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指头漫无目的地在绿中介的APP上扫来扫去，看着动不动就上千万的房子无语凝噎。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是老妈跟我视频。
“妈，咋了？有啥事？”只有和老妈通话的时候，才会蹦出来埋在骨血里的河南话。
“木事。恁弟弟买房了，我们来给他燎锅底，你看看，这房。可大，可漂亮。”
我弟是我的堂弟，从小跟我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毕业后留在了郑州工作，已经许久没有联系。
从妈妈的镜头里，我看到那一所房子。
嗯，挺宽敞的。很通透，阳光洒进去，照亮了桌台上的每一个物件。装修不算豪华，但胜在简洁温馨。
“恁弟这房真不错啊，一百三十多平，小洋房。他自己找工厂打得柜子，又好看又便宜。”我妈在房子里唠唠叨叨。
对面镜头里，我看到了大姑、小姑还有叔叔，原来全家都到了，真热闹啊。
“情ing，你不是也搁上海买房嘞，啥时候你也买个这小洋房，俺们准备一块到上海去给你燎锅底。”大姑开心地说道。
我知道她是太高兴了，看着后辈们都有出息，自己也开心。
但我心里不是什么滋味。
我最近是卖了房子，也在看房子，看房只能说一言难尽吧。
“这小洋房，搁上海郊区都要八百多万了。。。”我无奈地说道，说完就觉得有点不妥。这开心的时候说这话确实有点扫兴。
我给老弟道喜之后，匆匆茫茫挂断了微信。
都说上海房价跌了、跌了，没错，确实跌了，可自己现在仿佛去相亲的剩男剩女，自己看中的房子高攀不起，自己买得起的房子根本看不上。
那谁，香港的，哦对，李嘉诚不是说么，“买房子就六个字，地段、地段、地段，还是地段。”
第一次买房根本没考虑地段，吃了亏，这次咱就把地段贯彻到底，直接看内环内。
老破小看了。
啧啧啧，90年代的老公房。虽然经过了美丽家园改造，安装了电梯，但就像涂抹了脂粉的老奶奶，那粉啊簌簌地往下掉，像极了老破小的墙皮。
不准备住，就挂个户口，给小孩子上学用。400万40平，一平10万，刚刚好。
如果买这个房子就稍微贷点就可以了，经济压力不大，我们去旁边租房子住。但想想自己在上海这么拼，打拼了10年，换个这。
关键是租金太低了，只有5000块不到，租售比才800！
“不看了，不看了，学区房没意义了，不要买。将来这老破小根本不好出手。”老婆又听同事说了两句，然后听风就是雨。
那就提高预算，咬咬牙，干到800万，这次上电梯房。
塔楼看了。
上次我们来进修的兄弟聊起来买房子的事，我说自己的预算只够买市区的塔楼。
“塔楼？啥是塔楼？”兄弟眨巴眨巴眼，看着我。
哦，我忘记了，塔楼似乎是上海的特色产物，我在来上海之前也没听过这个词。后来才知道，这个词多么形象。
上次我经过内环高架，看到一栋房子，是八边形的，周围是一圈窗户，上面是个尖尖的房顶，大概三十多层。
“妈的，还有比这个塔楼更塔的塔楼么？”
塔楼就是中间是电梯，周围一圈房子。这样的房子，基本没有小区环境，户型奇葩，采光很差，居住体验——基本没有什么居住体验。
但带我看房的中介跟我说他带看的这几个塔楼性价比很高，于是我带上了老婆一起看房。
进到小区，停满了车子，孤零零的几栋楼，啥也没有。进到楼栋，黑咕隆咚，三部电梯，8户人家，一共32层。
到了房间，中介敲了敲门，一个男的打开了房门。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的睡眼，皱皱巴巴的衣服。
“租客租客。”中介说到。
我和老婆挤到了房间里，真就用挤这个词。房间里堆满了杂物，鞋子、衣服、箱子，乱七八糟。当然，这不是房子的错。
房子的户型在塔楼里已经算好的了，110平米两房，两个卧室都朝南，就是客厅有个斜边。
我正打算去卧室看看呢，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男孩走了出来，只穿着内裤。。。
“走了走了。”老婆拉着我就要走。
网上有一种说法，说是这种高层的塔楼，将来可能都会变成“贫民窟”。我一开始不敢苟同，现在看看，似乎不无道理。
随着房龄的老化，物业的变差，这里稍微有钱的人肯定都会置换出去，留下来的和搬进来的经济情况不会特别好，还有租住的人，鱼龙混杂。
一下午看了四五套房子，基本都是这样。
“没有那种板楼的小区么，有点小区环境的。”
“有，05年的房子，两房要一千万了，三房至少要一千三百万了。”中介说道。
我吐出了舌头，惊掉了下巴。
“不是说跌了么？？？怎么还这么贵。”
“是跌了，高峰的时候要贵好几百万呢。”
不知怎得，我的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欣慰，看到这些身家几千万的有钱人亏钱，比我自己亏钱还舒服，就是这么变态。
“不行看看新房吧。”我对老婆说，想调剂一下心情。
周末我们去看了新房。Again，崭新的房子，漂亮的小区，豪华的装修，美丽的销售，都让我流连忘返，我恨不得当场下腚，哦不，下定。
啪叽，老婆一巴掌把我打醒。“你又买外环外是吧？？？忘了第一套房子亏那么多了？？？”
额。
是的，我这个人就是不长记性。 我们预算内的新房就是这样，地段别提了，都是规划和大饼。
回家的路上我和老婆一言不发，我其实还是倾向于新房，至少住得舒服，通勤一个小时嘛，也不是没法忍受。老婆坚决反对，说一定要住在外环内。
再看了看后排的李初一。妈的，还要考虑这小妮子的上学问题。
地段、居住品质、学区，啧啧啧，我陷入了和其他买房人一样的困境里。
看了看3个条件都满足的房子，踏马的动不动就一两千万，这他么真硬上车，我不得精尽而亡啊？？？
昨天跟一个兄弟聊天，他说很看好我，建议我拉满杠杆，上一两千万的房子，说十年后我会感谢他。
我回了一句：“那借我点钱？”
他不回我了。
就贼拉真实，你知道么。
曾经以为自己算不错啦，按照小红书流行说法，说起来也是A7的人啦，在上海房价面前，马上现出原形。
可能很多人会在评论区说了，别在这矫情了，哪能一步到位。道理我都明白呀，也不用大家指教了。
我看到一段话，说当你选择困难的时候，就反过来想，看看哪种结局是你最无法忍受的。
比如，你选了个居住属性差，但是地段好有学区的塔楼，你能否忍受邻居素质相对差一些，没有小区环境，每天就是把房子当个睡觉的地方。
比如，你选了个郊区外环外的新房，你能否忍受每天通勤一个小时，甚至更久，堵在路上的日子。
比如，你选了个地段不错、楼龄较新的次新房，但是没学区。你能否接受孩子上个普通小学，或者菜小，将来孩子上不了好学校会不会内疚没给她搞个学区房。
我都考虑了一遍。
发现，妈的，这三个结局我都没法忍啊。。。
淦！
上海买房也太难了吧。我在小红书上经常刷到帖子，多少多少预算，想买什么样的房子，结果看了很多房子都不满意。这价格从两百万到两千万，都有。
啥有钱人，在上海好房子面前都会老实。
不过人就是这样，就算我现在身家上千万，也会想整个什么五千万的翠湖之类的，就算我住在五千万的翠湖里，也想搞个上亿汤臣一品，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想想自己读研的时候住学校10平米的宿舍，下面电脑上面床铺，通宵玩游戏也贼开心。然后和几个朋友一块租了个四房的老破大，一户一个房间，客厅公用，类似于爱情公寓，日子也蛮快活。再然后和老婆租了30平的老破小一室户，养猫养狗，不亦乐乎。又买到人生第一套自己的房子，上海南汇远郊90平的小三房，迎来了我最爱的小初一。
现在又要进入新的人生阶段啦，说起来三个结局我都无法忍受，但真给我一个没地段没居住品质没学区的远郊老破小，我也完全能忍。
只要老婆孩子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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