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西城
有人说徐小凤歌路近白光,但到后来是后继者在学徐小凤,最出名的就是刘安琪和梅艳芳。
耳畔传来歌声:“眼波流,半带羞,花样的妖艳,柳样的柔……无限的创痛在心头,轻轻地一笑忘我忧……”我鼓掌:“白光姊唱得好!”“瞎三话四,侬近视眼,看清楚,是徐小凤在唱!”身边的填词名家司徒明连笑带骂瞧着我。真的吗?哪有唱得真这么像?眯着眼睛看,喔!真是徐小凤。一直以来都有人说徐小凤的歌路近白光,我是白光姊歌迷,爱屋及乌,对她有了偏爱。不过近归近,却不是十足十的模仿,而是蹊径另辟,有个人的风格。也许在开始时,徐小凤的确有模仿白光的倾向,随着时日的洗刷,已刷掉了模仿的痕迹。到后来,已没有人说徐小凤模仿白光,而是后继者在学徐小凤!最出名的就是刘安琪和梅艳芳。
什么时候听徐小凤的歌?且将回忆拉向六十年代中期吧!那时北角皇都戏院隔壁有一家销金窝夜总会,乃北角最热闹的夜游场所,皮裘公子、顾曲周郎大多荟萃于此。入夜,门前车水马龙,场内座无隙地,衣香鬓影,弦乐绕耳。徐小凤挟“香港之莺”名衔驻唱宵夜,隆重其事,在门口树立广告彩牌招徕,乌云叠鬓,粉黛盈腮,檀郎折腰。
其时我堂哥在告罗士打酒家当部长,有一个茶客常来品茗,因而跟他成了好友。这个朋友的职业很特别,是一名私家侦探。那年代私家侦探并不普遍,因而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个朋友姓陈名培展,好客健谈,社会上古灵精怪的事情,全在他心中,我常套故事,移花接木,写成短篇,投去《明灯日报》“日日小说丛”,赚取稿费。有一日,陈培展对堂哥说:“康哥,我想请你帮个忙?”“什么忙?”咱俩兄弟同口异声问。“我弟弟培达当了歌星,明天晚上会在北角销金窝登台,希望你们能捧捧场。”告罗士打老茶客做食料批发的严秋,素喜听歌,马上举手赞成,并应承调齐人马捧场。
那一夜,可够热闹了,十时许,一行十多人齐齐操上销金窝。陈培展出手阔绰,呈上两瓶大号沙樽拿破仑名酒,一手拖了他弟弟培达出来招待我们。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穿着黑色镶金边礼服,哈腰打招呼:“各位大哥,多指教,多给意见!”,小培达歌艺平平无奇,卖的是英俊潇洒。
歌毕,培达笑嘻嘻地,拉来一位年轻女士,走到我们面前作介绍:“这是我的好妹妹香港之莺徐小凤小姐!”眼前丽人穿着黑缎套裙,脚踏红色镶钻高跟鞋,轻搽脂粉,体态盈盈,袅袅娉娉,懒染铅华,实难想象跟门前彩牌上是同一个人。须臾,轻曳莲步,上台,张口放歌,有:《恋之火》《我等著你回来》《魂萦旧梦》……深情比酒浓,台下的我们手都拍红。月影长街,灯影朦胧,我唱:“花落水流,春去无踪,只剩下遍地醉人东风……”呀,不唱了,天地只剩我,我醉了!
过了两天,心痒难熬,又跟堂哥登上销金窝,徐小凤过来招应,殷勤一如老朋友,跟堂哥说:“阿康哥,我现在要走好几个场子,香港、九龙都有,香港销金窝是最后一场,为免舟车劳顿,很想在北角找一个小地方歇脚,你可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可以介绍?”(当然有,北角道、渣华道、堡垒街、明园西街……都可以。)那时候,徐小凤还未成大名,歌酬不足住华房。堂哥有找过,后来却不了了之。
时光荏苒,来到八零年代末,我在新艺城参与《龙虎风云》的编剧工作,闲话间,门外走过一班人,其中一个身影非常眼熟,咦!不是徐小凤是谁?新艺城创办人之一的石天拥着徐小凤进内跟导演林岭东寒喧,石天问及《龙虎风云》的进展,动作指导朱继生回答:“石老板,一切顺利,放心放心!”林岭东礼貌地作了介绍,徐小凤一听,讶然:“沈先生,我是你的读者!”我一怔,有点儿意料之外,往事现心头:“徐小姐,你好吗?我是你的歌迷,还记得北角销金窝吗?”她有点儿错愕,很显然往事记不牢了。
说是徐小凤的歌迷,实是肺腑之言,以我的个性,很难成为某歌星的歌迷。直到如今,男歌星也只有费玉清,女歌星不外顾媚、夏丹、叶枫罢了。许多人以为徐小凤是湖南人,湘女多情真不假,连我也有这样美丽的误会。原来小凤是湖北姑娘,惟亦嗜辣。听人说唱歌的最重要养嗓子,忌吃辣,徐小凤吃辣,却不伤喉咙,岂非老天爷赏她饭吃?徐小凤成名后,正如上文所述,刘安琪、梅艳芳歌路都近似她,惟都不能超越她,梅艳芳走出了自己的路,成了百变梅艳芳,刘安琪则芳踪已渺。
今夜走过销金窝旧址,耳畔仿佛听到徐小凤沙哑磁性的歌声——“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等你回来,让我开怀,等着你回来,让我关怀,你为什么不回来……”回头望,哪有什么人影儿?销金窝早已成为历史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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