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9月22日,河南郑州“迎宾歌舞厅”。
舞厅的入口处,放着一台四喇叭双卡录音机。天花板上,吊着红、绿、黄、白四色彩灯,据说这象征着“事事如意”。
沿厅内两条对角线,缠绕着红色彩绸,厅左侧的圆桌上,放着水果、瓜籽和喜糖。
前来贺喜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坐在靠墙的长椅上说着,笑着……忽然,他们的目光一齐投向了门口——打扮入时的新郎新娘缓步走进厅中央,向前来祝贺的亲朋鞠躬致意。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录音机里响起了节奏明快的迪斯科舞曲,新郎新娘及前来祝贺的青年男女拉起手,飞快地旋转起来。
三个月来,新娘子还是第一次露出笑脸。此刻,置身于喜庆的氛围之中,望着含情脉脉的丈夫,她有点陶醉了。
然而,随着舞曲的戛然而止,她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之中,三个月前那令她难堪和愤怒的一幕重现在眼前:那是个晴朗的月夜,她挽着他的臂弯,踩着路旁桐树下斑驳陆离的月光,去蓝天舞厅参加舞会。她和他相爱了三年,再有两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
她是那样地爱他,他个头魁梧,举止潇洒,谈吐风趣,又有大专文凭。更使她倾心的是,他还有个姑姑在美国,说不定……一想到这些,她脸上就忍不住浮出笑容。
“长江,我觉得,你的名字和你的相貌一样潇洒,大方、有气魄,我觉得,你越来越……”她一时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了。
而他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走着,两眼平视前方,表情冷漠,像是刚从巨大的创伤中解脱出来。
蓝天舞厅到了,他却没有进去,径直拉她走进了舞厅旁边的小酒馆,他的几个朋友应约早已等在那里。
他仍旧不说话,从桌上抓起一瓶酒,旁若无人般地“咕咕嘟嘟”饮了几口,然后重重地朝桌上一撂,酒瓶子碎了,残酒流了一地。
没等几个朋友弄清是怎么回事,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叭”地往桌子上一砸,独自扬长而去。
人们都傻了,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半天才想起桌上还有一封信,急忙拆开,没有读完,她便怒不可遏了。
哪个丧尽天良的,干这缺德事啊——信中说她作风败坏,两次坠胎,更让她不能容忍的是,竟然说她还与长江的某个朋友胡来。
她和酒桌上的几个朋友都忍无可忍,想找写信的人问个究竟,揍他个死去活来,可是,信下没有署名。
“我们找长江说说清楚嘛,朋友这多么年,还有啥不可推心置腹的?这是哪里来的怪事啊!”一个小伙子愤愤地说。
“是啊,走,找长江问个明白!”她流着泪揣起那封信,跟他们一起走了。
此刻,她所钟爱的心上人,正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蒙头大睡。刚才的举动虽使他出了一口闷气,然而,心中燃烧的那股怒火,仍然没有平息。
自从上午10点接到那封令他惊诧的无名氏来信,他大脑皮层的神经就一刻也没有冷静过。想不到,他所倾心的恋人欺骗了他,他相处多年的朋友也欺骗了他,人间还有什么真诚可言呢?他似乎丝毫也未曾怀疑那封信的真伪,他只愿相信一个事实:无风不起浪。
可这风的源头又在哪里呢?信中说她两次坠胎,那让她上当的那个男人是谁?信中说她与自己的朋友胡来,这个“朋友”又是指谁?是大刘,是小宋,还是“眼镜”?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她和他的几个朋友。
门没有开,他们急得团团转,只好隔着窗户向他解释。
“长江,你冤枉我啦!”她哭着说。
“长江,可别听信谗言啊!”朋友们说。
“我只相信无风不起浪,你们滚吧,我不愿再看见你们!”长江从屋里扔出一句话。
朋友们面面相视,摇摇头,叹息着走了。
她没有走,继续使劲捶门,非要闯进去说清楚不可。
“叭!”隔窗扔出来一捆信件,是她去年在外地学习时写给他的。“叭!”又扔出一双皮鞋,是她去上海出差时为他买的。
“叭……叭……叭!”与她有关的东西都被扔出来了。她对他的一片痴情,满腔挚爱,也被扔出来了。
她惊呆了,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这么难以挽回。她深知长江的为人——大大咧咧,江湖义气,就是头脑有点过于单纯,脾气也有些刚烈,凡他认定的事儿,任谁劝说也无可奏效。看他今天的举动,她深知和好无望了,但她又不愿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
“要是这事一传出去,今后我还咋做人?”
她在门前一直站到黄昏日落,一直站到月上中天。她想等他一开门就闯进去,然后向他慢慢解释,对他说那是小人在挑拨离间,那是因为别人在嫉妒他们的幸福,那是……直说得他愁眉舒展,一笑释前嫌。
正当她浮想之际,门真的开了一条缝。可是当屋里的人发现她还站在门外的时候,旋即又把门反扣上了。
她的心彻底凉了,几年来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三年日日夜夜,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他。他病了,她端汤送药,床前服侍,他的小弟考上大学,她拿出自己的积蓄,慷慨相助。可如今,一纸谎言竟使他……天哪,往后的路,叫我咋走啊!
她越想越伤心,最后向门上重重地捶了几下,便哭喊着奔向茫茫的夜幕。
大街上很静,没有一个行人,只偶尔射来几束车灯的亮光。她心里泛生悲凉,随即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撞车死了吧,不能爱,便去死!
想着,腿不由自主地向大路迈去,迎面碰巧开过来一辆车,她加快了脚步。
忽然,她的脚被绊了一下,身子重重摔倒在地上。在她爬起来想继续奔跑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挣扎着。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跟我走!”男子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
他生拉硬拽,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屋里。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他说。
“你怎么知道?”她本无心说话,但觉事情有点蹊跷。
“刚才你在门口哭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他眨着诡秘的眼睛说。“其实呀,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为他流泪,更不值得为他去死。你对他一往情深,他却对你信不过。信任是爱情的基石,没有相互间的信任,爱情就经不起风吹雨打,爱情之花就会过早地凋零……”
心乱如麻的她缓缓抬起头,她被他的演说打动了。
“他简直是个演讲家!”她在心里暗暗赞叹。
“您,在哪里工作?叫什么名字?”她透过模糊的泪眼,望着他问。
“五金厂供销科,和你的门市部对门,其实,我经常到你们那里买东西,营业员认顾客不好认,顾客认营业员容易……”
他似乎特别健谈,特别坦率,他给她的印象是好的。
就这样,她和他相识了,继而相爱了,她那痛苦的心灵,得到了些许慰籍。
三个月不到,他便要求结婚。她觉得太快了点,但出于一种赌气的心理,她又同意了。
“哼,你刘长江不爱我,自有人爱我,你以为,我离了你姓刘的就嫁不出去啦?”
话是这么说,可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几个月来,她一刻也没有忘记那初恋情人。而且,这思念之情,越临近婚期便越强烈。就连刚才的舞会,恍惚之中,她也觉得,与她跳舞的,不是眼前的丈夫,而是初恋的情人。
“小芳,你在想什么?”丈夫的呼唤拽回了她的思绪,她“支楞”打了个寒颤。
“夜深了,我们陪朋友们吃点饭吧!”丈夫催她。
在饭桌上,丈夫似乎格外兴奋,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不一会儿,便醉倒了。
她把丈夫扶回洞房。她望望门上的红双“囍”,再望望喝得烂醉的丈夫,怅然若失地坐下了。
她没有丝毫睡意,自从和初恋情人分手以后,她便得了神经衰弱症,每晚必得靠安眠药才能睡上几个小时。
此刻,听着丈夫如雷的鼾声,她说不出是幸福还是心酸,心烦意乱地在那个用作装饰的小书架前来回走着。
她顺手抽出一本《侠女奇缘》,几页信纸掉在了脚下。她随手拾起来往写字台上一丢,蓦地,笺上开头写着的几行字,使她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刘长江同志:我和你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但是我认识你,更熟识你的未婚妻王小芳。我是个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的人。人们都说你是个善良的同志,看着你在爱情问题上受欺骗,我一直为你愤愤不平。今天正义的力量终于驱使我拿起笔,向你报告一个令你心碎的事实,你的未婚妻曾瞒着您两次坠胎,最近还和您的一个朋友胡来,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她不敢看下去了,两手瑟瑟发抖。
“难道是他?这,这不可能,不可能!”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抬起惊恐的眼睛望了望昏睡中的丈夫。
“可是,这一模一样的信笺,一模一样的笔迹,还有……”
她想起了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顿时一切都明白了——在她即将钻进车轮下的一刹那,他为什么那么及时,那么巧合地赶到了她面前?他为什么要生拉硬拽把自己拖进他的房间?他为什么在取得了她的好感后便急匆匆筹办结婚?他为什么……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多么恶劣的品质,多么龌龊的心灵,多么卑鄙的手段!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已与她成为合法夫妻的这个男人,是个卑鄙无耻的流氓!是他,为了得到她,不惜昧着良心向她头上浇污水,是他用无耻的棍棒打散了鸳鸯,是他差一点断送了她年轻的生命,是他在恋爱关系刚确定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占有了她清白的身子,一下子把她推到了一个被动和服从的地位。
完了,一切全完了!她的家庭,她的幸福,她的前程,全都被这个无耻的流氓葬送了。
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人间啊,为什么这么多丑恶,这多欺骗,这多狡诈?命运啊,为什么这多不幸,这多磨难?
她已经两次尝到了爱情的苦果,她没有勇气再尝第三次了!旧的伤疤还没有平复,新的伤口又在滴血!与其如此受生的煎熬,还不如去寻求死的解脱!
可又一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死吗?这样岂不太便宜了这个流氓?好吧,同归于尽吧,这场官司,咱俩到阎罗殿里去打吧!
复仇的火焰烧焦了她的心灵,烧红了她的双眼。她一口吞下25片安眠药,然后疯了似的跑进厨房,操起那把铮亮的菜刀,拼尽全身力气,向那个可耻的躯壳砍去!
她和他都死了,她那个初恋的情人如梦初醒,然而,一切都难以挽回了。
对她和他的死,人们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猜忌,是爱情的大敌!不信任,就失去了爱的基础,甚至会导致爱情的悲剧。
如果你真心爱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又值得你爱,那么请相互信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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