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人看来,与头顶无穷无尽的天空和宇宙相比,脚下的地球似乎已经是人类的掌中之物。
其实,海洋对现在的人类来说仍是一片未知,以人类目前的科技,还无法彻底探究深水的一切,特别是深水打捞一直以来都是一项难题。
谁都没想到,这项难题竟然会被浙江警方碰到。
2014年,一件铁笼沉尸案和一个嘴硬的犯罪嫌疑人,让浙江警方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难取证的案子。
犯罪嫌疑人胡方权将受害人张宏装入铁笼中,沉入了千峡湖的水底,这导致了即便后来胡方权被警方抓获,也因为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迟迟无法定罪。
明明手上所有证据都指向胡方权是凶手,可是胡方权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杀人。
看着胡方权的这副嘴脸,专案组警员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打捞到受害者的遗体。
可是深水打捞谈何容易?
警方只好求助于多领域专业人员,经过了600多天、花费了上百万元,才终于成功将张宏的尸体打捞上岸。
罪证出水,罪恶低头,铁证如山面前,胡方权也只能伏法。
民间借贷,催生绑架凶案
“救救我老板!”
2012年6月11日凌晨,浙江省杭州市武林派出所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电话对面的男子姓李,他声称自己的老板被人绑架,还被索要赎金5000万。
这通电话引起了警方的重视,立刻要求报警人李某提供更多信息。
于是在李某的讲述下,一个由民间借贷引起的巨额债务纠纷,以及随之发生的绑架案呈现在警方面前。
被绑架的人名叫张宏,是报警人李某的老板,出生于1968年,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商人,从小就梦想着长大以后赚大钱。
成人之后,张宏也确实敢于尝试,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乘上了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东风,成了一个手上略有小钱的老板,旗下有大米加工厂、宾馆等等资产,在家乡已经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富豪。
不过,张宏一直有着做大做强的想法,这种想法让他赚下了第一桶金,一路创业至今,也为他最终的悲惨命运埋下了伏笔。
做大做强需要钱,张宏虽然手上有些钱,可这些钱仍然无法支撑张宏扩大他的商业版图。
他曾想过从银行贷款,但是因为一系列自身原因和政策的原因,张宏很难从银行贷出款来。
于是他便把目光转向了民间借贷,也因此认识了胡方权。
胡方权是浙江人,比张宏大5岁,他跟张宏的共同点是都有不小的胆子。
不同之处在于,张宏做生意还算是遵纪守法,但胡方权是个从小就不守规矩的街面混混。
他一生都没有固定职业,曾经做过帮人偷渡的中介,也干过赌博行业,平日里寻衅滋事更是家常便饭。
跟张宏相识的时候,胡方权的职业又变成了民间借贷公司老板。
他开了一家所谓的金融投资公司,不过周围相识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干的就是高利贷。
张宏结识胡方权,最初仅仅只是出于生意需要
——张宏需要大量资金来扩大经营,胡方权作为一个放贷者,自然也希望把手头的钱贷出去,来赚取高额不法利息。
双方一拍即合,张宏先跟胡方权借了几百万,胡方权爽快地借出,张宏也在短时间内很快归还这一笔短期借贷,为双方打下了信任基础。
此后,张宏又多次向胡方权借款,金额越来越多,从来没有不还钱的时候。
在胡方权眼里,张宏算是个“好客户”,贡献上来的利息比别人多,也从来不用催债,一来二去,胡方权跟张宏以朋友兄弟相称。
然而,建立在不法利益上的“朋友兄弟”关系是脆弱的,不久之后,张宏和胡方权就明白了这一点。
随着国家对民间非法借贷的严厉打击,胡方权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2011年时的一次严打,让胡方权周围的同行们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很多人不仅遭到了法律制裁,借出去的款也成了一笔烂账,这让胡方权十分揪心。
因为他的“好朋友”张宏,在此之前向他借了2000多万的高利贷,却一直没有如往常一般按时还钱,总是推脱公司经营不善,让胡方权宽限些日子。
最初,胡方权还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勉强允许张宏延期还款。
但眼看国家打击力度越来越强,胡方权觉得再不把钱拿回来,恐怕就拿不回来了。
于是在最后一次联系张宏时,胡方权放缓了语气,诚心邀请张宏来杭州吃一次饭,欠款的问题再行商量。
听到胡方权有意再次允许延期还款,张宏心里很高兴,便来到了杭州,住到了以前经常住的温德姆酒店。
谁知这一去,白白送了性命。
千里追凶,受害人仍难获救
2012年6月10日,张宏去了杭州之后,跟胡方权在温德姆酒店见面,随后便跟家人失去了联系。
当天晚上深夜,张宏的妻子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胡方权打来的。
在电话里,胡方权要求张宏的妻子立刻拿出5000万赎金,赎回张宏。
胡方权口中的5000万,指的就是张宏从他那里借得的2000多万本金,再加上需要偿还的高额利息。
张宏的妻子听到消息,感觉天都要塌了。
因为张宏的公司最近确实经营不善,并不是有钱不还,2000万的本金都还不上,更别提5000万了。
张宏的妻子在电话里跟胡方权反复哀求,胡方权仍然执意要求给钱才放人。
无奈之下,张宏的妻子联系了跟张宏关系最好的公司手下李某,让李某去杭州报警,这才有了本文开头的那通报警电话。
杭州警方一得知情况,就立刻展开全方位调查,发现胡方权有过非法持枪的记录后,民警大感不妙。
他们猜测,如果胡方权拿不到钱,张宏的性命恐怕不保。
于是警方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向上汇报之后,根据现有情况展开了追捕,也调取了酒店和周围路段的监控,发现张宏在跟随胡方权离开温德姆酒店的时候面色如常,并无被胁迫的迹象。
但在离开酒店之后,就被胡方权和手下胁迫上了车,一共两辆车,一路向南离开了杭州。
专案组立刻出发,寻着踪迹试图抓捕胡方权一行人。
让警方没想到的是,胡方权有着极高的反侦察意识,几十天的追捕过程中,胡方权经常比专案组先一步离开据点,屡屡让专案组懊恼不已。
在这个过程中,张宏的家人屡次接到胡方权的电话,电话对面除了胡方权嚣张索要赎金的话语,也有张宏沙哑的哀求声。
张宏的妻子听到丈夫还活着,多次在电话里请求胡方权不要下杀手,并凑了630余万元打给了胡方权,声称这是所能拿出的全部财产,希望胡方权手下留情。
但胡方权态度十分强硬,他在电话里说:“必须给我5000万,少一分都不行!”
不过,胡方权虽然一直躲避警方的追捕,但随着警方的大网越收越紧,胡方权也感到无处藏身。
曾经当过偷渡中介的他,此时有了越境离开中国的想法。
到了9月份,再也没有人打电话给张宏的家人,警方也在此时得到消息,说胡方权已经从云南出境到了越南,然后又从越南到了泰国。
专案组立刻联络越南和泰国警方,掌握了胡方权的具体动向,并申请了共同合作。
2013年2月27日,我国警方飞抵泰国,连同泰国警方一起查到了胡方权的所在地,在一个宾馆里逮捕了胡方权和情人,将其押解回国。
同一时间,国内警方也找到了胡方权手下十余人的所在处,将其一网打尽,以胡方权为首的犯罪团伙就此落网。
但此时一个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专案组办案人员的心头——张宏不见踪影。
对胡方权进行审讯之后,胡方权一口咬定自己将张宏放走了,现在张宏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不过,在国内抓获的几个胡方权的手下没有扛住审讯,供出了张宏的下落。
原来在2012年8月31日,胡方权和金朝国、张崇宣两个手下开着一辆皮卡车,把张宏带到了千峡湖。
此时的胡方权已经知道,张宏的家人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但是丧心病狂的他认为,既然张宏欠钱不还,那就要用他的命来抵债。
于是胡方权开着皮卡车,驶到了千峡湖上的北山大桥。
停车之后,胡方权和两个手下把张宏的双手铐住,把他塞到了一个铁笼子里面,就这样从大桥上将他扔进了湖里。
可怜张宏经历了数月的折磨,仍旧没有逃离死神的魔爪。
600天打捞,终让罪证出水
整个作案过程已经清晰明了,警方搜集到的各项证据也把凶手指向胡方权。
但当警方再次审讯胡方权时,胡方权面对如此多的证据,依然矢口否认自己杀了张宏,这让警方一时间十分为难。
为了获取证据,警方需要将张宏的尸体打捞上岸,可是现实条件让警方一筹莫展。
千峡湖是一座人工湖,平均水深在60米左右,最深的地方超过100米,而且不是一湖死水,整体水域是流动的,这给打捞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人工蛙人打捞的极限潜水深度是60米,这刚好达到千峡湖的平均水深,但胡方权手下所说的沉尸地点水深远超60米。
更何况,千峡湖湖底原本是一片居住区,是通过人工蓄水的方式形成了这片水库。
因此湖底并不像天然湖一样一马平川,而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建筑、工程器械、垃圾等等,情况十分复杂,正常的海洋勘探设备无法在此展开工作。
再加上水域是流动的,千峡湖库区面积达71平方公里,谁都不知道张宏的尸体飘到了哪里。
可再大的困难也必须要克服,逝者虽逝,真相和正义却不能埋没。
于是警方开始联络各领域专业单位组织,尽可能展开打捞工作。
多方联系之后,第一次打牢发生在2013年4月6日。
当时专案组联系上了浙江大学机械工程学的顾教授,这位顾教授带领一个专业团队,使用价值超过百万的水下机器人探查水底情况。
打捞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仍然一无所获,不得不暂时停止。
有了第一次打捞失败的经验,专案组找到了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和中船重工研究所帮忙,于2014年1月2日开始了第二次打捞。
这一次打捞,各个研究所拿出了最新设备,警方也做了类似的铁笼,装进石块投入水库进行案件复原,可惜仍然无法确定铁笼的具体位置。
直到第三次打捞,专案组才终于得到一些线索。
这一次专案组邀请了拥有国内最顶尖深水扫描设备的劳雷公司,请他们用设备还原了水底的地形地貌,确定了9个可能是目标的可疑物。
在这一基础上,专案组又找到顾教授开展了最后一次打捞。
顾教授则聘请了一位国际知名的水下机器人操作员,按照劳雷公司还原的水下地貌,再次展开机器人搜索。
得益于操作员的操作,水下机器人进行了与上次不同的网格搜索。
六天之后,远程操作机器人的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长宽约70厘米的铁笼,里面是一具遗体,极可能就是张宏。
将其打捞上岸后经过鉴定,遗体确实是张宏本人没错。
回顾专案组的这四次打捞,称得上是破了全国公安史的记录
——张宏的遗体位于水下83米处,在此之前,警方从未在如此深的深水中打捞过遗体,总共花了600多天、上百万费用,其难度之大花费之高,让人瞠目结舌。
甚至于在打捞过程中,办案人员一度成为当地的一个景点,路过的老百姓总是会停下来,凑上前去看两眼、问一句:“诶,还没捞上来啊?”
但为了昭彰正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张宏的遗体捞上来了,胡方权却仍然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因为他知道案件性质十分恶劣,一旦认罪很可能就是死刑,妄图用抵赖的方式求一线生机。
但铁证如山面前,不需要胡方权的亲口承认,法院依然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查明真相。
2015年3月16日,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经过仔细审理之后,进行了一审宣判,认为胡方权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同时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而在胡方权将张宏沉尸湖底的过程中,与他一起行动的金朝国和张崇宣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张崇宣被判决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金朝国被判决无期徒刑。
2016年12月13日,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胡方权验明正身之后,将其押赴刑场执行死刑。
这个残忍地将他人锁入铁笼、沉尸湖底的恶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回顾整个案件,我们可以得到的最大启示是,无论面临何种困难,都不要借高利贷,高利贷不仅违法,而且危险。
哪怕最终胡方权得以伏法偿命,可张宏仍然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得不偿失,如果他有机会重来一次,相信他一定不会再选择为了钱财而结识不法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