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每个边上,都有风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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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原创:人生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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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奈何
身为南宋遗民,足够张炎有太多怅然。
社会动荡,国已不国,纵有文人傲骨,岂能补天之残。
公元1291年,是为元世祖至元28年。
一年前,张炎与友人沈尧道应召为元政府书写金字《藏经》,似有所幸,实可奈何。
幸而还有友人相伴。
幸而翌年即可归来。
此段时间,沈尧道居杭州,张炎居越州。
同赴大都写经的,还有张炎的另一名友人赵学舟。
异乡苦寂,长日漫漫,唯有友人间不时的诗词往来,可以聊慰枯怀。
《甘州》,便是此期张炎寄给沈尧道及赵学舟的一首词作:
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此意悠悠。短梦依然江表,老泪洒西州。一字无题处,落叶都愁。 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弄影中洲?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向寻常野桥流水,待招来、不是旧沙鸥。空怀感,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02
短梦
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
记得那次在北方的边关,我们踏着雪去游玩,寒冷的空气把皮衣都冻得硬邦邦的。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异乡的景色,是这般清冽迷蒙,寒气逼人。
既来之,则安之。
不安之,何居之。
不居之,何归之。
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此意悠悠。
我们沿着枯萎的树林和古老的道路走着,在那长长的河边给马儿喝水,心里的念头飘得很远很远。
人,生于天地间,多渺小,可就是这渺小的人,能一念悠悠。
一念,万水千山。
短梦依然江表,老泪洒西州。
那短暂的旅程,就像一场梦一样,我依然在江南徘徊,泪水洒落在西州。
好梦总是不够悠长,如同北方我们那短暂的旅行。
如同,旅行中,我们彼此都欲说还休的心事。
都在我们心中。
你知道,他知道,我知道。
怎能不知道呢,我们,都拥有过同样的梦。
梦中,都有我们对故国的惊鸿一瞥。
哪怕那梦,全是一样短暂。
我们看不清梦中的故国,看不够梦中的旧景。
那么短,那么短的梦,却依然执着地留恋着昔日的一切,足够我们泪洒西州。
一字无题处,落叶都愁。
想在叶子上写点什么,却发现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因为落叶上都写满了忧愁。
因为,一片一片落叶,本身便是秋天一片又一片的哀愁。
03
芦花
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弄影中洲?
你带着白云离开,我想问,谁会留下楚地的玉佩,在江中的小岛上看着自己的影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再热闹的相聚,总有宾客尽消之际。
走的人,走了。
留下的人,伴着怅然。
区别仅在于谁走了,谁留下。
一生太长,可以有太多的走走留留。
一生太短,有些时候,一个转身,就是永远。
所以,每一次相聚,每一次别离,其实都值得好好珍惜。
更何况是好友相聚,更何况,是相聚在这短梦江表的北国之地。
折芦花赠远,零落一身秋。
我折下芦花送给远方的你,芦花散落,就像我一身的秋意。
秋意,是自然给这世界的馈赠,循环流转,永不止息。
飘落的芦花,如别离之时你我眉间心上的怅然,才拂又至。
人身在世,确如芦花般脆弱,不堪一折,轻轻一挥,便四散天涯。
可芦花同时也是坚强的,能不屈不挠地开遍溪边河畔。
走吧,走吧,带着芦花的软弱,也带着芦花的坚强。
还有洋洋洒洒的一身秋意。
去远方。
去飘零属于我们各自的飘零。
向寻常野桥流水,待招来、不是旧沙鸥。
在普通的小桥流水旁,我想招来那些沙鸥,但它们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些了。
那些我们以为的永恒,其实都悄然换了容颜。
生如斯,死如斯。
人如斯,国如斯。
世间有什么是长存的呢?
恨终会过去,能留下的,该留下的,是绵绵无绝期的情意。
譬如我对你。
譬如你对我。
譬如我们。
譬如许多许多像你我一样的我们。
空怀感,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我心里充满了感慨,但在斜阳下,我却害怕登上高楼。
还是不要考验自己了吧。
即使以为已经放下,又何必给自己徒增伤感呢。
那一望而来的黯然,不看也罢。
04
旧日
1290年秋,张炎及一众友人被召至大都,次年南归。
旧事难忘。
已是离别身,更逢离别事。
经历过国破家亡的巨痛,昔日的一切,再难追寻。
就算是在梦中,故土依然云遮雾罩,看不真切。
就算是看得真切,好梦总是难长,短梦更让思乡的人此意难平。
北国风光,寒气脆貂裘,何以抚之,何以暖之。
亡国遗民,也只能在同是亡国遗民的同胞眼中,才能看见一丝旧日痕迹。
所以,毫无疑问,对友人的思恋,其核心正是对故国的思恋。
短梦依然江表,老泪洒西州。
何必斜阳登楼,最短的梦,依旧是最深的牵挂。
人生君说
“提升内在的确定性,在失控中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