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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今年是北大国发院(前身为中国经济研究中心,英文简称CCER)成立三十周年。国发院走到今天,能在教学、科研、智库等领域有所成就,对社会进步有所贡献,离不开师生校友的接力开拓,风雨兼程,以及各界的呵护与鼎力支持。值此30周年之际,我们特别启动“我与北大国发院”(或我与CCER)主题征文,欢迎师生校友和各界伙伴不吝赐稿,通过您的文字,共同走进那不曾褪色的岁月,也鼓舞更多人砥砺前行。本文作者为北大国发院1996级硕士校友李骥。

一九九九年春季,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以下用英文简称CCER)第一届共有11名研究生(10名硕士研究生,1名博士研究生)很快就要毕业,对于CCER来说这无疑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对此格外重视。

在那一段时间里,老师们着重抓学生毕业论文质量,而同学们除了认真准备毕业论文外,大家还忙碌着找工作、准备出国等诸事。我在上一年秋天报考了本校光华管理学院的博士研究生,已完成各种考试。正在等待录取结果。

在CCER读研期间,我的研究方向是国际贸易,海闻老师是我的导师。与别人不同的是,在毕业论文答辩的过程中,其他同学都顺利通过,而我的毕业论文却“卡了壳”,第一次论文答辩未获通过。看着其他同学论文答辩通过后兴高采烈的样子,我郁闷极了,心想:莫非海老师对毕业论文的要求太严苛了?

我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父亲,准备告诉他我的毕业论文答辩未获通过的事情,看样子答辩要延期,这个暑假我就不回老家了。父亲是一位医生,他已退休两年,被单位返聘,经常在医院坐诊。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为一位病人把脉诊断,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有耐心极了。在电话中我的话还没讲完,父亲就马上下了个结论:“玉不琢不成器,这事得听导师的!”好嘛,他竟然很快把电话挂了,试问他老人家的耐心都到哪里去了?

在海老师的指导下,我选择了一个新的论文研究题目,并很快重新进入了写作状态。我早出晚归地为毕业论文忙碌,我这里所谓的“早出晚归”是指——早上我比其他同学起床要早,而晚上回到宿舍的时间则比其他同学要晚。我每日来往于宿舍、资料室、图书馆、学生机房、食堂之间,看起来一副“废寝忘食”的样子。这要是让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发小知道了,他肯定会跑过来故意挤兑我——现在才知道埋头苦干哩,那你写上一篇论文时都干嘛去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到了暑假,已毕业的同学陆续离开了CCER,有的出国去留学,有的则去新的工作单位上班,而我还继续时不时地出现在朗润园的院子里。北京的夏天酷热,但CCER的老师们并不会休假,照样拼命地工作,林毅夫老师最典型,他经常会彻夜工作,也有不少正在读研的同学不是跟着周其仁老师在外面做课题,就是准备出国考试,或者和老师一起做研究,反正没人会闲着。我这时候也很忙碌,面对未完成的毕业论文,内心肯定很着急啊!

一天晚上我在朗润园的学生机房熬到了深夜,结束后就在我推开院子大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住在传达室的刘师傅听到外面开门的声响,一脸睡意的样子跑出来查看究竟。不知实情的他看着我背着书包,一脸疲倦地站在大门口,马上就竖起了大拇指:“嚯!勤奋用功的好小伙儿!”刘师傅和唐阿姨夫妇一向朴实热情,他那满脸诚恳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好拒绝,我只好向他鞠躬表示致谢。其实那时候我在想:等我的论文答辩通过后,您再跑出来夸奖吧!

朗润园的西边有一孔石桥,跨过石桥后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学校西门。这条路比较偏僻,平时路上行人稀少,我有时候会从这条路上走过。“笃、笃、笃,……,笃、笃、笃,……”一阵阵敲击树木的清脆声音响彻四周。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不远处有一只啄木鸟趴在一棵树上正用力地啄着。我轻轻地靠近它,直到我站在伸手可以捉住它的地方停止,此刻或许它并不介意我的到来,或许它还没有觉察到我已站在旁边。我在那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它专心致志的样子,多像正在写毕业论文的我呀!

我的毕业论文终于写完并进行最终答辩,面对这次答辩,我的内心更加紧张。在论文答辩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海老师和其他几位参加答辩的老师提出一些希望与修改意见,这样修改后的论文会更完善。听到老师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感到心里的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答辩通过的概率会比较大。回想起研究生三年的求学经历,跟着老师们做助教、做课题、做研究的各种交流与相处中,我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CCER的老师个个治学严谨,他们自己就是学生的榜样。

这天答辩结束后,我再一次静静地站在那只啄木鸟待过的那棵树面前,那一刻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感受——每个人都会曲曲弯弯地经历一些事情,比如考研时会曲曲弯弯,毕业找工作时会曲曲弯弯,工作后想进步也会曲曲弯弯……就像眼前这曲曲弯弯的小路一样,每个人所经历的事大都很难顺畅地直达目标。而在这曲曲弯弯的经历中,令人最难以忘记的,其实就是那只啄木鸟,它代表着我们内心世界的一种向往,是它陪伴着我们一路前行。

张维迎老师大约是在一九九八年调到了光华管理学院并担任常务副院长,他在那里很快就启动了教学改革,按照国际化的标准聘请了很多有水平的老师来光华任教。我去光华读博士时正好赶上了光华的教学改革,所以新一届博士生班的课程内容和往年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很多课程内容已经在CCER都学过了,所以在光华读博士那几年我的基础课学习相对比较轻松。

在读博士一年级的时候,我把硕士研究生毕业时的论文做了修改,发表在经济类核心刊物上,这篇文章还获得了“安子介国际贸易研究奖”。当我走上对外经贸大学礼堂的领奖台时,发现颁奖嘉宾居然是时任外经贸部的副部长龙永图先生,当年中美之间就中国加入WTO的一系列重要谈判就是由龙部长具体进行的。这一刻我意识到,一个人获得奖项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有机会来拓展一下视野,而海老师就是促使我进步的那个人。谢谢海老师的严格要求与指导,这个奖同时作为教学成果奖也是颁给海老师的。

事后看来,“玉不琢不成器,这件事得听导师的!”——我感到父亲的这句话还挺有道理。参加工作之后,我把此类事定义为“推倒重来”,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地会经历一些“推倒重来”的事情。比如,领导安排的事如果干砸了,或者原来的事情根本就干不下去了,干脆考虑“推倒重来”,换个思路干说不定把事情就干成了。所以,每当我想起研究生毕业时的那些事,总有一股开放自新的力量在激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