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回来了。”爸爸在厨房门口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沉，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一愣，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脑子瞬间乱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那个在我六岁那年一声不吭消失，后来又离婚的女人吗？二十多年了，她怎么忽然就找上门来了？
“她回来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问，心里却不自觉地开始发紧。
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留着长发，总是穿着素色衣服的女人，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可是这些年，她的影子几乎从我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了。
爸爸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她就在外面，要不要见，你自己决定。”
我攥紧了手里的茶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愤怒、委屈还是好奇。这么多年，她一句话没留，现在忽然找上门，是想干什么？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心一横，起身朝门口走去。门开的一瞬间，我愣住了——站在门外的女人，脸上满是风霜，但眼神却还是熟悉的，她站在那儿，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
“妈？”我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脱口而出，仿佛那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呼唤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微微点头，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局促，“是我……回来看看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
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回来看看我？二十多年了，你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来干嘛？”我开门见山，语气冷淡。
她站在那里，手指绞着包带，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感觉一股火直冲脑门，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消失了这么多年，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她明显有些慌乱，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也没想到要怎么跟你说，就是……觉得该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我冷笑了一声，心里的怒火压抑不住地冒出来，“二十多年了，你连个影子都没见过，现在忽然回来，说要看看我？你觉得这样就能弥补什么吗？”
她抬起头，眼神里透出一丝无奈和歉意，但她没有辩解，只是轻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当年……我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我猛地打断她的话，怒火彻底爆发，“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母亲丢下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你一句解释没有，现在回来说有原因？”
她的眼神闪烁着，看得出来，她内心挣扎着，但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让我更加愤怒的话：“我当年……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我笑得有些苦涩，“你过不下去就走了，那我呢？我一个六岁的孩子，我过得下去吗？”
她的脸色白了白，手指不停地绞着包带，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原以为她回来至少会有个让人信服的解释，但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你走了之后，我和爸怎么过的你知道吗？”我语气越来越重，心里那些多年压抑的委屈一股脑全涌了出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些没有妈妈的年夜饭，怎么在别人面前强装镇定，假装不在乎的？”
她没有回答，眼泪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伸手想要拉住我，但我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别碰我！你不配！”
空气中瞬间静默下来，她的手僵在半空，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不配，但我还是希望能有机会补偿你。”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空虚。补偿？她能补偿什么？
这二十多年来的缺失和伤害，几句道歉、几滴眼泪能补得上吗？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眼神里透着无助和悔恨，但这一切在我眼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压低声音问，心里早已不期待能得到什么答案。
她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知道我当年做错了，但……我真的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谅？”我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这么多年，你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我原谅你吗？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爸爸为了让我不觉得难过，花了多少心血吗？你根本不知道！你没资格让我原谅你！”
她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却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她似乎也知道，在我面前，她确实没有资格。
过了许久，她终于低声说：“我知道……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过。我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我没说话，心里竟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我以为我会彻底拒绝她的靠近，可她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指责她。
她转身准备离开，背影有些颤抖。我看着她走出门口，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那年她也是这样转身离开的，只不过这次，我知道她或许不会再回来。
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二十多年了，这个关于母亲的心结，终于又回到了我面前。
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原谅她，但今天，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过去的那些伤痛，或许真的无法弥补，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被遗弃的孩子，我有自己的人生。
门外的风渐渐停了，我关上了门，觉得心里好像轻松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