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深山,于密林深处。
清晨,日出东方,朝阳洒落一处林中道观,占地不大,其牌匾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能勉强认出“静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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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青年站在道观门口,伸着懒腰。
他的容貌俊俏,只是脖颈处有一些伤疤,似乎顺着皮肤脉络蔓延而下,只是被道袍所遮掩,看不真切。
“杨道长早安。”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着宽松衣袍的少女,眼神依稀有些朦胧,显然还没睡醒。
“居土早。”
杨清流回首,朝女子打了个招呼,出尘且淡然。
“道长是要修行吗?”
沐霜揉了揉眼睛,神色清明了些,眼中带着期盼。
她曾被杨清流救助,觉得他很非凡,是个隐居的神仙,所以时常来此,想学个一招半式,踏上仙路。
事实上,她算是这里唯一的香客,每次来都捐献不少钱财,也好在家中富裕,能经得起这样挥霍。
“在下只是个道土,讲修心,哪会那些神仙做的事情?”
杨清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换做二十年前,他可能真的是沐霜口中的神仙,但如今,自已早已被最敬爱的师尊逐出仙门,修为遭废,术法神通也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叮,昨日躺平奖励到账。】
【恭喜宿主又成功躺平一天,获得修为+1】
熟悉的生冷音调在杨清流耳中响起,提醒他昨日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这个系统是在他被逐出师门后才出现的,说是每天无所事事就有奖励,恰巧那会他心灰意冷,与对方的要求不谋而合。
故此在离宗门很远的深山老林中建了个道观,每天浇花养树,平复自已的内心。
二十年过去,那些旧事也早如过眼云烟,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那道长今日怎起的这么早?”
沐霜有些疑惑,杨清流平日里都得睡到辰时之后,今天不知怎的起了个大早。
“心中有感,会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
杨清流转过身,眼神望的很远,非常缥缈,在晨曦的照射下愈发出尘了。
自得到系统后,他并没感到有什么大的改变。
硬要说的话,不过是气力稍大了点,灵觉更敏锐了些而已。
“哦。”
沐霜有些痴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杨清流的模样,但每隔段时间,对方好像就更俊美了一分。
半晌,她才歪着脑袋,回过神,似懂非懂的应和着。
为了踏上仙路,她翻阅过很多书籍,里面把神仙写的很玄乎,其中有些可以推算过去,演化未来,厉害得紧。
在她看来,杨清流就是这样的神仙,只不过隐世了,不愿显山露水。
“看来时候未到。”
“沐居土饿了吧,我先生火烧点饭吃。”
站了一会,见无事发生,杨清流摇了摇头,说道。
他宛若从神坛走进人间,一身光华自敛,笑的很亲切。
“道长亲自烧饭吗?又有口福了!”
闻言,沐霜很高兴,因为杨清流煮的饭很香甜,且每次吃完,她都感觉身体轻盈,浑身更通透了一些。
她曾想学艺,旁观过。
可对方不过将生米放在锅中熬煮,没有什么驳杂步骤,做出来就是很不同。
这也是沐霜坚定杨清流绝对是神仙的理由之一。
“居土喜欢便好。”
杨清流笑了笑,迈步进入伙房中。
时间缓缓流逝。
满天霞光照耀,时间已经来到了辰时,身着道袍的青年端着碗稀粥来到院中。
他眺望远方的河山,心中很平静。
他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与打打杀杀,不会遇见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一切都很美好,安详。
下一刻,沐霜走出,蹲在杨清流身旁,将粥放在台阶上,手指则捏着耳垂,微微有些泛红。
“道长,真的不能教我修仙吗?”
她小声的询问,因为真的很想做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体验在天上飞翔的感觉。
“贫道真的不会,也是一介凡人。”
杨清流闵了口粥,有些无奈,这个少女太执着了,且充满了幻想,殊不知那里是地狱,尔虞我诈,没有俗世间的律法一说。
“道长骗人,说好的不打诳语。”少女嘟着嘴,嘀咕道。
她不相信杨清流说的话,因为几年前险些葬身虎口。
那虎妖成了精,体型很庞大,是寻常老虎的数倍,恰巧杨清流路过,才救了她的命。
那时她看的真切,对方只用了一拳,虎妖就没了气息。
自那以后,沐霜就经常往道观跑,祈求对方收她为徒或者传授些神通术法。
杨清流笑着摇头,不作回答。
....................
两个时辰后。
“道长,中午还是喝粥吗?”
沐霜坐在石椅上,双手撑着下颌,显得很可爱。
“是的,平日里没有什么收入,倒是委屈居土了。”
杨清流正打扫后院的落叶,发丝披肩,动作很是舒缓。
“我不是带了很多银子吗,都可以花的!”
“那些是给道祖的供奉,贫道不能拿。”
杨清流停下动作,笑着说道:“居土若喝不惯这白粥咸菜,贫道也可送你下山,去买些吃食。”
沐霜思忖一阵,摇了摇头:“那倒不用,我下次多带一些银子,单独给道长,这样就算是你的钱了。”
“无功不受禄,多谢居土心意。”
杨清流出言婉拒,两人关系平等,他不愿互相亏欠什么。
“那道长可以教我修行!”
“贫道真的不会。”
杨清流声音很轻,感到有些好笑,因为拒绝了少女很多次,对方还是不死心。
“咚咚。”
敲门声传来,令沐霜一愣。
这个道观很偏僻,她还没见过其他香客,第一次听见有人敲门。
杨清流则心中有感,早先就有了预感。
他上前打开门,清风扑面而来。
一名身着血红色长裙的仙子站在门外,青丝扎成马尾,肤若凝脂,带着一股十足的英气。
“师兄。”
女子红唇轻启,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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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
“好久不见,我不是你师兄,二十年前就不是了。”
杨清流轻笑一声,波澜不惊,这张脸很陌生,变化很大,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转身,走到院中的摇椅上躺下,很是安逸。
“有。”
“但...可以先让我进去坐坐么?”
红衣仙女红唇开阖,没有贸然踏入,而是征求杨清流的意见。
“请便。”
杨清流声音很缥缈,听起来很远,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看到了故人,想起了曾经的美好。
不过很快,杨清流就撇去了这些杂念。
那些回忆太遥远了,且对于他来说,结局很悲哀,彻底死心了。
“谢谢师兄。”
红衣仙女不曾反驳,但很坚持,依旧这么喊着。
她很有礼貌,没有太逾越,站在了杨清流不远处,显得有些局促。
“师尊希望你回山一趟。”
半晌,上官明月开口,脸上燥热,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谪仙青年。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曾经他们关系莫逆,是最亲近的师兄妹,可世事无常,若干年后,再次相见,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怎么,是觉得我受的刑罚还不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想接着折磨我吗?”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动手了,你清楚的,我早就被废了。”
杨清流自嘲一笑,闭上眼睛,享受日光。
闻言,上官明月心口一颤,眼眶有水雾弥漫,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不....不是的!”
“是老宗主出关了,寻不见你,着手调查了那件事,师尊也觉得有蹊跷,可能误会师兄了。”
她的声音颤抖,手指捏紧了衣角,替杨清流感到委屈。
“哦。”
“原来是宗主爷爷出关了啊。”
杨清流应和,并不在意,将躺椅侧对斜阳,此刻刚入春,阳光正好。
“那人还在山上?”
他继续询问,随意说道。
“还在,但正被审讯。”
上官明月紧咬下唇,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位小师弟。
“这些年,师尊茶饭不思,很自责,感觉对师兄太过苛责了,对不起你。”
“而且我也相信,那绝不是师兄的错!”
上官明月不想讨论那个人,换了个话题,时至今日,她依然相信杨清流。
“谢谢。”
杨清流微微睁眼,带着些许笑意看向女子。
二十年前,他被所有人指责,钉在通天柱上,日夜受刑罚,只有上官明月来看望自已。
那时上官明月还很小,修为也低,却爬着通天高山,送些灵果灵肉来,怕他饿着。
自已也劝过她,来路太艰险了。
可那时的幼女很倔强,坚持来探望,只是时间不长,便被人发现,后来就没见过她了。
直到杨清流退宗离山,也不曾再见她一面。
“所以师兄能回去看看师尊么?”
上官明月面带期盼,想上前一步,却感觉到一堵气墙横在她的面前,令她寸步难移。
“那人还在,说明在她眼里,我还是罪人。”
“况且,我离山时,将一切都还给了宗门,早已两不相欠。”
杨清流语气很淡然,不曾有丝毫起伏。
“可...”
“不要再提了。”
上官明月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杨清流出言打断,他不想再听到有关于她们的任何事情。
“我们之间不适合说这些。”
“若是你的两位师姐来,我只会让她们离开。”
杨清流笑着开口道。
整个宗门里,他只对上官明月留有些许好感,没有对她心冷,那会对方随大流,一直能做中立者,且不过是个孩童,真的难能可贵。
“师兄是清白的,我相信!”
“这次回去,老宗主与师尊肯定能为你洗刷冤屈,我们可以接着做师兄妹!”
“若当年真是师弟诬陷你,那我一定会亲自押他去执法殿,请求师尊当全宗的面审判他!”
上官明月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很多,期望杨清流回心转意。
“呵...”
“不必了...”
与此同时。
杨清流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他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嘴角逐渐咧开微小的弧度,发出低沉笑声。
上官明月咬紧牙关,对方的每一声冷笑都像是对她的嘲讽,但她不生气,反而觉得悲哀。
半晌,杨清流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很久没听到这么幽默的话语了。
“当年是她亲手将我押送到执法殿,如今说要为我翻案?”
“我这身上的疤,有多少是她亲手打出来的?”
杨清流神色微寒,扯开道袍,露出一身精壮的躯体,他的身材很好,富有肌肉的线条美感。
这本是一道风景,可上官明月却猛的撇过头,眼眶中的水滴再也忍不住,如泉水般往下掉落。
只因在杨清流的躯体上,本该白冷的皮肤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密密麻麻。
最宽的一条,足有手掌一般粗,极为狰狞与吓人,甚至很难找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道长...”
一旁的沐霜也呆住了,捂着嘴不敢出声,她很难想象,当年杨清流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种伤痕,常人被打出一条,就足以致命,可杨清流身上,足有数条这样的伤痕,这还只是能看见的那部分...
见上官明月沉默,杨清流合上衣裳,接着说道:“当年,我修为被废,带着这些伤如同野狗般被丢出宗门,她们可曾多看我一眼?”
“满眼都是你的好师弟。”
“若非有至交好友相助,我早已死在了山脚。”
“我不怨她,自小为她抚养成人,有养育恩。”
“但如今,我只是一介凡人,都还了,与其两清。”
“让那个女人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若是要命,让她亲自来取。”
杨清流眼中泛着冷意,语气很僵硬,却透着无尽的煞气!
尽管再释怀,也不能接受被一直挑开伤疤,此刻,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轰!”的一声。
杨清流身上的气势顿时一变。
浩瀚如海的气息爆发,如波涛般荡漾开来,令上官明月感到窒息,讲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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