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生与流变”
——彭显锋的装置艺术作品《匣·霞光》评析
文 黄 嘉
2024年2月1日上午，“奋进新时代·共享新生活——㵘·漫·慢首届湖南公共艺术季”在湖南美术馆开幕。本次展览以“㵘”“漫”“慢”为核心主题，汇聚了全国知名艺术家的精品，他们结合湖湘文化基因和湖南美术馆室外景观的特色，呈现出了各具特色的公共艺术作品。这些作品巧妙地融合了公共艺术与湖湘文化的精神内核，通过艺术的形式构建了城市文化与市民之间的深度对话。此次展览有一批优秀的青年艺术家也积极参与其中，展示了他们的艺术才华和对当下时代议题的思考。本文将重点评析青年艺术家彭显峰的参展艺术作品《匣·霞光》，探讨作品如何通过巧妙的设计展现“偶生与流变”的装置，用当代艺术的表现方式与互动性体验相结合，使观众在欣赏艺术的同时，能够沉浸在记忆的召回与新经验的生成中感受艺术带来的多种可能性。
关键词：装置艺术、公共艺术展览、当代艺术
一
“奋进新时代·共享新生活——㵘·漫·慢首届湖南公共艺术季”展览通过四个主题深入探讨当下的现实议题，包括技术迭代与材料转译的“㵘迭代”、艺术科学与社会介入的“漫介入”、寰宇生态与未来共创的“慢感知”以及“流动的日常---㵘驿亭”。第一单元“㵘迭代·技术迭代与材料转译”的作品，旨在“提倡从观念、材料、跨媒介多种方式对日益交融的艺术现实和社会现实，展示技术的持续演变，赋予传统材料新的创造力。”在这一部分的展览中，中国美术学院教师、湘籍青年艺术家彭显锋的装置艺术作品《匣·霞光》吸引了众多观众的目光与参与。
彭显锋的作品常常把好奇心带入对材料的使用中，进而用自己的节奏采用放大、组装、运动等方式将材料从自身的形式中解放出来，构成独特的视觉效果。而在这背后，是他严谨的创作态度，他像一位在做精密实验的装配员，每一步都经过严密规划和反复尝试。《匣·霞光》是一件让人充满好奇与想象的公共艺术装置作品——在一个18米长的黑色的盒子里，每过几秒，通过机械运动会抬起装置中的皮筋长线配合随机灯光感应，拉出一张狭长的泡泡膜，光线折射在泡泡膜上，呈现出不断流变的绚烂色彩。观众可以通过装置上的拉绳或吹气等互动方式，制造平面的泡沫并改变颜色，让人充满想象，正如彭显锋对这件作品的介绍那样：“这些颜色的变幻也是随机的不确定的，就像宇宙的星辰一样存在着无限的可能，让观者驻足观赏，冥想回味。当泡泡膜破灭后，机械运动又将重新拉出一张新的泡泡膜，周而复始，就像万事万物发展的规律一样。”
二
艺术总是发生在不经意的地方，有时是回忆中温暖的时刻，意义也经常隐匿其中。在彭显锋看来，《匣·霞光》这件作品的灵感来源于他个体经验中的印记，童年时关于使用泡泡液游戏的一次重新记忆——对事物的旺盛的好奇心，每次看到吹出的泡泡随风飘散，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斑斓的色彩，对其的想象与快乐是无尽的，而这种对回忆的想象力常常赋予事物新的价值。
与追求极简主义或者偶然性的艺术家不同，彭显锋的创作是从原初经验出发即那些环绕在感知对象周围、饱含创生和唤起效力的神秘经验，即那些环绕在感知对象周围、饱含创生和唤起效力的神秘经验，他并非简单地还原事物本身，而是在一个固定空间内，经过精心的调试后平静地展示物象的偶生与流变。他着迷于这种偶生与流变的生产机制，选择具有发散性的泡泡液作为创作材料，将记忆中连串的泡泡压缩为透明的扁平的薄膜。这里没有断裂，也没有间隙，形象不会在这里找到形式和质料，只有永恒回归式的色彩绵延。但这恰恰又是关于幻灭的拓扑图示，幻灭总是匍匐在色彩的背面，它显现自身的瞬间同时也是抹除自身的瞬间，因为从纯粹现象的角度来看色彩乃是存在深处的一种行动。人们有必要在这样的一件作品面前学会等待，轻盈的泡泡膜不断地破裂与重生，丰沛的色彩变化迁衍，如敦煌壁画上古老的色彩韵律，宇宙爆炸时的炫目景观，又如霞光出现时变幻的长卷。
彭显锋在《匣·霞光》的创作中，通过好奇、寻找、停顿、介入的方式，在重复中做到了“每次都不一样”。这种重复不仅将日常的经验陌生化，同时也让关乎记忆和知觉的内生性平面变得可见。“长匣机器”中的机械运动让光与泡泡膜一起出现，但不制造任何视觉中心点。《匣·霞光》可以说是一个“情动”的装置作品，正如加塔利所说：“因为情动是非话语的，所以情动的这种积极潜能仍然是复杂的，我甚至将其看做超复杂，我想由此指出情动是孕育复杂的诉求、处于新生状态的过程性、突变生成的扩散地。”观众通过与作品互动，让想象与感觉交汇在这个平面上，每一次感知的漫漶中包含了全部的记忆碎片和情感激荡。这是超越语言和规范的时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主体的情思传染，此刻仍然是绵延的此刻而非沉积的此刻。人们也会思考如何利用自身的想象去观看和理解作品，如何利用感觉意会那些纤细的色彩触角。观众在欣赏作品的同时，能够进一步捕捉和思考偶生与流变的本质意义——作品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循环往复，看见可看见的部分，也能看见不可见的部分，甚至看见抽象与具象之外的部分，重新构建当下的感受与认识。
三
在创作《匣·霞光》时，彭显锋先在工作室进行模拟，他会仔细考虑每一个细节，从材料的选择到装配的顺序，都经过严格的筛选和调试。但由于在展厅现场具体实施时，需要将这件作品放大几倍，这无疑增加了制作的难度，经过他通宵达旦在展厅近乎偏执地不断调试，最终达到满意的效果。
除了对偶生与流变的艺术观念表达外，彭显锋的作品还蕴含着更多的哲学深思。他的艺术实践引导观众反思与自身的关系，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引发对生命、时间和艺术的深入思考。如装置艺术作品《云工厂》，同样使用泡泡液，在这基础上加上水蒸气，将其置于高空，用水蒸气的重量将泡泡放大、膨胀似云朵下坠，在坠落的过程中，云朵由水滴状变成水母的形状最后如烟雾飘散，呈现将时间化为时空的临时聚集状态，绵延时间感直至消失的过程；对于《拉链》系列作品彭显锋这样介绍创作想法：“拉链内的空间有着无限的可能。隐私的、神秘的、惊奇的、好玩的都可以。只要跟拉链外的空间有所冲突，借用拉链这一符号就能够引起观者对未知空间的兴趣”。彭显锋将拉链这件日常可见的物品，用艺术夸张的方式放大后，拉链由一个个小婴儿的形象趴着链条上替代排齿，好奇观看的动作似乎积蓄着不可避免的力量并将未知的景观拉开。
欣赏这些作品前，观众通常希望先获得其知识与意义后再进入观看，因为人们在对创作背景全然无知的情况下，会害怕陷入某种虚无和茫然之中。而欣赏艺术作品往往更像一次陌生的体验，或是一场冒险游戏，公共艺术的魅力之一大概就是“参与即生成”，意义往往由自身的经验与陌生的经验碰撞之后勾连而出。佩索阿在诗歌《烟草店》中写道：“随后宇宙在我眼里，已重建了自身，却仍不理想也不符合希望。”艺术家永远不会止步于任何一件已完成的作品，同样，在未来，我们有理由相信彭显锋将继续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和创新，为我们“重建”和“装配”出更多令人惊喜的作品。
在本次“奋进新时代·共享新生活——㵘·漫·慢首届湖南公共艺术季”展览中，艺术家们用他们的才华与创造力，将公共艺术与湖湘文化精神相结合，创作一系列不被定义、随机触发新的可能的作品，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历险”。公共艺术展的举办在于让观众重新观看“现实”的同时，不将对日常的事物的理解停留在简单的功能性上，而是从中能感受到生活美学。省级美术馆的职能不仅仅是对本土过去美术史的梳理与构建，同时也探讨着对本土文化的新观念、新形式的未来实践。（注释从略 详参纸媒）
在展览中的 单元，彭显锋装置艺术作品《匣·霞光》，1800cm*30cm*30cm，使用材质泡泡液、led灯、电机、风扇、控制板光。
《云工厂》·综合材料·2015
文章转自《艺术交流》2024年第3期
彭显锋简介
彭显锋，2010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雕塑系、学士学位，201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硕士学位，毕业后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
文艺评论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黄嘉，策展人、湖南美术馆典藏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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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华 铭
编审｜湘文达
组稿｜湘文达
终稿｜晨见闻
发稿｜湘见文艺评论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