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韦城城郊有一所老宅子,里面住着一个女裁缝,年轻貌美,勾魂摄魄。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男客人登门,说是给家里的妻女递尺寸做衣服。

可实际上,来这种偏僻地方做生意,谁都能看出所谓的生意不过是遮羞布罢了,男女间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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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这儿不远有位四十多岁的寡妇,看不惯女裁缝的作为,特地请了位道士过来,希望假借降妖这个名头吓退那些男子。

寡妇花的银钱不多,请来的不过是个半吊子道士,根本没有什么真本领,不过这位陈道长手里的法器看着唬人就是了。

果然,来此地销魂的男子一听说有道长来除妖,立时吓破了胆,有一大半彻底不敢再来了,但仍有一小部分“宁做风流鬼”的,舍不得女裁缝的美色,还打算继续来。

陈道长看到自己的成果颇丰,脸上傲慢极了。刚准备离开,就被屋里的女裁缝给叫住了。

“道长且慢!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女裁缝趴在门边,脸色酡红,一副云雨过后的倦怠感,叫男子看一眼就走不动路。

陈道长被她吸引过去,问她所求何事。

女裁缝见人已经到了跟前,却什么也不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似乎是在等面前男子的怜爱。

陈道长为她的容颜所迷,心中有些荡漾,但他立即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便正色道:

“树精!贫道之所以不收你,只因你与那些前来寻欢的男子都非善类,但你若是做出什么危害人间的恶毒事来,贫道定不会容你!”

女裁缝没想到还有男子能不受她的诱惑,且如此威胁她,不觉有些难堪,但她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当陈道长在她眼前亮出法器时,她想也不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副惊慌害怕的样子,祈求道长饶恕。

见陈道长没有要降伏她的意思,女裁缝这才敢接着说出所求之事:

“我们一家原本在山上过着安宁的日子,可有个樵夫一把火烧死了我的家人。小女子的根在此处,无法离开去找仇人,还请道长为我们做主啊!”

陈道长身上没有真本事,如今正是需要立威名的时候,当即一口应下。

离去前,女裁缝千叮咛万嘱咐,途中若是有人叫唤,记得不要回头;若是碰见几个姿色突出的女郎,也不要和她们说话。如此,方可保平安。

陈道长一一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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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裁缝家到樵夫家的路途有点远,路也很难走。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不堪,陈道长顿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正犹豫着回不回城,后面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车夫热情地向陈道长打招呼,还说要载他一程。

陈道长听了这样的好消息,不禁欢呼雀跃,早就在心里点头了。他正要回过头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好人,结果立刻变成了一只大白鹅。

车夫笑呵呵地下车来,将大白鹅抱上车去。帘布拉开,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接过,不久传出一阵娇滴滴的女声,听起来起码有五个人,都笑说“今夜又能加餐了”。

却说女裁缝在家里等了好几日,都没听到陈道长的消息,心里十分鄙夷:“这算个什么道长,又被那树精给迷惑了,真是没用!”

女裁缝一点也没有气馁,很快又振作起来寻找新目标。道长收妖的消息传出,虽说来这的客人比以前少了,但并没有完全断绝。

女裁缝就在这些男子里挑选出身强体壮、看起来比较有希望的去替自己复仇。

她做这事有一年多了,可还从来没有哪个客人给她带回过好消息,全都是一去不回,被那树精给引诱了。

原以为上回来了个道长会厉害点,没想到也是个废物。好在人源不断,她复仇的希望也就不断。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接连有十来名男子为给女裁缝报仇,而踏上了去往樵夫家的路,结果都与平常无异,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家禽,当天就被人家给做成美味端上了桌。

城里有个姓白的书生,常被熟人讥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痴呆。他面对这些嘲笑和骂名,却从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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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人们用些新词来咒骂他时,他还十分诚恳地请教对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倒搞得对方觉得没了意思。久而久之,大家都懒得再拿他取乐了。

白生有个侄子,不学无术,整天偷了家里的银子出去玩乐,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

有一天,白生的兄长来找他喝酒,看起来十分哀伤。

白生问起,他才有些羞愧地说道:“这小子最近被个什么女裁缝勾了魂,都十多天没回家了……唉!听说去了那里的人,很多都没再回来,我家这小子只怕也……”

白生略为安抚了一会儿,又问,那女裁缝住在何处。

只听兄长回道:“你别去了,怕连你也回不来……”

白生假意说不去,等前脚送走兄长,他后脚就跑去跟人打听那女裁缝的住处了。向男子们打听这事尤其迅速,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白生就确定了对方的详细地址。

他人看着有些憨傻,但也不是完全不懂这些。来之前,他特意去药铺买了醒神的药丸服下,以免待会被女裁缝的迷香给扰乱了心智。

女裁缝见来的是个书生,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似乎早已见惯。

在她的印象中,这一类人最好勾引,根本不用她怎么摆姿态,勾勾手指头,就能让这些常年掩埋于书案、鲜少与女子接触的书生自动自发过来了。

可这次却不同,那书生似乎连进门的意愿都没有,只是站在门口向她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女裁缝心有不甘,又使尽浑身解数引诱,结果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她暗骂了一声“书呆子”,站在原地有些愤然。

没过多久,有别的男子上门,女裁缝只想赶紧将书生打发走。她转了转眼珠,告诉那书生,说他侄子去樵夫家里了。

往日,她教那些男子去樵夫家帮她复仇,都会叮嘱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可这次,她为那书生不受自己引诱而过分生气,什么也没说。

反正那些她叮嘱过的都没复仇成功,这次她更是懒得再与那书生交代,干脆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白生道过谢后,看了一眼那个刚刚登门来找女裁缝的男子。他记得不久前才见过这个儒生,长得斯文儒雅,好似才刚成亲不久吧……

白生略想了一想,就扭过头去不再看门口的男女,径直踏上了大道。

方才那女裁缝急于接客,只说了那樵夫家的住处,却没说怎么走。白生本想着一路问人过去,可走了好一会儿,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简直要怀疑自己走错路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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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以前时常被人戏弄,那些人看到有骑马的过来了,就将白生扔到路中央,看他被马吓得变脸的样子嬉笑作乐。

长此以往,白生对与马有关的东西都十分害怕,连马车都没坐过几次。

现下,后面的马车离他还有好远,他就敏锐地感知到了,慌得一溜烟冲到草丛后边躲起来了,连那车夫喊他上车的话都没听见。

车夫觉得惊奇: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走这种烂路还能忍住诱惑不上他车的。非但如此,那名书生模样的男子似乎还十分害怕。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车夫将此事说给后面的人听,里面顿时传出阵阵甜腻的笑声,都吵着说要出来看看那呆书生的样子。

白生躲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生怕那匹马突然发疯向他狂奔过来。这不怪他胆小,实在是过去被人捉弄的次数太多了,让他不得不设防。

本打算捱到骑马的人走了,他再起来赶路。可没想到,那车夫还将马车停在了他面前。

紧接着,白生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向他这边过来,似乎来了一群女子。扑面而来的香气令他心神不宁,心中更为害怕。

只怕又是什么恶作剧的把戏,吓得他死死抱住头,拼命将脖子往地上压,只祈求对方别发现他。

马车上下来五个绝色女郎,娉娉袅袅向白生走来。一边走一边笑,都对那个躲在草丛里的身影起了浓浓的兴趣。

为首的女郎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有如天籁,寻常人听了没有不沉醉进去的,但白生只当没听见,仍是闭着眼睛抱头蹲在地上。

接着又有一名女郎唤他,声音比上一个温柔,就如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叫人觉着心里痒痒的。

可白生依旧不为所动,就好似成了石像一般,直愣愣杵在原地,打算在这待到地老天荒。

接下来,每位女郎都上前试着唤他抬头,可谁都没有成功。车夫看了看日头,催促她们快些回来。

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女郎,在一众姊妹当中是个鬼灵精,好不容易发现好玩的东西,哪肯轻易撒手,当下便要将书生带回去。

白生只感觉有一股力道在拖着自己往前走,他还是闭着眼睛抱着头,只不过终于站了起来,还被迫上了马车。

宽敞的马车里,五个女郎十分新鲜地看着这名奇异的男子。

原本她们还在为今日没有“加餐”而感到遗憾,现下却感觉,逗这样的男子玩,倒是比“加餐”有意思多了。

方才施法让白生上车的女郎,是这群人里面最小的妹妹霜霜。

“霜霜啊,想好待会要将这位公子做成什么菜了吗?”一名身着绿色襦裙的女郎捂嘴笑道。

被唤作霜霜的女郎就坐在白生旁边,她几次试图去扯下白生抱头的双手都没有成功。

此刻听到姐姐问她,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二姐!你也知道,我只会剥皮取肉,下锅炖炒那都是大姐的事!”

果然,白生一听到她们说要将自己做成菜,脸上青紫交接,两条抱头的手臂都挡不住。

几个女郎看见都掌不住笑作一团,一边笑一边骂方才说话的两位姐妹心眼坏。

终于回到了家,霜霜一把将白生的手给扯下来:“行了行了!不吃你了!又瘦又干的,我们才不好这口呢!”

白生一路举着手臂,身上酸胀得不行。听到女郎说不会吃自己,他才慢慢放下手来。

又想起身边都是女子,他立马做出一副知礼守节的呆板样,仍是闭着眼睛不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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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霜霜连蒙带唬下,他才敢缓缓睁开眼睛往前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座巍峨庄严,犹如宫殿一般的宅子是那什么樵夫的家。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倒是与那女裁缝所说的都对上了。

霜霜见他四处打量,就主动问他是在找什么。

白生没听见她的话,此时他已经被一众女郎簇拥着进到屋里来了,正坐在一张铺着柔软毛毯的椅子上,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珍奇佳肴愣了神。

方才马车上的话他还没忘,这些看着像仙女一样的人,可是会拿人来做菜的,指不定这上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就是哪个可怜人的尸骨。

想到这里,白生立即有了呕意,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用手死死捂着嘴巴。

年纪最大的女郎看着这个客人觉得新奇,这还是妹妹们头一次将外边的男子原模原样地带回家。

她刚做完饭,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见那男子露出一副作呕的样子,似乎很是痛苦。

她立马明白过来,看向小妹道:“霜霜,可是你又胡闹?”

霜霜娇笑着挽住白生的手臂,回道:“大姐,我就跟他开个玩笑!谁知这书呆子这么不禁玩,就这两下就吓得跟见了鬼似的,呵呵呵……”

到底还是年长些的知事,大姐察觉到这位客人有些不同,怕是为正事而来,即刻呵止了小妹的笑声。随后又端出主人应有的礼节,询问白生此番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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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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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如蒙大赦,就差给这位女郎跪下谢恩了。

当下,他将自己来此地寻找侄子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眼睛里没有分毫私欲,满满的都是寻不到亲人的焦虑。

方才还取笑他的女郎们此刻都屏了声,甚至露出一丝哀伤来,似乎也曾感受过失去重要之人的痛楚。

“你被那女裁缝给骗了!”许久,大姐才缓过神来,朝白生解释起来。

“你恐怕还不知道,那女裁缝是个树精吧!”又有一位姐妹说话。

白生面色发白,怪不得他看那女裁缝有些怪异,和寻常的妓子都不太一样。

但当得知她是妖精,这超出心里预料的结果还是让他这个见识短浅的书生感到惊慌——幸亏那时没进屋,不然也被啃得尸骨不剩了。

坐他旁边的霜霜见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用手点点他,道:

“你啊,什么都未打听清楚就敢上门,也不怕被那树精吸干了精血,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还不如被我们做成菜肴吃到肚子里,也好死得明白……”

“小妹,休得胡言!”大姐再次呵止她。唯恐这个妹妹再捣乱,她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们和那女裁缝都是树精一族,但你不用害怕,树精有坏的也有好的。

那女裁缝一家并非善类,时常危害附近的人。我们当时和她们家住在一块儿,还劝过她们向善,但她们非但不听,还怨恨我们阻碍她们的好事,时不时就冲我们姐妹出手。

后来,我们想了个主意,让一个樵夫将她们的根移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这样她们就无法再害人了。哪知她们却要取樵夫的性命,樵夫为了自保,放火烧了她们一家。

如你所见,唯独你看到的那个女裁缝还活了下来。她一直想着要复仇,便化身为女体,引诱那些凡间男子来杀我们。

自那件事后,我们就搬走了。为了保护樵夫,我们让他跟着一块儿搬过来。可搬过来的隔天,樵夫就被树精派来的男子给杀了。

我们向来不杀生的,那次实在被女裁缝的恶行气昏了。本来她派来的那些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便将计就计,将那些人都给炖了。这么臭的玩意儿我们哪吃得下,都拿去野外喂狗了。

小妹那些话都是吓唬你的,不要见怪。想来你能原模原样来到我们家,必定是个不会轻易受诱惑的正直高士。这样的人,我们若是伤害了,那可是会被老天爷降下雷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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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一切,白生一开始的惊恐慢慢平息下来。看着坐满一桌的绝色佳人,他心中复杂难当,尤其是想到自己方才将她们与过去戏弄自己的子弟看作一伙,脸上更觉羞愧。

向善的还是从恶的,断断不能只从只言片语或是穿着打扮上来判断,而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见白生不说话,大姐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侄子的死而感到悲伤,便安慰了几句。但人死终究不能复生,且她们也是为了自保。

白生也明白,即便自己的侄子死在这里,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责备这些女郎。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霜霜热情地邀请白生在家里住下,白生想要拒绝,对方就说夜间更容易遇上乱七八糟的妖精。白生还是不禁吓,立马就答应住在这里了。

排行老三的女郎露露,对白生一见倾心,有意要接近他,却屡次被小妹打断。

深夜,露露悄悄来到白生的房间,想要与他亲密。白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惊叫出声。

声音引来了其他姐妹,大家看到露露的举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最小的霜霜尤其爱闹事,冲着床上的两人扑了过来,被大姐提走了。

当晚,露露就抱着白生的胳膊睡了一夜。白生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对女郎有所不敬。露露对他这副呆子模样更是喜爱,禁不住连连用手去抚摸他。

白天起来后,白生立即说要回家,不敢再打扰各位了。露露急忙拿出自己收好的包袱,说要跟着白生一块儿走,被大姐拦住了。

“你的根还在这儿!你走了,得把根也移走,不然你会死的!”

大姐的教导十分严肃,露露有些为难。身边的姐妹都看出她的情意,皆劝白生多住几晚,毕竟这儿的生活条件可比他家要好多了。

白生最怕与女子纠缠,见一个个地都跑上来同他说话,慌得撒开露露的手,往屋里去了。

众女郎相视而笑:这书呆子是答应留下了!

就这么住了半个月,白生渐渐地了解了她们的生活日常。

白天,除了大姐,众姐妹都会轮番乘坐马车外出,几乎每天都会带回各种家禽来。带回家后,就交给大姐处理。

白生每次看着那些同胞化身而成的家禽,都会迅速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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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时,霜霜就会故意找理由,拉着他进厨房观赏做菜的过程。每回看到白生被吓得失魂的样子,她都会当做趣事说与姐姐们听。大家念她年纪小,都拿她没辙。

某天深夜,一个道士突然不请自来,试图在女郎们防备松懈之时一举捉拿她们。白生过去被人戏弄多了,五感尤其敏锐,甚至比树精们还要更早探知到外人靠近的气息。

他立马推醒身旁的露露,将情况说与她听。露露即刻召集姐妹们,大家静悄悄的,已经设好了局,就等那道士自投罗网了。

不多时,大宅的灯火亮起,那道士已经被捕。一问,果然又是那树精女裁缝叫来的帮手。

方才众人合力抓捕道士时,其中一个姐妹受了伤,虽然问题不大,但这还是头一次,有姐妹因此而负伤的。

作为领头的大姐火冒三丈,原本她并不想去找那女裁缝的麻烦,只怕会危及无辜人士,可对方却死不悔改,非要来害她们,那她们也无需再顾忌什么了。

收拾完道士后,大姐便召集了所有人过来商议对策,白生也在其中。作为唯一一个能远距离移动的正常人,他被推举为向女裁缝反击的主力。

白生念及自己在此地白吃白喝许久,且自己的侄子也是被那女裁缝害死,最终接下了此番重任。

他拿着大姐给的法宝——一柄画扇,坐上了驶往女裁缝家的马车。

离女裁缝家还有好一段路,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作为树精一族,她们无法离根太远,只得将白生在此地放下。白生没有丝毫怨言,大踏步向着前面走去。

总算走到了女裁缝家,正要进去,不期然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微微偏头,白生看清后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侄子吗!原来没死……可怎么又来这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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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想起兄长喝醉酒后绝望哀伤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侄子的耳朵把他拎到了一边。

侄子看到他后,面色羞愧,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白生没跟他解释,让他好好看着后面发生的事。

接着,白生上前敲响了女裁缝家的门。女裁缝这半天没人上门,闲得发慌,突然听见有人来了,喜得小跑起来过去开门。

开门后瞧见是上回那个没勾搭成功的书生,她眼珠转了又转:这个书呆子不是去找那树精一家了吗?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兴许他根本没去,还是被我给诱惑得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便殷勤地围上来,预备将白生给迎进去。

白生却仍旧不进去,而将一把画扇递给了她。女裁缝顺手接过,刚将正面翻过来看了一眼,就感觉整个人都被定住了,只有嘴巴还能一张一合。

她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嘴里大骂白生阴险狡诈,竟然对她一个弱女子使这种手段。

这时,白生的侄子听见动静也过来了,见此场景惊讶不已。女裁缝看见他,立即哭着向他求救。

白生转过头来对侄子道:“你过去为了她连家人都不顾,今日就让你看看清楚,你面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白生烧了火把冲女裁缝身上扔过去。不过片刻,对方就露出真身,身上的枯树枝伸长了想往他们这边袭来。在熊熊烈焰中,树干处的一张脸面恐怖凄厉如恶鬼。

面前树精狰狞呼号的样子着实将两人都吓得够呛,尤其是白生的侄子,深深庆幸自己当初因没钱的困窘而没有上前。

他那时以为这个妓子和万花楼里的一样,都需要收取不低的酬金,便迟迟不敢上前,却又不舍得女裁缝的美色,只得悄悄在这附近找地方住了下来,害得家里人以为他在外面没命了。

如今见到女裁缝的真面目,他几乎要哭出声,一方面是被吓的,而另一方面,是为叔父煞费苦心寻找自己而感动愧疚。

白生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赶紧回家。相信经过这次,这孩子该长大了。

看到白生得胜归来,众女郎在家欢欣鼓舞,齐齐将他迎为座上宾。

席间,大姐看着众位妹妹们的眼色,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们姐妹想要报答白公子的恩情,不如公子从我们中间挑一位作妻子。无论选谁,都会奉上丰厚的嫁妆,并带去无尽的气运,让公子一生顺风顺水。”

白生羞臊不已,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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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早猜到如此,又接着说道:“既然白公子不愿意选,不如让老天爷来替您做决定。”

话毕,吩咐侍女取出一只巨大的酒杯,倒满美酒后撒了一些种子下去,这才将酒杯递给白生。

“这里面一共撒了十颗种子,代表我们十位姐妹。白公子闭上眼睛喝下这杯酒,哪颗种子先落到你嘴里,就证明老天爷希望你娶哪位姐妹。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可不要说我们强迫公子哦!”

白生早知这些女郎爱开玩笑,却又无法拒绝。他心不在焉地接过酒杯,闭上眼睛,咕嘟咕嘟一口气不带歇地喝光了。

喝的时候,他尽量闭紧嘴巴,不让那些种子进嘴。但有一颗种子似乎有生命一般,死死黏住他的嘴唇不肯离去。

等他喝完一杯酒,抬起头来,感觉那颗种子还黏在嘴巴上。他想伸手去摘,结果喉咙突然发痒,他张了张嘴想咳嗽两声,那种子立刻寻着空隙进去了,正正好躺在他的舌头上。

众人见此,抚掌大笑:“好啊!果然是三姐!早知你们郎情妾意,还要我们来造势!”

白生正要说话,忽然感觉手里的酒杯变了触感,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绣花鞋!

“三姐的鞋子何时到了你那里?你们二人是不是早就背着我们成了好事呀?”霜霜在对面大叫。这次她被大姐特意安排坐得离白生远远的,就是怕她捣乱。

听见小妹的嬉笑,大家分外默契地配合着说些祝福。三姐露露被推了过来,与白生撞到一块。

白生见她今日一身鹅黄色衣裙,戴着不少首饰,脸上施有粉黛,应该是特意打扮过,心里一股暖意流淌而过。半推半就的,就将她拥进了怀里。

当晚,二人被大家推入了洞房,成了真正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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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妻子无法走远,白生便长期在此地住了下来。往日的功课还在继续,只是会抽空回家看看兄长他们。

白生的侄子几次看见他往女裁缝家的方向走,其实白生只是路过,因为来接他的马车无法走出太远,只能他走过去。

侄子好奇得不行,忘了叔父的教导,时常跟在后头过来,但总是跟丢。

有一次,他在白生身上撒了花粉,再牵来一条黄狗带路,本以为这次不会跟丢了。

可等白生坐上一辆马车疾驰而去后,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还不知前面的路有多远,这么走下去指不定要把腿给走断。

正考虑要不要继续往前,后边突然传来马车的声音。有个甜美的女声在呼唤他,问他要不要一同乘车。

小侄子被这样的声音吸引过去,一回头,就变作了一只白猪。

车上下来一个漂亮女郎,将他抱了上去,自说自话道:

“上次的烤乳猪吃腻了,这回做成狮子头好了……不成不成,小妹最爱吃回锅肉了,昨天答应过她要先做这道的……要不两道都做,反正今天这只肥猪身上肉多……”

小侄子变作猪后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睛还滴溜溜在转动。他满含热泪地看着漂亮女郎,希望她能放过自己。他保证,今后再也不来这地方了。

在车里的时光分外难捱,一下车,肥猪就被送去了厨房。另一位稍显成熟的女郎接过来,将他扔到了水盆里,接着就拿起宰牛刀过来了。女郎拿着刀的手一挥,肥猪立刻被吓昏了过去。

隔天,白生的侄子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家里,身上没有掉一块肉。去照镜子,也没有变成猪,这才知道是做了场噩梦。可是梦里的感觉也太真实了,自己险些就要被宰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心有余悸,连白生过来问他学习的事都战战兢兢,不敢看这位叔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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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好似什么也没发觉,每次都是在家吃完饭就离开了。侄子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些发怵,却连一句话也不敢问。

又过了几天,他渐渐忘记了当初看着树精被焚烧以及自己变作猪的恐惧,反倒觉得新奇刺激起来,还将此事说与外人听。

白生的兄长知道后,就将儿子叫回了家。大门一关,抽出一根老藤条就奋力往儿子身上抽,直抽得自个累倒在地,儿子也哀嚎得嗓子都哑了,才歇手作罢。

自此,白生的侄子再也不敢提那些事,也不敢跟踪白生了,连过去偷家里银子的行径也没有了,彻底安分下来,还像模像样地捧起了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