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韩江的小说《素食者》。

刚开始看,就被故事吸引住了,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得不放慢节奏。

因为,读的过程中,有一种强烈的疼痛感,胃一直在收缩,因为这种疼痛感,我只在固定的时间阅读。

这种疼痛感如此熟悉,经常出现,比如看到一些女性被暴力侵害的新闻时会出现,比如听到老家的女性亲戚或邻居自杀时会出现,比如自己无法摆脱某种困境时也会出现。

这种疼痛感的出现,本身就足以说明女性书写的意义之所在。

对于《素食者》这本书而言,它是一种命运的再现,也是一种被看见.

女性所遭受的暴力需要被看见,女性与暴力抗争的过程需要被看见,女性需要被看见,不管是那些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从“女性被看见”这个角度而言,韩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意义重大,她不仅是韩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还是亚洲第一位获得文学奖的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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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素食者》以英惠突然有一天不再吃肉开始,以英惠最终绝食而死而结束。

奇怪的是,当她不再吃肉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为什么不吃,所有人都在斥责她不吃肉给其他人带来的不便,尤其是给她的丈夫带来的不便。

因为这,她那个大男子主义的父亲生平第一次跟女婿郑重道歉,而这个女婿究竟是何方神圣,需要全家人跟他道歉?

其实,女婿小郑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跟很多普通男人一样他自私自利、卑鄙猥琐,在外面装孙子,在妻子面前装国王。

小郑坦白,他之所以娶英惠,是看重妻子的平凡性和服务性,把妻子看一个价廉而质优的消耗品。

“我之所以会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缺点。在她平凡的性格里,根本看不到令人眼前一亮、善于察言观色和成熟稳重的一面。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舒坦。如此一来,我就没有必要为了博取她的芳心而假装博学多才,也无须为约会迟到而手忙脚乱,更不用自讨没趣地拿自己跟时尚杂志里的男人做比较了。我那二十五岁之后隆起的小腹,和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肌肉的纤瘦四肢,以及总是令我感到自卑的短小阴茎,这些对她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不会因为自己凸起的啤酒肚和短小的阴茎而自卑,反而理所当然地享受其国王般的待遇,而且妻子给他免费当保姆,还得自己补贴家用。

“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为我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而且她从婚前一直做的副业也或多或少地贴补了家用。妻子曾在电脑绘图学校做过一年的助教,平时会接一些出版社的漫画稿,主要的工作是给对话框嵌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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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个男人,看到妻子因为不吃肉而日渐消瘦,从未想过带着妻子去看医生。后来在妻子被医生诊断为有精神疾病后,二话不说跟妻子离了婚。

哪怕是一个机器出现了问题,别人还会想着维修呢,结果他的妻子出现问题了,他一声不吭就跑路,这还是人吗?

最恶心的是,这个男人在妻子患病期间不顾妻子的挣扎,对妻子进行婚内强奸,同时又一次次意淫妻子的姐姐。

这本书里出现的男人都挺恶心的,小郑无疑是最恶心的那一个。

英惠不吃肉就是为了反抗这些男人,反抗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家庭暴力、性暴力、暴力剥削。

英惠遭受最早的暴力来自于父亲。

父亲是一位越战老兵,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对孩子非打即骂,英惠从小被他扇过无数次耳光。

英惠不再吃肉的那个噩梦也跟父亲有关。

小的时候,英惠被狗咬过,父亲愤怒之下要杀了那条狗,无意间听说累死的狗狗肉更香,他把拴在摩托车后面,然后他骑着摩托车一圈一圈,最后活活把狗跑死。狗死后,父亲跟家人大快朵颐地吃着狗肉,英惠也吃了,但她再也没有忘记狗死前流着鲜血、口吐白沫望着她眼睛的样子以及怎么也掩盖不掉的血腥味。

自从英惠做了一个血腥的杀人梦后,再也没吃过一口肉。当强硬的父亲硬逼着她吃肉时,她用刀刺向了自己。

那是她是第一次反抗父亲,也是第一次以决绝的方式反抗父权制的暴力。

与恶心的丈夫、暴虐的父亲相比,姐夫是个温和的男,姐夫是个艺术家,是职业画家。

不过温和只是他的表面。

他正是以画画为由,打着艺术的幌子诱奸了当时已经精神恍惚的英惠。

并在事后远走高飞,唯一一次打电话,只想见儿子,丝毫不关心被他伤害的妻子和英惠。

这个男人跟小郑一样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妻子的付出,比小郑更过分的是,家里的花销全部由妻子承担,甚至家里的房子都是妻子出钱买的。

他和小郑看起来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同,根本没有本质区别:剥削女人,意淫女人,抛弃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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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书中恶心的男人不同的是,书中出现的女人令人心痛又怜悯。

作为一名传统的女人,母亲无法理解女儿,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女儿。

她是一个被父权制内化的女人,她打着“为女儿好”的举动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服务男性。

“你不吃肉,就会被别人吃了”。她知道这个社会的凶险,但她不知道这个社会凶险的根源是男人造成的,是父权制造成的,所以她会有意无意成为父权的帮凶。

姐姐是所有人之中真正关心她的人。

听到英惠不吃肉,姐姐第一时间关心她怎么了。英惠割腕自杀的时候,也是姐姐在照顾她。后来,家里所有人都不再管她的时候,是姐姐独自承担她在精神病院的费用,并定期去看她。

姐姐之前一直不理解英惠到底怎么了,当她通过妹妹一次次疯狂的举动后,她渐渐理解了英惠,因为她在英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跟英惠一样,她也在默默忍受这个男权社会的暴力。

小的时候,她跟英惠一样承受父亲的家暴,只不过她学会了顺从。

她顺从这个男权社会的一切,辛苦扮演着一切社会角色:女儿、姐姐、妻子、母亲,她一直为这些角色而活,从未为自己活过。

“从小她就拥有着白手起家的人所具备的坚韧性格和与生俱来的诚实品性,这让她懂得必须独自承受生命里发生的一切。身为女儿、姐姐、妻子、母亲和经营店铺的生意人,甚至作为在地铁里与陌生人擦肩而过的行人,她都会竭尽所能地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借助这种务实的惯性,她才得以在时间的洪流中克服一切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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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顺从,她明明有自己的事业,经济独立,还要找一个不爱她她也不爱的老公,独自养家又养孩子,遭遇着婚姻带来的困境。

同时在疲惫不堪的夜晚,还要满足老公的性需求,哪怕明确表示拒绝,老公还是不顾她的意愿发生关系。再她又一次遭受老公的性暴力后,她一晚上没睡,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走。

那是她第一次萌生自杀的念头,她觉得眼前的的这种日子她再也无法忍受,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再也过不下去了。

不想再过下去了。

她再次环视房间里的物品,那些东西都不是她的,正如她的人生也不属于她自己一样。”

当英惠最后什么也不肯吃了,只想变成植物,成为一棵树,她说“你这样会死的”。

英惠回答:“我为什么不能死?”

“我为什么不能死?”这句话让姐姐彻底明白,她一直都在和妹妹承受着同一种命运,不过她选择了顺从,而妹妹选择反抗,以死反抗。

所以,最后她看着医生暴力给英惠灌米汤时,她不顾一切冲过去制止了医生。

“给人以尊严,给生命以自由”。这是她最后唯一能为妹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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