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10期内容
我是1987年上的初一，开学第一天报到时就认识了桂芬。她个子不高，背微驼，小学时因患有哮喘病老是住院耽误了上课，还蹲了两级。加上她高度近视，总是习惯性地耸起鼻子往上抬眼镜，就有调皮的男生给她起外号进行语言欺凌。
那时我所就读的农村中学，师资力量非常薄弱，英语教师更是奇缺。而我们这一届比较幸运——学校分配来了一位师范学校刚毕业的英语女教师。可临近开学时她却因病住进了医院，只好由语文老师临危受命教我们英语课了。这位语文老师有个正在读高中且英语不错的女儿，每天晚上女儿教会他几个英语字母的发音，第二天上课时他再“卖”给我们。
半个月后，新来的英语老师病愈出院。她是位年轻且打扮时髦的城里姑娘，同学们私下都喊她“大漂亮”。“大漂亮”长得文文静静，上课时却严肃得很，有的男生交头接耳不认真听讲，她教训起来比男老师还要凶。
我们发现“大漂亮”特别喜欢桂芬，经常在讲完课后站在桂芬课桌旁给她“开小灶”。尽管班里有英语课代表，可有些需要跑腿的活儿她都让桂芬去干，课间休息时她还总把桂芬喊去她的办公室里。因为这份“偏爱”，桂芬的地位也在班里提升了一大截，连喊她外号的那些同学也收敛了不少。
我不只一次问过桂芬：“大漂亮”为何对你那么好？桂芬却只是耸起鼻子抬一下眼镜，然后憨憨一笑，片字不言。同学们开始猜测桂芬和“大漂亮”是亲戚，否则各方面都不出色，老师又凭啥喜欢她呢？见桂芬不反驳，大家更笃信她俩是亲戚关系了。
后来我们上了初二，“大漂亮”继续在初一教英语课。虽然不再给我们上课也不再喊桂芬替她跑腿了，但大家都知道桂芬有她这样一位亲戚老师，调皮的男生也不敢再欺负她了。
中考之后桂芬读了职业中专，她开心地说，若不是自己的英语成绩好，初中毕业恐怕就没学可上了。聊起“大漂亮”时，我又问她“你们究竟是什么亲戚”？她终于跟我说了实话。
那时我们学校的女厕所，分教师厕所和学生厕所。教师厕所条件好些，有3个蹲坑，之间有隔板。女生厕所就简陋多了，只有一排蹲坑，之间还没有隔板。由于害怕在里面碰到老师，所以没有女生敢去教师厕所。
桂芬比我们大两岁，刚上初一时就来了月事。因为女生厕所私密性太差，她怕被我们这些不明世事的小女生围观，所以经期不敢频繁上厕所。结果有一次时间太长而弄脏了衣服，被“大漂亮”看到后就把她喊到办公室。“大漂亮”给她拿了卫生纸，领她进了女教师厕所，又帮她跟班主任请假，让她回家去换了衣服。此后她们约定，桂芬再来了月事就告诉“大漂亮”，由她安排桂芬去办公室帮她做些事情，其实是上课时间女生厕所没有人，不必担心被围观。那段时间，桂芬的卫生纸等用品都放在“大漂亮”办公室的抽屉里，桂芬课间想去厕所时也可以去找她，再由她领着桂芬去女教师厕所。再后来“大漂亮”屡次向校领导进言，建议将女生厕所坑位间设隔板，以保护隐私。经过一年的不懈努力，这个提议终于落实了。
“大漂亮”这一举动的确漂亮，不仅保护了桂芬的隐私和尊严，让她能够安心上课，更保护了后来一个又一个的“桂芬”，解决了在校女生上厕所这件看似小事的人生大事。
原标题 《老师的 “腿替”》
作者：马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