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信没有别的事,就是分别太久没有见面,但是我想你的情份没有改变,我在外经常挂念你的身体如何,照应家事怎样?希望好好爱护自己身体,家事更加注意些,我在外面不需要牵挂,见信如见面。”

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0军第120师第360团1营3连3班长石宝山写给他在山西汾阳老家妻子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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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石宝山,还没有踏上战场,正在鸭绿江中国边境城市安东整装待发,志愿军战士们都被告知,所有带有中文标志的物品一律不准带入朝鲜,个人物品在出发前夜一律交到军队统一的留存处,以便万一牺牲了可以转交给家人。石宝山留下了身上仅有的两支水笔,同时写下了一份遗书,遗书上说,如果自己在战场上牺牲了,那么这两支笔就留给在老家读书的弟弟。

想了想,他又给自己在老家的妻子写了这份信,临别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了,他想起和妻子告别时的温馨和依依不舍,心里满是柔情,字字凝在了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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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后,石宝山牺牲在元山阻击战中。

1、几辆坦克、几辆汽车就敢到处乱窜的敌人。

1950年10月,在朝鲜半岛的“联合国军”地面部队已经达到23万余人,平壤陷落以后,越过“三八线”以北作战的敌军部队也超过了13万余人。

根据“联合国军”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部署,13万“联合国军”部队分成东西两线向鸭绿江突进,其中西线为以沃尔顿·沃克中将率领的美军第8集团军,辖美军第1军由平壤地区向新义州、朔州、碧潼方向推进,辖南朝鲜第2军团的3个师由成川、阳德地区向楚山、江界方向推进,美军骑兵第1师及空降第187团为第8集团军预备队,位于平壤、肃川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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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线,麦克阿瑟命令爱德华·马洛里·阿尔蒙德少将率领美军第10军的2个师由咸兴、利原地区向江界及惠山镇方向推进,南朝鲜第1军团的2个师沿海岸铁路线向图们江边推进。

两路大军迅猛突进,以至于麦克阿瑟都说,11月23日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他甚至向北朝鲜发出命令,要求他们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这个时候美国国内是一片欢腾,无论是谁,谈起这场战争时,都是一脸笑容。

美国《纽约时报》发表社论指出,只要在中朝边境不发生意外事件,这场战争的胜利已成定局;美国陆军部已经考虑怎样避免朝鲜战区军用物资造成积压;美国远东司令部已做好让一些加入“联合国军”凑热闹的国家军队撤出朝鲜的准备。

美军驻日本的后勤司令官决定取消所有已经付款的武器弹药的订货,而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竟然告诉麦克阿瑟,他已经不需要弹药了,正在美国本土运来的弹药和装备应该一律运到日本去。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甚至制定了一个部队统统回国的具体计划......

对于中国政府周恩来总理发出的警告,以及传来的关于中国军队即将参战的消息,没有人会相信。麦克阿瑟将军高傲地告诉美国总统哈里·S·杜鲁门,只要他们敢来,那就是任由我们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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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有人怀疑这一点,“联合国军”部队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极其乐观的情绪,就连美军第10军的美国大兵们也将从元山的登陆行动起了个绰号叫着"YOYO"行动,意思是"来回闲逛"的行动而已,就当作是一次旅游了。

既然是旅游、闲逛,那就无所谓了,所以,这些进入朝鲜北部地区的“联合国军”部队,简直是大摇大摆,毫无顾忌,搞得已经进入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将军一肚子恼火,大发脾气。

他在给中共中央的电报中说,敌人以几辆坦克和十几辆汽车就组成一支队伍,就敢到处乱窜,致使我军企图一仗聚歼两三个师已经变得困难,隐蔽伏击也几乎很难达成......

2、陌生的战场,强大的敌人。

1950年10月25日,南朝鲜军第6师的一个营闯入两水洞区域,与宿营在两水洞附近的志愿军第40军第118师遭遇,师长邓岳和政治委员张玉华指挥隐蔽在这里的第118师354团,沿公路两侧向敌人发起突袭,打响了抗美援朝的第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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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第40军右翼的先遣团120师360团,也在云山城北与南朝鲜第1师的打响了战斗。

志愿军第40军是四野有名的“旋风纵队”,原任军长是大名鼎鼎的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现任军长是著名战将温玉成,120师长罗春生英勇善战,360团团长徐锐,在辽沈战役时,曾经带领一个营深入敌后厉家窝棚,直接端掉了廖耀湘兵团司令部。

就是这样一支战功赫赫的英雄部队,在朝鲜战场遇到新的对手时,也不禁叫苦连连。

此刻的“联合国军”部队,包括被美国武装起来的南朝鲜军队,与刚刚进入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相比,装备力量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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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美军,一个军的坦克有430辆,汽车约7000辆,全机械化运输,而志愿军在1950年10月刚入朝鲜时,坦克为0,作为志愿军主力的第38军卡车只有100辆,还要不停遭受敌人飞机的轰炸;

美陆军一个师,师属炮兵有432门榴弹炮和加农炮,当时而志愿军一个师的师属炮兵营仅有一个,山炮12门。

美军的空中力量、海军力量就更不用说了,美国空军在朝鲜拥有1100架作战飞机,海军舰艇200余艘,对于志愿军来说,别说作战飞机了,连防空的武器都极度缺乏,著名的机枪打飞机,海军也就是一些缴获的国民党军舰,还没有参加朝鲜战争。

怪不得麦克阿瑟狂妄了,就连当时的日本那么强大也干不过自己,何况这个刚刚依靠小米加步枪建立起来的中国,再加上以往自己对中国军队的了解,嗤之以鼻是完全可以的。

武器装备的巨大差距在118师354团那里,似乎还没有感受到,但是,刚刚进入战场的120师360团徐锐团长却在第一次战斗时就感受到了这种痛苦。

与354团的突然遭遇战打成了伏击战不同,360团一开始打的就是一场艰苦的阻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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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锐团长接到的任务是,在位于云山城北的间洞南北山、玉女峰一线构筑阵地,等待从云山城北上的号称最精锐部队的南朝鲜第1师,在他们到来时,挡住他们的前进,以掩护第40军的完全展开,同时,保证第39军安全抵达云山。

360团驻守的阵地,和云山城仅隔着一条河,在他们刚刚抵达的时候,就发现敌人已经进占了云山城,志愿军战士们连夜修筑好工事,25日早上7点,南朝鲜第1师以一群尖兵为先导,开着14辆坦克和自行火炮,浩浩荡荡地开出了云山城。

3、360团的第一次战斗。

就在敌人的尖兵排走到360团阵地的时候,徐锐团长命令将这股敌人放过去,等待敌人主力进入阵地。

随着敌人主力渐渐全部进入阵地,徐锐团长一声令下,360团的团属炮兵几发炮弹连续击中南朝鲜军的坦克,敌人顿时惊慌失措,其余的坦克也在混乱中慌忙掉头向后转向,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南朝鲜第1师的作战部队就被歼灭,剩下一些残兵败将逃回了云山城。

打扫完战场,360团再次进入阵地,等待敌人的增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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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自己准备再次伏击的时候,忽然,从天空飞来数十架飞机像大鸟一样飞过来,呼啸着对我军阵地一阵狂轰滥炸,几名押送南朝鲜俘虏的志愿军战士和这些俘虏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

飞机轰炸过后,敌人重炮又对准了志愿军阵地,发起了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般的密集火力打击。

很多年以后,360团团长的徐锐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说,360团打过八年抗战,打过三年解放战争,曾经面对过日军无数次的猛烈轰炸,曾经面对过装备美军火炮的国民党蒋介石军队的轰炸,但是,当自己第一次在朝鲜战场遭遇到美军的火炮威力,还是被震撼了。在间洞一线坚守的三天,美军不知出动了多少架次轰炸机,发射了多少枚重磅炸弹,阵地上的植物被炸得乱七八糟,山上的泥土被翻了数遍,战士们的身体被炸得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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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猛烈的炮火、大量的坦克和美军轰炸机的支援下,南朝鲜第1师开始对志愿军阻击阵地发起强攻,强攻重点正是石宝山所在的1营3连坚守的间洞南山前沿阵地。

间洞南山是横在云山至熙川、云山至温井两条公路交会处的一座长满了密集马尾松的山岗,高度大约100多米,正好扼守住南朝鲜军队的必经之路,所以,敌人的进攻一开始,就直接对准了这个阵地。

南朝鲜军队凶猛而迅速向山顶不断推进,就在他们爬到了半山腰时,忽然从山上传来了山呼海啸般地射击,一刹那间,步枪子弹、机枪子弹、手榴弹、炮弹如闪电雷鸣般朝山腰的敌人倾泻,南朝鲜士兵再次大惊失色,慌忙后撤,第一次进攻就这样结束了。

4、石宝山英勇牺牲。

被打下山头的南朝鲜部队,改变了急速推进的进攻方式,他们使用重炮和坦克不断轰炸志愿军阵地,步兵跟在坦克的后面步步为营,缓慢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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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战斗方式的改变,让志愿军战士吃了很大的亏,不断有人在牺牲。

但是,3连的战士仍然不断给予敌军以痛击,争夺阵地的战斗也发展得越来越激烈,由于敌军人数太多,一些敌人已经逐渐攻上了志愿军阵地,许多战士都开始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3连3班的班长石宝山面对冲上来的敌人,毫不畏惧,一下刺倒一个敌军后,又随手把刺刀猛地往左边一划,刺中左边冲过来的敌人的腿,那个敌人被刺中倒地后,顺手朝着他开了一枪,正打中了石宝山的手臂,石宝山毫不犹豫,又是一刀刺过去,结束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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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步枪弹药快要打光了,石宝山就带着战士捡着敌人的武器用,手枪子弹打完了,手榴弹扔完了,就捡身边的石头往下扔。

石宝山英勇的作战风格,给3班的战士们带来了极大的振奋,山坡上石头像雨点一样砸了下来,在战斗异常激烈时,许多战士不顾个人安危,冲出阵地用石头砸敌军,和敌人拼死肉搏,硬生生地将敌人挡在了阵地前面。

此时,3连的战士们已经打退了敌人的7次进攻,其顽强的防守让南朝鲜军队的指挥官感到惊讶,在他们开始反攻以来,还从来没有遭遇到如此有战斗力的阻击部队。

由于刚刚入朝的志愿军战士们为了隐蔽自己的身份和行踪,不仅仅昼伏夜出,走林间小道,就连军装、旗帜,也都是使用了朝鲜人民军的军装、旗帜,许多军官还临时起了一些朝鲜人的名字,目的就是不过早地暴露目标。

因此,对于包括南朝鲜士兵来说,此时的北朝鲜军队根本不足以阻挡他们前进,像这样顽强的抵抗自从“联合国军”占领平壤以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让南朝鲜第1师的指挥官很是郁闷,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面前的对手是中国军队,不知道还没有勇气进行作战?

后来的南朝鲜军队一见到中国军队就逃跑,屡战屡逃,也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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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次的进攻再次失败后,南朝鲜军队恼羞成怒,坦克、火炮、飞机轮番轰炸,间洞南山在航空炸弹、火箭弹和凝固汽油弹的肆意打击下,整个山岗燃起的烈焰像一支巨大的火炬。

此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在反复的攻守以及惨烈的轰炸下中,伤亡过半,而更严重的是弹药已经耗尽,严峻的时刻到了......

当20多名南朝鲜士兵呐喊着爬上山岗,再次冲到离志愿军工事很近的距离时,他们忽然看见衣衫破烂的战士从工事中站起来,怀里抱着2根爆破筒,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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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鲜士兵不知道这个年轻的战士来自中国,也不知道这时候他要干什么,只觉得这名战士的眼睛很黑很亮,脸上似乎还面带着一丝笑容,这种笑容让他们感受到,只有在战争中那些宁死不屈的人的脸上才有。

突然,南朝鲜士兵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是什么事了,他们转身想跑,但是,根本来不及了,这名黑眼睛的战士已经走到自己身边,怀中的爆破筒爆炸了。

这名抱着两根爆破筒的战士,正是3班班长石宝山,他面对冲上来的敌人,勇猛地跳出战壕,大声地朝身后的战士们喊了一声:“同志们!为了祖国,坚决守住阵地!”随后,就扑向了敌群,就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年仅25岁的石宝山,出国作战仅6天,带着对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的挂念,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是在朝鲜战场上,志愿军中第一位举着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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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班相邻的阵地上,石宝山的排长刘汉生和仅剩下的18名志愿军战士,亲眼目睹了这一情景,全都红了眼,爆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在爆破筒爆炸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尽的时候,呐喊着跃出工事,用刺刀将蜂拥而上的南朝鲜土兵又一次打下了山头。

随后的战斗中,2连副班长秦永发身先士卒,在战斗中用爆破筒炸毁了敌人多辆坦克,成为入朝作战第一位以肉体与钢铁搏斗、打掉敌坦克的英雄,而他打坦克的招数也成了此后朝鲜战场上,志愿军步兵打坦克的范例。

五连在机枪全部被打坏、弹药耗尽的情况下依然英勇战斗,伤亡极其惨重,先后有四人代理连长指挥战斗......

5、迟到的记忆。

360团在血与火的拼杀中,将南朝鲜军队死死地阻击在前进的咽喉要地上,让急于北进的号称精锐部队的南朝鲜第1师三天内没有从云山城向北走出一步。

他们当时还不知道,就是这三天的受阻,使前面的云山成为他们魂飞魄散的地狱之地。

3天后,随着温井战斗的结束,敌人再也没有勇气冲过防线,不得不退回云山城,至此,云山以北的阻击战结束,360团寸土未失,将阵地完整地交给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9军,与此同时,与南朝鲜军换防的美军顶了上来,规模更大的云山战役在11月初打响......

这一次的战斗结束后,由于当时志愿军刚刚出国作战,敌我局势不明,政治宣传工作仍未来得及全面展开,因此石宝山的英雄事迹并未上报,未请功,也未广泛宣扬,仅在团中进行了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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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英雄的事迹不会轻易被人遗忘,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在战场上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战斗英雄,石宝山的故事一直在各种各样的资料中出现,并被人不断的回忆。

2020年,在纪念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战争70周年的文艺晚会上,石宝山的事迹再次被人提起,在这次晚会上,他们是这样评价的:

“石宝山,中国人民志愿军40军120师360团1营3连1排3班班长,是志愿军出国作战第一位牺牲的“王成式”英雄......1950年,在云山阻击战中迎击敌人,在英勇挡住敌人第8次冲击后,因弹药耗尽,他面对扑上阵地的敌人,毅然抱起两个爆破筒,拉下导火索,高喊“为了祖国守护阵地”口号,勇猛扑向敌群,与20多个敌人同归于尽。他是志愿军入朝后,第一个在战场上英勇献身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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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在整个朝鲜战争期间,中国人民志愿军无数像英雄石宝山一样的战士,前赴后继,英勇打击敌人,他们自豪地告诉全世界,自从鸦片战争开始,中国百年积贫积弱,西方列强随便架起几门大炮,就能完成侵略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任何敢于侵略中国的势力,都将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