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51岁的名媛,被视为英国间谍入狱,轮番拷打,独女自杀,出狱后亲手揪出凶手,42岁丧夫,94岁去世。
她就是民国时期,家世显赫的郑念。
祖父姚晋圻,是清末大儒,参加过戊戌变法。
父亲姚秋武,曾留学日本,任北洋政府高官。
1915年,在北京出生的郑念,取名姚念媛。
天生丽质的她,在天津南开中学就读时,就四次登上《北洋画报》封面。
在名媛们热衷交际时,她刻苦求学,考入当时中国最高学府燕京大学。
尔后,进入全球TOP5的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拿到硕士学位。
不久后,遇到了大她5岁的真命天子郑康琪。
二人结为伉俪,生下爱女郑梅萍。
回国后,丈夫在上海地区,担任英国壳牌石油分公司总经理。
而她,不仅成了大陆唯一一家外企的总经理夫人,也是全上海英语口语最好的名媛。
含着金钥匙出生,从贵族名媛到外交官夫人,郑念的前半生顺风顺水,可谓是人生赢家。
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1957年,挚爱郑康琪患癌去世,郑念悲痛欲绝。
为了纪念亡夫,她决定冠以夫姓,改名“郑念”。
因为想给爱女一个温暖的港湾,她独自承担起坍塌了一角的家。
42岁的郑念,接替了丈夫的工作,成了英籍总助,靠实力,做到了同时代女性中岗位最高者。
然而,灾难面前,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1966年,打算退休,颐养天年的郑念,却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打乱了她的节奏。
不请自来的人,把她的家,抢的抢,砸的砸。
她安慰女儿说:“等一切过去,我们再布置一个新家。它同样会十分美观舒适的。不,它会比过去更美好。”
但这场暴风雨远超她的想象。
一个月后,她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进了上海第一看守所,开始了长达7年的牢狱之灾。
第一次走进看守所,锦衣玉食的她,从未见过那么恶劣的居住环境:爬满蜘蛛网的牢房,布满裂痕又泛黄的墙壁,粗陋的木板床,昏黄的小灯泡。
她说:“我有生以来,从未接触过,也没想象过,世上竟会有这么一个简陋又肮脏的地方。”
但这并不能难倒她。
她利用现有的条件,对关押的地方,进行改造。
用饭粒当浆糊,把手纸贴在床边的墙壁上,防止灰尘掉落在床上。
用针线将两块毛巾缝在一起,给水泥马桶做了垫子。
用手帕做成眼罩,助于睡眠。
坚强如她,并没有被眼前的环境吓倒,更没有自暴自弃。
为了逼郑念承认通奸叛国,她的手被管理员反铐十几天,差点致残。
她在《上海生死劫》回忆中写道:
“十几个日夜,手铐深深嵌进我的肉里,磨破了我的皮肤,而后化血成脓,这样的日子让我度日如年。”
有好心的狱友劝她,服个软,高声哭,让管理员知道她的手要残废了。
她不愿意。
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那种嚎叫声,太不文明了,更不想给自己释放“我不行了”的信号。
她的手臂差点残废,严重的时候,甚至举不过头顶。
但她为了活命,自创了一套健身操,锻炼了数年,才逐渐恢复正常。
在管理员千方百计,威胁让她在“犯罪分子”的罪状上画押时,她每次都在“犯罪分子”前,加上“没有犯过任何罪的”几个字。
身体上的折磨,并未让她意志消沉。
难的是精神上的空虚。
为了排解这种空虚,她会小声歌唱,背诵语录,从记忆深处挖掘《唐诗三百首》,与李白、杜甫、白居易对话。
年过半百的郑念,发现在日复一日的狱中生活中,思维退化的有点严重。
她想到了一个不要命的方法,就是没事找事,故意给看守“找茬”,同他们辩论。
看守辩不过她,就对她变本加厉地拳打脚踢。
但郑念发现,自己的逻辑思维,在一场又一场的辩论赛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因此,哪怕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乐此不彼。
当旁人在蹉跎岁月,自怨自艾时,在看守所里,被人称为“疯婆子”的郑念,却用强大的意志力,百折不挠的内驱力,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无论遭遇了多么非人的虐待,也无法侵蚀她高贵的灵魂,磨灭她刻在骨子里的尊严。
她不想放弃。
因为,冤未平,雪未昭。
因为,还有牵挂的女儿。
1973年,被关了7年的郑念,刑满释放。
但她拒绝出狱。
她说:“我没有罪,你们必须公开向我道歉,且必须在上海和北京的报纸上刊登道歉声明。”
这个正常的举动,却被当时的看守们认为,太疯狂了。
他们不由分说地架起她,把她扔到了大街上。
尊严,是郑念看得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
出狱后,她发现自己的体重,比原来的下降了30多斤。
时隔多年第一次照镜子,她就被镜中的自己震惊了:
“脸色苍白,双颊深陷,只有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明亮,这是因为我随时要提防外界。”
但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出狱后,她才知道,最爱的女儿梅萍,在她入狱后的第二年,就自杀了。
当时,女儿才20岁。
她泣不成声。
但理智很快就战胜了悲痛。
她不信,和她一样热爱生活的女儿,会去自杀。
于是,她重振旗鼓,暗中调查女儿真正的死因。
原来,女儿当年是被人活活打死后,扔下了楼。
重披战衣的她,强忍心中的悲痛,将凶手胡永年绳子以法,亲手送他进了监狱,为女儿讨回了公道。
1980年,了无牵挂的郑念,头也不回地坐上飞机,踏上了异国他乡的路,离开了伤心之地。
那一年,她65岁。
因两个妹妹都在美国华盛顿,从此她定居在此。
在那里,她学会了超市购物,银行存取款,开车上高速。
70+的老妇人,穿时尚的衣服,尖头皮鞋,永远端庄美丽,一丝不苟。
1987年,一本全英文版的《LifeandDeathinShanghai》问世,这本中文名为《上海生死劫》的全回忆录,是郑念以自己的故事,为自己,为女儿,留下了的一笔精神财富。
书的开头,她写道:
献给梅萍。
库切在《纽约时报》给她的书评上说:
“在人的水平上,她的回忆录最伟大的可贵之处,在于她对自己抵抗心理和身体的压力的记录。”
她将著书得到的丰富稿酬,成立了“梅萍基金会”,专门资助大陆留美学生,为祖国做着及所能及的贡献。
2009年,在家洗澡时,郑念不慎被开水烫到,因伤口感染不治,在华盛顿去世,享年94岁。
第一次见到郑念的照片,就被她的美所惊艳。
一头银发,神采奕奕,嘴角带笑,眼中带光,明亮敏锐。
好难想象,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命运把她的生活蹂躏成一张张皱巴巴的纸,但你在她身上,却看不到一丝岁月孤苦的痕迹。
她听从内心,对尊严的坚守,美得体面。
因为真正的美,是从不放弃自己。
雨果说:“当命运递给我一个酸的柠檬汁时,让我们设法把它制造成甜的柠檬汁吧。”
人生的路,向来很苦。
也许,命运不公。
也许,人生不完美。
但女人,若能不惧生活的磨难,不让年龄困住自己,这样的勇气,足以抵御无常的命运,改写我们的人生。
愿我们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