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朵云

假如我是一朵云

黎荔

假如我是一朵云

懒洋洋挂在湛蓝的天空

像奶油泡芙一样蓬松

我要为空中鸣叫的云雀

搭建一个毛绒绒的窝

假如我是一朵云

我要到溪流上照照镜子

只挑选静静流淌的小溪

平静到没有一丝水波纹

就像一块移动中的玻璃

假如我是一朵云

我要将摩天大楼的顶端

悄悄隐没在云雾中

让附近的居民抬头看了

才知道上头在下雨

假如我是一朵云

我要成群结队找更多伙伴

只有集结足够多的云彩

如同花瓣洒得满天皆是

鹅黄，桃红，流金渲染

才能造成一个美丽的黄昏

假如我是一朵云

我最想到山谷里飘着

一飘就是一整天

在山谷的吐纳中时聚时散

流水终日，空无一人

入夜，一棵青松托着我

往山的深处挪了挪

假如我是一朵云

我最想去找看云的孩子

他们有的在晒台上看云

有的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发呆

我会绵羊变白兔，白兔变鹦鹉

鹦鹉变成一座城堡

里面再点起一盏灯

我会变着法儿地取悦

那个没有玩具的孩子

假如我是一朵云

我要将自己柔软的身子

铺展成一片白色舰队

让桅杆上的帆布

被万里长风所填满

让橙红似火的黎明

沿着我的缝隙射出光芒

然后我浩浩荡荡的船队

滑过一片片光芒闪烁的白银

阳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

把一束束明亮的光线

在大地上来回投射

云块遮蔽的地方冰凉清晰

光线照射的地方灿烂恍惚

这斑斓、浩荡的世界啊

我在不停地变为另一个我

每一刻的我都有不同的形态

我是云彩、是流浪、是忘却

我聚了又散，我创造又抹去

我的边缘是难以名状的曲线

我是高空上永远触摸不到的实体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我就已经是一朵云

变幻了亿万年柔软的形状

我还是世界最初的那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