离牛津街至少要一个小时车程,赶过去肯定买不成唱片,那边的店铺绝对关门了。

但他又明白,不能拒绝“大人”的任何命令,哪怕命令有多么荒唐。

太永浩反应很快,他并没有直接说不行,而是委婉的问司机,牛津街的商店一般营业到晚上几点?出租车司机耸耸肩,说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我开了二十几年出租车,伦敦城里再熟悉不过了。

太永浩望望正哲,正哲满脸不悦,长叹一口气,对太永浩说道:“不去牛津街了,回酒店吧。”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伦敦西区的切尔西海港酒店,预定的房间恰好对着美丽的泰晤士河,正哲对房间很满意。太永浩再次长舒一口气。总算没白费这些天的功夫。

前些天,平壤让太永浩找一家合适的酒店,要求必须是套房,离皇家音乐厅不能太远,推开窗就得是美丽的风景。太永浩跑了一整天也找不到符合条件的房间。原因无他:夏季的伦敦游客太多,很多房间提前就被预定了,平壤通知的太迟。

找不到也得找,要不然“大人”会动怒。第二天,太永浩继续逐个酒店“扫楼”,他给了前台服务员不少小费,若有人退订就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等到傍晚,终于幸运的找到了符合条件的房间。

【三】

太永浩正准备和正哲辞行,没想到正哲又给安排了新的任务,此时已经是午夜一点多。

正哲说自己的裤子被红酒弄脏了,要求太永浩立即想办法清洗干净。并表示自己明天只穿这条心爱的裤子。

要想洗干净被红酒染色的裤子,需要去专门的洗衣店,可这么晚了,洗衣店都关门了,去哪里清洗呢?

太永浩去问了前台服务员,服务员表示爱莫能助,洗衣间的工作人员早已下班,最早也得在明早八点半才能清洗。

不得已,太永浩拿着正哲的裤子,满世界找洗衣店。就在他急的要命时,正哲打来了电话:“有没有把裤子洗好?”

“大人,我正在找洗衣店”

正哲听到这句话显然有点生气,他在电话里怒吼道:“伦敦这么不像话,居然没有二十四小时洗衣店吗?今晚无论如何要洗干净。”

显然,他把伦敦当成了平壤,以为一切都得屈从自己的意志。

太永浩无计可施,只得给大使玄鹤峰和书记官文明信打电话,让他们一起想想办法。

大使馆的人被全部动员起来,所有人一刻不停寻找洗衣店,凌晨五点多,终于找到一家华人开的洗衣店。阿弥陀佛,总算可以洗干净裤子了。

早上八点,正哲打着哈欠醒来,看到自己心爱的裤子干干净净放在衣柜间,非常开心。

他拍拍太永浩的肩膀:“喏,我就知道你会办好的。”随即从冰箱里拽出一大瓶750毫升的威士忌,对着大伙说道:“全部给我喝掉。”

自然没人敢拒绝。大家轮流倒在酒杯里,一饮而尽。只有太永浩急的直冒汗。他是正哲一行的负责人,期间不能有任何闪失。自己酒量并不大,喝一点就会脸红。一旦饮了酒,头晕晕的,没准要误事。

无奈,他向正哲深深鞠了一躬。轻声说道:“首领大人,请原谅我不能喝这杯酒,我要负责您的安全,同时让您吃好玩好,万一我喝晕了,没准事情会办不好。”

他后来回忆,他是冒了极大的勇气才敢拒绝正哲那一杯酒。也许正哲当时心情很好,笑眯眯说道:“好吧,你不用喝了。”

大家喝完酒,正好白顺行也得到了平壤的最新指示:一切根据行程行动,务必保障安全,不能有任何闪失。

正哲表示先去唱片行。一行人开开心心跑到牛津街,逛了整整一个上午,买了几十张心仪的唱片。

午餐时间,太永浩提议去泰晤士河上的游览船餐厅用餐。据说那里面的菜全是地道伦敦菜,不但味道可口,周边风景也是绝佳。没想到正哲听到这个提议很激动:“我不去我不去,我最讨厌游览船。”

由于太永浩事前做足了功课,随即提议去“碎片大厦”的高级餐厅吃饭。正哲点头同意了。

刚吃了一点,正哲忽然说自己要抽烟。太永浩知道碎片大厦是不允许抽烟的,大厦安装有烟雾报警器。正哲出行本就是机密,一旦触发烟雾报警器,正哲一行被曝光,自己可担负不起这份责任。但想要阻止正哲吸烟也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太永浩提议:“大人,如果我们从三十一层去一楼吸烟,搭乘电梯过于耗时间,房间吸烟又很容易触发烟雾报警器,不如我们去洗手间吸一支吧。”

正哲痛快答应了。一行十几人守卫在卫生间内外,清一水西装领带,会让人误以为是伦敦的黑道大哥在上洗手间。

他信守承诺,只抽了一支就不再吸了。所幸在这短短几分钟并未触发烟雾报警器。但他对那些高级料理也没啥兴趣,扒拉几口也不再吃了。

太永浩暗自心惊,看来首领大人不喜欢这家餐厅,但愿他等下不要生气。自己也拿捏不准正哲的口味,晚上还得和白顺行商议下。

下一站安排参观“伦敦眼”,一行人下了楼,坐上车,正哲又点起一支烟,痛痛快快抽起来,边抽边哼哼起歌曲,唱着唱着,兴致忽然高昂起来,他让太永浩也唱一首歌曲。

太永浩哼唱起自己最喜欢的“My way”,正哲随即跟着唱起来,看样子他也很喜欢这首歌。

唱着唱着,正哲眼里闪起了泪光。就在那一瞬间,太永浩忽然对他起了怜悯之心。

由于是庶出,金家两兄弟是在秘密环境里长大的,爷爷去世之前,他俩并不为人所知。更可悲的是,他俩居然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作为金的后人,这点无疑是生命里的严重缺憾。也为ZN后来执政埋下了合法性的漏洞。所以他才不惜用各种手段整肃纪律。

高英姬由于乳腺癌早早离世,兄弟俩年少时期缺少了最可贵的母爱,正哲作为长子,受到的冲击极为巨大。也许这首“My way”让他想起了波折不断的童年吧。不管他有多少钱,多少权,他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正常人的喜怒悲忧。

车走在半路,正哲忽然问司机,伦敦有没有专门卖乐器的商业街?司机说不远处的丹麦街便是。正哲说不去伦敦眼了,咱们去丹麦街。

一进入丹麦街,正哲脸上立即洋溢起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进入一家店铺,选中自己喜欢的吉他,即兴表演起来,吸引了不少人观看,虽然太永浩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但也觉得正哲的吉他弹的真好听。

弹奏结束,出了门,太永浩急忙说我来背吉他吧,可正哲却把吉他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宝宝一般,坐到车里之后,正哲不停向所有人说谢谢。看来他确实太开心了,买到了心仪的乐器。这份喜悦感染了所有人,太永浩终于把午餐开始悬着的心舒展了下来。

两天后,一行人进场观看演唱会,正哲表现的相当嗨,不时兴奋的大声呼喊。太永浩坐在旁边,根本无心看演唱会,他不停东张西望,生恐有陌生人接近正哲。

尽管保密措施做的滴水不漏,但还是有西方记者拍到了正哲在音乐厅的照片,全世界都在热炒正哲为音乐疯狂的画面。但这不能怪太永浩的组织工作没做好,平壤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有追究太永浩的责任。

临走的那一天,太永浩去送行,正哲照例拍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你这家伙搞得不错,下次回平壤我请你吃饭。”

这,大概是作为一个朝鲜人最幸福的时刻了吧。能得到大人的首肯,将来必然会重用。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年之后,由于一件突发事件,太永浩将携带全家走上脱北者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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