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过完十岁生日没多久,张德富就来到了我家。记得那天,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个布包袱,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

村里人都说,张德富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就只会种地。可就是这么个庄稼汉,硬是把我和哥哥李志强拉扯大了。

俺娘李桂花看上他,大概就是因为他老实肯干。俺爹走得早,家里地里的活都是娘一个人扛着。张德富来了以后,活儿干得麻利,还特别会伺候庄稼。

刚开始,我和哥哥都不愿意叫他爹。他也不强求,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晚上回来还给我们辅导功课。慢慢地,我们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有一年夏天,老天爷不作美,大旱把庄稼都快晒死了。张德富愁得整宿睡不着觉,半夜里起来看天,盼着能下场雨。

"雨呀,你咋还不来?"他望着天空自言自语。

我偷偷听见了,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着他去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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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富叔,我来帮你浇地。"我小声说。

他愣了一下,笑着摸摸我的头:"好,咱爷俩一起干。"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叫他爹了。哥哥还是叫他德富叔,但也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张德富种的地,年年都比别人家的收成好。村里人都说他有种地的绝活,还来向他讨教。

他总是笑呵呵地说:"没啥绝活,就是勤快点。地里的庄稼跟自家孩子似的,得用心伺候。"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暖暖的。

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充实。我和哥哥在张德富的督促下,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高考那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哥哥也考上了县城的师范学校。

临走那天,张德富难得穿上了他那件干净的白衬衫,陪我们去车站。他站在站台上,目送我们离开,那瘦削的身影渐渐模糊在我们的视线里。

"好好学习,有啥困难就跟家里说。"他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大学四年,每次放假回家,都能看到他在地里忙活。有时候我想帮忙,他总是说:"你读书是正经事,地里的活交给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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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我在省城找了份工作,哥哥也在县城当了老师。我们偶尔回家看看,每次回去,都能看到张德富和娘在地里忙活的身影。

有一次,我看到张德富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脊背也不像从前那么挺直了。我心里一阵酸楚,想着要不要劝他们放弃种地,来城里享享清福。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对他们来说,种地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放下锄头,他们反而会不习惯。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城里安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哥哥也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可张德富和娘的生活却始终没什么变化。

他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那几亩地,年复一年。

去年冬天,我接到娘的电话,说张德富生病了。我急忙请假回家,看到他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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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是中风,现在只能躺着。"娘抹着眼泪说。

我心里一沉,赶紧把他送到了县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需要长期卧床治疗和康复。

我和哥哥商量后,决定把张德富接到县城来治疗。可他坚决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回村里。

"我这一辈子都在地里,现在突然不能下地了,心里空落落的。"他躺在病床上,眼神望向窗外,"让我回去吧,看看那些庄稼,我心里踏实。"

最后,我们只好妥协,把他接回了村里。我请了长假,在家里照顾他。哥哥也经常过来帮忙。

张德富卧床后,地里的活就落在了娘一个人身上。我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在地里忙碌,心里不是滋味。

有天晚上,我跟娘提议把地卖了,她却摇摇头:"这地是你们张德富爹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咋能说卖就卖呢?"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张德富一直在偷偷添置地。他省吃俭用,就是为了多买几亩地,好给我们留些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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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眼眶一热,心里五味杂陈。

张德富卧床后,整个人都蔫了。他总是望着窗外发呆,有时候还会偷偷抹眼泪。

我知道他是想地里的庄稼了。有天,我灵机一动,把他扶到轮椅上,推到了地头。

"爹,你看,这是你种的麦子,长得多好啊!"我指着金黄的麦田说。

张德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麦穗。

"好啊,好啊,"他喃喃自语,"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错。"

从那以后,只要天气好,我就推着他到地里转转。虽然他不能干活,但看着庄稼,他的精神就好多了。

有时候,他还会指挥我干活。"那块地该浇水了""玉米该间苗了"......我笨手笨脚地干着,他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慢慢地,我也喜欢上了种地。每天早上起来,看着自己种的庄稼一天天长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德富这么多年都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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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我正在给张德富擦身子,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小军啊,"他说,"爹对不起你们。这些年,一直让你们跟着受苦。"

我一愣,赶紧说:"爹,你说啥呢。要不是你,我和哥哥哪有今天啊。"

他摇摇头,眼里噙着泪水:"爹没能给你们留下多少钱,就这几亩地......"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爹,你给我们的,比钱珍贵多了。"

张德富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能坐起来了,说话也利索了。我心里暗暗高兴,想着再过段时间,说不定他就能下地了。

可就在这时候,哥哥来了。

"小军,咱们得商量个事。"哥哥把我拉到一边,"我觉得,应该把德富叔送到养老院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为啥?"

哥哥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照顾他太累了。咱娘年纪也大了,吃不消啊。再说了,养老院有专业的护工,照顾得更好。"

我沉默了。我知道哥哥说的有道理,可想到张德富,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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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吧,"我说,"等他身体再好点,我们再商量。"

哥哥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起这些年张德富对我们的好,想起他在地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他教我种地时的耐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推开门,看到张德富已经坐在院子里,正在晒太阳。

"爹,"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你想不想去地里看看?"

他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

我推着他来到地头,清晨的阳光洒在麦田上,金灿灿的,美极了。

"爹,你看,麦子熟了。"我说。

张德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麦穗,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好啊,好啊,"他说,"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错。"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了决定。

回到家,我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哥,"我说,"我决定辞职回来种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传来哥哥的声音:"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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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说,"我想好了。"

挂了电话,我走到张德富身边,蹲下来。

"爹,"我说,"我决定留下来,跟您一起种地。"

张德富愣住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好啊,好啊,"他颤抖着说,"有你在,爹就放心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辞了城里的工作,回到了村里。

刚开始,种地确实挺累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到太阳落山。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都是酸痛的。

可慢慢地,我就习惯了。看着自己种的庄稼一天天长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张德富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他虽然还不能下地干活,但每天都会坐在地头,指导我干活。

"小军啊,"他常常这样说,"种地要用心。地里的庄稼,就跟自家孩子似的,得细心照顾。"

我认真地听着,把他的话都记在心里。

有天,我正在地里干活,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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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咋来了?"我惊讶地问。

哥哥笑了笑:"我请了长假,来帮你种地。"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哥拍拍我的肩膀:"咱爷俩一起干,肯定比你一个人强。"

就这样,我和哥哥一起,在张德富的指导下,种起了地。

日子虽然辛苦,但却格外充实。每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有天晚上,张德富突然对我们说:"你们俩真好,比亲生的还亲。"

我和哥哥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暖。

"爹,"我说,"您才是最好的。要不是您,我和哥哥哪有今天啊。"

张德富笑了,眼里闪着泪光。

"好啊,好啊,"他说,"有你们在,我这辈子值了。"

我看着张德富慈祥的面容,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家,不一定是血缘相连的,而是互相关心、互相照顾的地方。

而我们,正是这样一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