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对美国两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与哈里斯在十个主要领域的科技政策立场进行了全面对比。两党在很多方面存在明显的政策分歧，总体上共和党更加重视通过国家战略巩固和强化美国的关键技术领先优势，而民主党相对更注重维护科技发展的均衡性、持续性、可控性和包容性。但实际上美国两党对于科技政策的深层共识可能比表面更强，如两党对强化AI、量子、空间等战略性科技领域美国领导力的共同强调，特别是对进一步加强对华科技竞争的一致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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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财政科技投入
❖特朗普要求削减联邦科技预算
特朗普-彭斯政府的财政政策中对科技投入的优先度较低。特朗普政府在每个财政年度向国会提交的预算请求中都提议对几乎所有联邦研发资助部门（包括NSF、NIH、NASA和DOE等）经费进行削减，并重新评估各类联邦研发项目的价值。特朗普还要求减少联邦政府对基础研究的资金支持，同时推动增加国防技术开发和示范项目。
国会反对了特朗普削减联邦科技预算的要求。相反，在国会通过的预算中，增加了用于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的支出。
特朗普-彭斯政府任期内各财年联邦科技预算增减情况
➤哈里斯支持联邦科技预算增加
拜登-哈里斯政府将科学和创新作为其早期政策议程的核心，并提出了相应的大幅预算增长。《芯片与科学法案》（CHIPS）为联邦科学机构设定了雄心勃勃的资金目标，呼吁在五年内将NSF预算从90亿美元倍增到180亿美元以上。哈里斯支持对半导体制造、清洁能源和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进行大量投资，以强化美国作为全球创新领导者的地位。
由于受到财政赤字和国会党争影响，拜登-哈里斯政府任期内后两个财政年度预算提案对联邦政府研发投入的增幅不大。
拜登-哈里斯政府任期内各财年联邦科技预算增减情况
2
基础研究
❖特朗普将压缩基础研究投入
特朗普主张把联邦政府预算集中到少数的竞争热门领域，如人工智能和量子信息。特朗普在总统任期内积极寻求减少NIH、NSF和其他基础研究资助机构的经费预算，尽管国会阻止了他的努力，但预计在第二任期内他有可能重新推动减少联邦基础研究投入，并试图压缩NIH、NSF等机构的规模和部门。另一方面，受益于特朗普对国防预算的重视，DARPA的先进科技研究有望将得到更大支持。
国际合作大科学研究有可能成为特朗普压缩基础研究投入最直接的受害对象，例如正在法国建造的耗资数十亿美元的实验性聚变反应堆 ITER。
➤哈里斯支持加强基础研究投入
在拜登-哈里斯政府2022年发布的芯片法案中，要求为NSF和其他研究机构提供数十亿美元的额外年度资金，但国会至今未批准该项支出。哈里斯担任总统后的政府预算预计将继续要求加大对基础研究的新增投入。哈里斯也很重视对气候科学、可持续能源以及生物学和医学等领域的基础研究投资，但有限的财政能力将使哈里斯政府很难满足所有领域的要求。
3
人工智能
❖特朗普将大力支持AI发展并放松监管
特朗普支持联邦政府对人工智能研发加大投资。特朗普于 2019 年签署了《维护美国人工智能领导地位的行政命令》，发出美国人工智能倡议（American AI Initiative），旨在从国家战略层面调动更多联邦资金和资源用于人工智能研发，重点关注推动美国AI技术突破并制定AI全球标准，以强化美国的全球AI主导权，应对“战略竞争者和外国对手”。
2017年，特朗普废除了联邦通信委员会（FCC）的互联网服务消费者在线隐私保护规定，在其政府任期内，并未推出新的在线隐私保护法规。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目前一项由特朗普前首席经济顾问Larry Kudlow领导的政策工作正在研究启动一项类似“曼哈顿计划”的新的国家人工智能战略计划，并取消阻碍AI创新的“繁琐的监管”。一个新的共和党政策平台表示，将废除拜登政府限制AI创新的行政命令。
➤哈里斯支持强化AI监管和风险管控
哈里斯在拜登政府期间支持制定AI使用原则，2023年10月拜登-哈里斯政府颁布了《关于安全、可靠地开发和使用人工智能的行政命令》。哈里斯关注确保AI不导致新的压迫和不平等，并保护就业者免受AI冲击风险。2023年11月哈里斯在伦敦演讲中警示AI可能“危及人类的生存”，她认为“在缺乏监管和强有力的政府监督的情况下，一些科技公司会选择将利润置于客户福祉、社区安全和民主稳定之上”。并认为大科技公司有“道德”义务防范AI可能带来的危险。哈里斯积极呼吁国会通过联邦数据隐私法。
哈里斯的副总统竞选搭档沃尔兹在明尼苏达州签署了一项重要的AI立法，规定AI深度伪造或虚构真实内容属于犯罪行为。他还签署立法限制了执法部门对AI面部识别技术的使用。
4
生命健康
❖特朗普可能进一步削减NIH预算
特朗普在总统任期内削减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预算，暂停了由奥巴马提出的癌症登月计划，并对NIH的研发投资绩效发起调查。
在2024竞选中特朗普没有讨论对于NIH的具体计划，但与特朗普有密切关联的智库美国传统基金会（HF USA）的2025项目提议对NIH进行全面改革，削减预算，整合部门和加强监督，并出于伦理角度禁止联邦政府资金被用于胚胎干细胞的研究。
➤哈里斯支持高风险高回报医学研究
拜登-哈里斯政府成立了卫生高级研究计划局（ARPA-H），以支持高风险、高回报的生物医学研究，并加快由此产生的技术的商业化。拜登-哈里斯政府还重启了被特朗普政府暂停的癌症登月计划，该计划旨在将癌症相关死亡人数减半。
哈里斯将继续沿续拜登-哈里斯政府任期内《降低通货膨胀法案》（IRA）引入的医保药品价格谈判措施，这一措施将减少大型制药公司的利润，有可能迫使企业降低研发投入。
5
气候变化与清洁能源
❖特朗普漠视全球气候变化
特朗普对气候变化挑战的重视级别较低。在担任总统期间，他推翻了前总统奧巴马对发电厂的碳排放设定限制的清洁电力计划，特朗普在支持石油、天然气和煤炭工业的同时，取消了对环境保护措施的支持。特朗普强调通过传统能源的大规模开发利用降低能源价格，反对政府支持的太阳能、风能等清洁能源投资项目。特朗普提出如再度当选将再次退出气候变化《巴黎协定》，并取消拜登对电动汽车的激励措施，放弃美国在交通、能源领域曾经提出的减排目标。
特朗普的副总统竞选搭档万斯在2023年提出了《驾驶美国法案》，旨在取消《降低通货膨胀法案》超过1000亿美元的电动汽车补贴，并激励对美国制造的传统燃料汽车投资。
➤哈里斯大力支持清洁能源发展
哈里斯对气候变化问题具有坚定的立场，多次明确表示发展清洁能源和维护环境正义是优先事项。她在参议员任期内共同发起了“绿色新政“，于2019年提出在未来十年内将美国过渡到100%使用清洁能源。拜登—哈里斯政府任期内，哈里斯支持为企业和消费者提供清洁能源激励措施。
哈里斯表示强烈支持美国环保署（EPA）、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和NASA的气候科学研究，并支持增加对这些研究的资助。
6
太空计划
❖特朗普注重太空探索和军事化
特朗普总统任期内大力支持NASA的重返月球计划，并鼓励火星及深空探索。他还于2019年签署法案建立了美国军队的新分支——美国太空军，并于2020年发布《国家太空战略报告》，强调太空将成为未来防御和进攻最重要的领域。
特朗普与SpaceX总裁马斯克有着良好的私人关系，特朗普近期宣称，他将支持马斯克在他的第二个任期内实现登陆火星计划。
➤哈里斯支持空间领域的国际合作
哈里斯是太空探索的支持者，她自2021年以来一直担任国家太空委员会主席。在她任职期间，她积极推动《阿尔忒弥斯协定》签约国家增加，打造美国为首的“阿尔忒弥斯”月球开发联盟。哈里斯主导了美国与法国就“全政府的太空合作方法”建立定期对话。她还强调了使用天基数据有助于人类应对全球气候危机。
7
大型科技公司
❖特朗普反对大公司影响力
在2020年特朗普政府期间，司法部（DOJ）起诉谷歌涉嫌垄断在线搜索。2021年，特朗普起诉Meta、X和YouTube所有者谷歌。在特朗普总统任内，曾以危及美国国家安全为由，要求tiktok被出售给美国公司。然而在新一轮竞选期间，特朗普对拜登-哈里斯政府对tiktok的行政禁令表示反对。
特朗普的竞选搭档万斯也表示了对美国大型科技公司统治性影响的批评态度，并支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大型科技公司舆论传播的主导地位。万斯呼吁拆分大型科技公司以促进创新，他支持美国司法部对谷歌垄断案的起诉。
➤哈里斯支持大型科技公司利益
哈里斯在硅谷企业中广受欢迎，她被看作科技企业利益的支持者。在担任加州总检察长期间，哈里斯几乎没有对大型科技公司采取任何反垄断或其他限制措施。与拜登政府中的其他成员不同，哈里斯在她的副总统任期内并未积极呼吁拆分大型科技公司、对并购加以限制，或审查人工智能的权力集中。
8
加密货币
❖特朗普强烈支持加密货币发展
特朗普承诺在当选后对加密货币行业给予强力支持。特朗普提出要重塑美国能源政策，使美国成为全球比特币挖矿超级大国；解除反对比特币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Gary Gensler职务。特朗普甚至提出创建一个国家级的比特币战略“储备”。此外，特朗普总统卸任以来，据报道他个人也对加密货币进行了大量投资。
➤哈里斯强调监管和审慎
拜登-哈里斯政府任期中对加密货币的政策以注重监管为主，于2022年发布了负责任地开发数字资产的框架，并增加了对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对加密货币执法部门的支持。
哈里斯曾表示如果她当选，将支持增加对人工智能和加密货币行业的投资。近期哈里斯在她的“机会经济“计划中提出，将确保数字资产的所有者和投资者从监管框架中受益。
9
科技移民
❖特朗普加强技术移民和留学生限制
特朗普总统任期内对技术移民和学生签证施加了更多的限制，并更多拒绝了外国出生的高技能工人的签证申请。特朗普曾试图改变规则，通过采用基于价值贡献而不是抽签的分配系统来决定H-1B签证发放，但被美国联邦法院驳回。近期特朗普的重要智库美国传统基金会（HF USA）在其2025项目提议中再次提出建立基于价值贡献的移民制度，同时提出取消或大幅减少学生签证（特别是来自“敌对”国家的学生签证）。
特朗普的竞选搭档万斯对H-1B签证制度严厉批评，将H-1B计划描述为“政府和我们最大的公司之间的邪恶联盟，它输入外国人来取代美国工人，并支付给他们更少的工资”。
➤哈里斯支持增加技术移民引进
哈里斯2019年在美国参议院共同发起了《高技能移民公平法案》。拟议的立法旨在取消每个国家的就业绿卡上限，以允许技术移民为美国经济做出贡献，但该法案未能通过。她还支持了2021年的《美国公民身份法案》，该法案将允许美国大学的STEM毕业生申请永久居留权，并改革H1-B签证程序以留住国际人才。哈里斯对硅谷对于增加 H-1B 签证名额的诉求表示支持。
10
中美科技竞争
❖特朗普将加大高技术贸易限制
特朗普总统任期内发起了对中国的关税战和科技战，包括太阳能电池板、钢铁和铝等产品，希望这能刺激美国创新。特朗普还发起“中国计划“，以打击”技术间谍“为名义对访美、留学人员、美籍华裔科学家和与中国有过合作的美国科研人员进行”有罪推定“的广泛调查，严重影响了中美科技交流合作。
预计特朗普第二任期将采取更为激进的关税措施，其首要目标是扩大中国太阳能电池、储能电池、新能源汽车等产品的关税和禁入，以打击中国在这些领域的竞争优势。特朗普还声称将通过严格禁止美国公司在中国的高技术投资和中国购买美国资产等途径，推动更彻底的经济、科技双重“脱钩断链“。
➤哈里斯将延续“小院高墙“政策
拜登-哈里斯政府表面上取消了特朗普的“中国计划“，但大多数限制仍被保留下来。”芯片法案“通过严格的出口管制、投资审查、就业限制等手段，试图阻止中国在半导体等技术领域的能力发展。拜登-哈里斯政府还出台《联邦研究机构准则》，要求联邦科技资助部门保证受其资助的科研人员与中国严格切割。拜登-哈里斯政府任期内，美国和中国之间的科学合作继续下降。
预计哈里斯将沿续拜登“小院高墙”的对华政策，在先进芯片制造、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等战略领域加强技术封锁和切割，还可能在先进计算技术、生物技术和清洁能源技术等领域建立新的壁垒。另一方面，在气候变化、海洋生态保护等领域，可能保留一定的中美科技合作空间。
王雪莹，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创新政策研究室副研究员。薛雅，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创新政策研究室副研究员。文章观点不代表主办机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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