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秀才
我这阵子是没有办法写社评的,但每天总要有文字要写,一是习惯,二是生活。今天的文章,是写一位漂泊的女性朋友,答应很多年了,现在才写。
几年前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到小镇的一家肯德基写文章,那段时间邻居装修,而我写作最怕的就是那些机械的声响,于是早晨便会第一时间带着电脑跑到那家肯德基去。而聚集在那个肯德基的,尤其是早晨那个阶段,大多数是附近的老人,以及上了夜班回去睡不着觉的那一类人。我算是比较格格不入的另类。夜班类的又大多是女性居多,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满身的疲惫,她们大多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点一点餐食一坐几个小时,坐在那里静静冥思,刷一会手机,大多两三个小时左右便会离开。老人大多是附近退休的,属于群居的那一类,少的群体五六个,多的时候甚至十几个老人一起,她们的精力比较旺盛,早早的来,占据有利地形,便开始像八哥鸟那般呱呱呱呱个不停,闲聊着自己退休的生活,谁家的儿媳优秀,谁家的儿媳不孝敬老人,只知道乱花钱之类的。
某一天这群老人的团伙里,忽然传来尖叫的声音,我抬头看去,发现一个老人倒在了地上,而另外的几个老闺蜜都很惊慌,而恰巧那个阶段,店里的人都被店长叫去开会,老人们见到同伴倒了,都是躲得远远的,一个善良点的还好,大声呼喊着,“胡无缘,胡无缘,服务员去哪里了?”
她不知道胡无缘们都被店长叫到后面挨批了,我还看到有两个老人悄悄的撇下倒下的同伴,摸到楼梯口灰溜溜的跑了下去,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她们的腿脚瞬间变的灵便,在上面可以听到咚咚跑着下楼的声响。与此同时,坐在窗台的那个时常拖着腮,也不看手机,就是静静看古镇河道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站了起来,蹲下到了那个倒下的老人身边观察,在她走过去的时候我已经拨打了120,还对楼下路口执勤的交警挥舞了手,喊着说,有人倒了。喊完交警我走过去,阻止了这位女士想要扶起老人的行为,说,还是别动了,除非你懂医学。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里真的,到现在是有点羞惭的,因为第一时间我阻止,反倒是害怕这个安静的女子后面被讹上,同时也担心她的一个挪动会加重老人的病情。毕竟你我皆是普通人,大家不懂医学的。不如交给警察来处理。
倒不是推锅给交警,而是他们身上的制服就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小镇的交警都很热心,上来后,问询,又是查看,接着120也迅速来了,拉着昏厥的老人就走了。
而那位女士也吵我笑了笑,说这边速度还是蛮快的,搁俺们那里,没有一个小时救护车都不会来。再然后,没有闲聊,到了次日,我们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到那个店,再然后就这么认识了,闲聊间,在她的一次次的叹息声中,知道了她的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早年的时候是一个没有上过班,甚至没有出过远门的安静女子,观念是相夫教子,但某一天,老公在外面有了女人。她笑着说,还是单位的那种!
后边就离婚。
她叹息着说,没有听家里的。
现在一个人来这个镇上班,本来是到工厂的,但赚不到钱,还被扣,后边就到了那种男人消费的地方做了保洁。她笑着说,我这个年龄做保洁的,没有的,但咱靠劳动赚钱,不丢人的。
我附和着说,挺好的。
她说,最难捱的是逢年过节,一个人,家也回不去。我说娘家怎么。。。
她说,咱俺们那里,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回去,也没有归属感,她最大的理想是现在攒钱,后边买一个小房子,有个狗窝。
在说到买个小房子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是有着光芒的。
在那次闲聊之后,有一次她叫我帮了个忙,搬家。说本来找货拉拉的,但收拾太麻烦了,而且就隔着一条街,不划算的,只好麻烦你了啊。我说,我还好的,不要客气,我也没什么事,
在那次搬家的时候,我知道,她和在她上班的那里的一个女同事合租了一个两室,说这样省一些,住的也舒心。她的那个女同事和她从事的不是一样的工作,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可以听到,昨晚两点下班,加了一个钟之类的。
她笑着说,是纯绿色的地方,不要多想,我这个朋友非常的好,人非常的好。干啥都是干。但自己是不会干的。
我说,我和别人不一样的,不要多想,任何行业,甚至镇子里老房子河边那些站在路边的那些女子,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大家都是为了生活?
她说,你真的这么想?你还怪好来!
在那天帮她们搬完家后,她们说什么也要请我吃饭,我说既然这样,就到那个也是一条街随便吃点就可以了。再然后随便找了个小摊,三个人吃,在吃的时候,有一只流浪狗在周围的桌子边转来转去,走到一个桌子边还被人踹了一觉,但流浪狗仿佛已经饿到筋疲力尽,只是吱了一声,但并没有跑走。她的那位女同事很柔和的看着那只狗,用手拿了一个才烤完的鸡翅让那只狗子过来,等它过来,很柔和的喂给它吃。
女同事喂完狗子说,是生命,人和狗都是生命,讲到这里,叹息一声,说看到流浪的狗,就会觉得自己也在流浪。
后来很长时间没有见她,邻居装修好了,我也不再去肯德基。直到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了女同事,笑着和我说,那个谁谈恋爱了,和我们小区对面那个开小酒馆的人。我当时想,挺好的,这样她也就不会再有那种孤独感,说实话,我对她印象最清晰的就是拖着脸颊一个人看着窗外河流的样子,那份孤寂如果有画家在的话,绘画出很深邃的氛围。
后来见到了她和她的恋爱对象,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看着比她小几岁的样子,她的穿着也变了很多,不再是朴素的长裤,而是那种带着褶皱年轻化的短裙,上身白色衬衣。我和他们打招呼,也顺便看了那个冷淡的瘦瘦高高的小伙,心里有几句话却又说不出来。她也不再那么热情,而是很平和的招呼。
女同事和我说,谈了几个月了,经常去我们那里住。
而后,我一段时间离开小镇,到南京帮人写传记,再回来的时候,某一天看到她发来的信息,说咨询我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大意是借钱给别人不还,起诉有用吗?我说起诉肯定有用的,但不知道这个钱借出去的流程,然后她详述了借钱的过程,但没有说是谁借的。
我说,按照你说的,这属于诈骗了,尤其是对方已经把你拉黑,不用起诉,可以直接报警的。她说,考虑一下。
再然后,便又是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一个多月左右吧。某一天,女同事也和发信息说,谁谁谁要回老家了,我很惊讶,然后约她们去吃公鸡煲,当作践行吧。在那个老板和我很熟悉的店里,三个人吃了很丰盛的一顿餐,她们笑着说,和老板熟悉就是不一样,吃的都是新鲜的!
我问,你那个借钱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低一下头说,算了,就当自己倒霉。
我说,完全可以报警的。她说,没意思的,算了!
然后我便不好再问,她们喝着啤酒,我因为开车只喝了茶水,一边吃一边看手机,然后看到了我曾写的一篇朝鲜少女的文章被违规了,叹息了一声。她们看完,我说我写的文章没了,然后又对她们说,你知道我和这家老板为何那么熟悉吗?
我说,当年我帮助过这家老板的一个老乡,那也是一个和你们差不多年龄的一个女生,被人骗了,还被抓进监狱,我是帮她去到她的老家送过东西的,坐了很久的火车,她老家对面的一条河就是朝鲜。然后我被违规的这篇文章就是那个时候看到的素材。
她笑着说,你有空了,一定也要帮我写一篇文章。
我说可以的。后边一定会写。那天之后,我们三个人在小镇的街头晃悠了很久,直到了夜已深沉,路寂寥开来,才各自回家。再之后,便没有相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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