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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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度过的漫漫岁月比作一条长河,两鬓染秋霜的我,如今已是站在六十岁的分水岭,或是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渡口了。

我不知道,这条顺着大地网格状经纬流淌的河流,逶迤蜿蜒,最终还能抵达多远?是浩浩荡荡,波光粼粼的一湾清流?还是涓流潺潺,宛若游丝,谨慎地将触角延伸向荒芜的大漠更深处?

六十岁,是人生的一道坎,也是一道门槛。迈过去了,就是河山万里,风月无边。伫立在这样一个人一生必经的节点之上,我茫然四顾,暮色苍茫中,心中还是或多或少升起了一缕若失的怅然,尚不知前方是一马平川,还是山重水复,道阻且长?

六十年一甲子,算是小满。余下的日子,该是又一场轮回。

六十岁前,每每背着落满风尘的行囊出发,梦里都是故乡;往后余生,度过的每一天,翻过的每一座达坂,都将是归途。

六十岁,古人称之为花甲之年,或耳顺之年,形象而生动。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聪明与睿智。

六十岁,若放在远去的大汉盛唐,已是高寿。而如今,只能算是翻开了人生后半程的另一页,还有许多的章节和篇幅,需要自己执笔去续写,用仓颉创造的古老方块汉字,去完善。

六十岁,该是开启了开悟的一个新纪元。繁华浮尘落尽,得失淡然;与独处相安,与万事言和;不再纠结于过往,将繁复的心事悉数清零,放下肩荷的重轭,一如卸去了沉重犁具的田间耕牛,一身轻装,重新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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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岁,再不会重蹈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无论坦诚与否,自己都已是风雪夜归人,只期许“天寒白屋贫”的家中,有燃烧的“红泥小火炉”。更向往烟火里的“清明上河图”——有酒可酌,有书可读,有灯可守,有粥可温,有人立黄昏。

六十岁,应是“但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更喜欢一个人踽踽独行,去听风,听雨,听鸟鸣虫吟;更喜欢一个人悄然独往,去看山衔落日,炊烟萦村,倦鸟归林。

六十岁,更懂得珍惜。茫茫人海里,每一次的相遇,每一次的相逢,注定都是尘世的一期一会。朋友无需多,有一二神交的,足矣!一生有缘,相牵相伴,同喜同悲。

六十岁,不再眷恋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的盛宴与浮华,更崇尚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归隐情结,和那一份风烟俱静的悠然。更喜欢与性情中人一起品茗,散淡地晤谈。在布满风霜的眉宇间,袒露自己的心迹,袒露自己的慈和与大爱,敬畏与悲悯。

六十岁,已深得断舍离的奥义,选择远离暗潮汹涌的江湖,与一些三观不合的人割席断袍,走向很治愈的山水——去户外,搭一顶帐篷,喝一杯清茶,读一本心仪的书。淡泊名利,追求豁达与包容,以低调与收敛的姿态做人,做事。在佛陀言说的渡劫中,回味知足常乐的深意与清欢——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或如闲云野鹤,避开尘世的喧嚣与纷攘,孤身在大地上行走,在更替的四季里,闲观雁来雁去,花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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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岁,我终于读懂了作家杨绛在《时光煮雨》里的那一段话:“时光煮雨,岁月缝花,这烟火人间,事事遗憾,事事也值得。带着知足的心生活,带着感恩的心看世界,在渐行渐远的光阴中,且行且忘且随风,以欢喜之心,慢度日常,以岁月之名,一生久安。”

六十岁,参加了哀乐声中的两场亲友葬礼后,我终于更深刻地参透了西藏高僧仓央嘉措流传甚广的那句偈语:“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明白了过好当下,过好每一天,拥有一个健康的身心,无病无灾,比什么都重要。有一个能食能寐的身体,就是来日方长的资本。

六十岁,我知道了世间众生,各有各的渡口,各有各的归舟。尽管自己是凡胎肉身,不具法眼,还是以菩提树下参禅悟道的虔诚与慧心,渐悟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本真与法相,入世而不流于世,出尘而不绝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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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岁之后,大地,依然是那样的辽阔;山河,依然是那样的庄严。

而脚步不再轻盈的我,与世人相像,渺如塔可拉玛干沙漠的一粒沙尘,一如既往,卑微如斯,仍是一个暂住人间的天涯羁旅,一个手持单程车票行走在天地间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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