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凉意。我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窗外。
客厅里，墙上挂着老二李炯的遗像，旁边是他儿子，也就是我孙子小凯小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凯笑得天真无邪，但那笑容似乎已经离我太远太远。
自从儿媳带着小凯离开后，这个家就像失去了魂儿。那是16年前的事了，16年，我每天都盼着他们回来，等着再见到我的亲孙子。可这一等，竟然是十六个春秋。
突然，门铃响了，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我愣了愣，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小伙子。那妇女眼神有些躲闪，面色紧张，年轻人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直视我。
“爸，是我……小敏。”妇女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
我心里一惊，仔细打量着她。她老了，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眼里也少了年轻时的光彩。
“你是……小敏？小炯的媳妇？”我声音有些发抖，心跳突然加速。
她点点头，“是我。这是小凯，您还记得吗？”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她身旁的年轻人。他长高了，模样也变了不少，但那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他的长相尤其是像我的儿子李炯。
“小凯？”我喃喃着，心里一阵酸楚。我的孙子，消失了16年的孙子，竟然站在我面前。
“您好，爷爷……”小伙子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16年了，他们终于回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还没等我开口，儿媳小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爸，我们听说……老房子拆迁了。小凯现在也长大了，我想……”
我突然冷静下来，心里那股久别重逢的激动感瞬间消失殆尽。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回来。
“哦，”我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冰冷，“你们是为拆迁款来的。”
小敏脸色骤变，眼神闪烁着，低下了头。
我名叫李长河，1953年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农村家庭。
50年代的农村，日子艰苦，家里几口人全靠父亲一人种地养活。我小时候读了几年书，小学还没念完就辍学了，跟着父亲下地干活。那时生活不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年轻时，我曾想过改变命运，但村里条件有限，没能参加知青下乡运动，也没机会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后来，我和村里一个姑娘结了婚，日子虽苦，但妻子贤惠能干，我们的生活也算过得去。
我们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李勇，二儿子李炯，还有一个小女儿李霞。李炯从小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出色，是我们全家的骄傲。
李炯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虽然依旧不好，但我们对他的期望很高。
我记得他上小学时，学校的老师常常夸他聪明，说他是读书的料。我和妻子对他寄予了厚望，拼尽全力供他上学。村里人也都说我们家出了个有出息的孩子，李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李炯考上了大专的那一年，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当时，为了凑齐他的学费，我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还到处借钱。
那段时间，日子确实过得紧，可是看着李炯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我面前，我心里满是骄傲和欣慰。村里人也都羡慕我们，说我们家有福气，将来肯定能翻身。
李炯在大专里表现一直很好，后来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儿媳小敏。两人感情不错，不久后就结了婚。
婚礼那天，我们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中。特别是小敏怀孕并生下孙子小凯后，我和妻子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孙子出生时，整个家里都充满了欢笑，我和老伴天天帮着带孩子，家里其乐融融。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那天，李炯出门去上班，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当场去世。
我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瘫了，手脚冰凉，感觉天塌了下来。老二是我们家的骄傲，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可如今，他却突然离开了我们。
葬礼那天，我泣不成声，心里的痛苦难以言表。亲朋好友都来安慰我，可那些话语根本无法抚平我心里的伤痕。
老伴也伤心得病倒了，我知道，我必须振作起来，重新撑起这个家，照顾好孙子小凯。
可就在我努力振作的时候，儿媳小敏却说她要带着小凯回娘家住几天。我当时心里有些不安，但想着她也需要时间来疗伤，就没有多加阻拦。
然而，那一去，她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等了几天，没见她回来，再打电话，电话也打不通。我开始四处打听，最后才得知，小敏带着小凯离开后，竟然改嫁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又气又恨，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竟然带着我的亲孙子改嫁！
为了找回孙子，我曾一度跑去她娘家讨要，但每次都被亲家赶出来。他们说小敏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让我别再去打扰。
我无奈，只能一次次失望而归。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明白，小敏是不会再把孙子还给我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小凯的下落。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希望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但一年年过去，他们始终没有回来。
我心里从失望到绝望，渐渐地，对生活也失去了热情。
女儿和大儿子几次劝我，说我该放下了，可我怎么放得下？那可是我的亲孙子啊！每次看到墙上小凯小时候的照片，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如今，这对母子终于回来了。但他们回来，不是为了团聚，而是为了拆迁款。小敏站在我面前，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心里一阵冷笑，原来她还是为了钱。
“爸……”小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恳求，“这些年，我也不容易。小凯现在大了，快毕业了，他谈恋爱了，打算一毕业就结婚，可是女方要求买房子。您看，能不能……分他点拆迁款？毕竟，他是您亲孙子。”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怒火。亲孙子？当年你带着他改嫁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他是我亲孙子？这十六年，我一个人在这老房子里苦等，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你们却杳无音讯。现在你们回来，就为了钱？
“你们走吧。”我声音低沉，却带着决绝。
“爸，我知道您心里有怨，可小凯毕竟是您亲孙子，这钱他有份啊！”小敏有些着急，几步走上前，试图拉近与我的距离。
我瞪了她一眼，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亲孙子？他还姓李吗？”
她顿时愣住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笑了，笑得心酸又无奈。果然，我当初听到的不是空穴来风，她真的早就让小凯改了姓，如今的小凯根本不姓李。
小敏见我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长叹一声，拉着小凯转身准备离开。
我望着那个已经长大的小凯，他依旧低着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心里隐隐作痛，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走吧。”我背过身，声音冷冷的。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的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十六年的等待，终究等来了这样的结局。我知道，我不再需要为谁而等待了。
我走回客厅，坐回到那个老旧的沙发上，望着墙上的老二和小凯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亲情，有时候是一根细细的线，一旦断了，再也无法接上。小凯……也许他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孩子了。背叛的痛苦，我已经承受了太多，余生，我只想过得平静些。
拆迁款？钱能买回我失去的儿子，失去的亲情吗？不，什么也换不回来。
我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未来的日子，我会继续一个人过下去，但心里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已经不再需要愈合了。
人生，有些东西可以放下，有些东西，却永远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