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五个子女,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那她肯定最爱唯一的儿子,当然,她也疼爱女儿,只是,她煮的苞米面粥,舅舅和姥爷满满一碗,四个女儿八分满,自己只得半碗。
二姨记仇,她说姥姥偏向,总给哥哥多分一些吃的,姥姥无言以对,在那个贫苦的年代,她确实没能公平的分配食物。
她跟我说,“你姥爷干重活儿,他得多吃点,你舅……唉,就这一个男孩,我是偏向他点儿,可我对四个丫头没有好过吗?对你二姨不好吗?
你二姨父总打她,那天下晚儿,我听人说她们又打架了,我担心的不得了,怕她受气,怕她想不开,连夜走山路去她家,在山头上老远看她家闭灯睡觉了,我也没敢进去,那我半夜三更的跑去,你二姨还得嫌我烦,可我也不放心走,就在山头上看着,那是春天时候,大风呼呼的吹,给我冻啥样,我在山上等到天亮,看到她出来,真没啥事,我才放心回家,这话不敢说,你二姨肯定能说我没事找事!闲得慌!
她记恨我,可她家俩孩子都送我这带,那俩孩子多淘,奶奶带不了,让我带,他们把我雪儿欺负啥样,可我从来没抱怨过,也对的起她吧?就因为向着你舅,她到现在还生我气。”
二姨因为不公平有气,我妈也有气,还是因为不公平。
我妈说,当年她贫穷,姥姥拿一箱梨,给老姨挑最好的,给她就是挑剩下的,想起这事儿,她就气,她说她当时没要那梨,是哭着回家的,她恨是自己贫穷,没用,连自己母亲都看不起,想必母女亲情,也就那样了!这个妈,嫌贫爱富!
姥姥低头,她是这样做的,她错了。
“你老姨父家里有钱,我怕拿不好的,他们瞧不起,剩下的梨,我合计你妈啥样都能吃……
唉,做父母的有一点错,就不再是好父母了,是不是啊?”
我妈认为姥姥向着老姨,可老姨也有气,老姨说:“我上学的时候,一个学期只给我一百块钱,那是一个学期啊!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我一个女孩,自尊心受到多大打击你知道吗?人家城里女生吃穿用的都是什么,我吃穿用的是什么,本来我就是山里的孩子,让人低看,还过这么拮据……”
姥姥是最受不得老姨抱怨的,她怒气冲冲的说:“你就知道你苦,可谁不苦呢?
家里要养多少人你不知道?
养你姊妹五个,要花多少钱,你养一个都费劲!
你上高中,你大姐、你哥,二姐,都结婚了,她们结婚要花多少钱?
她们结婚后,有孩子都放在我这里,我有多少钱养这么多人啊?不紧点,怎么过?
一个学期一百块钱你还嫌少,那是八几年啊,我一个山里人,这一百块钱那么容易攒下吗?
你老跟别人比,你怎么不跟家里姐妹比?
你说你穿的是不是家里最好的?
你回家一次,吃的是平时我们不舍得吃的菜,你还委屈?你哥娶个媳妇,都没你花钱多!”
老姨气的不行,“谁家孩子不是这么供的?你老跟我哥比,我哥学习要是好,你能供我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手里有钱,就是不舍得给我拿!”
这话是真的,姥姥不跟她犟,她确实手里有些钱,确实不舍得都给老姨,她花钱仔细一辈子,去城里买梨,五分钱的饼子都不舍得买一个,饿的前腔贴后腔,也要坐两个多小时驴车,回家里再吃饭,这样的消费观,能舍得让老姨买她眼里的昂贵衣服,过她眼里的奢侈生活吗?
在姥姥眼里,一百块钱很多,绝对够花一学期了,她一年都花不了一百块钱!
老姨念了那么多年书花多少学费生活费?还复读一年,活儿是没干什么,钱就花那么多,她还委屈吗?这就是昧着良心说话!
她不理解老姨的自卑,老姨也不能原谅她的吝啬。
女儿怨恨,最受宠的儿子也怨恨!
舅舅真的恨她,说:“当初雪儿生下来,你为什么非要抢救?大夫说了,活下来也会有可能脑瘫,你为什么要抢救?拖累我一辈子!”
姥愧疚,雪儿……她真的是脑瘫。
她委屈的跟我说:“她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大夫说能救活,我怎么可能说不救,那是我孙女啊!我让她死吗!
雪儿一岁不会抬头,这事儿,确实怪我啊,你舅舅让我把孩子扔了,我抱着雪儿,去火车站,转悠半天,没舍得扔,我想,她或许跟你一样,你也是三岁不会走,我下地干活,你就在我身后爬,后来也会走了,我以为她会好的!谁想到,唉……
可雪儿没怎么拖累他吧?一直是我伺候的啊,等我不行了,我……我给她喂一把耗子药,我带她一起死!死活我都带着,我带着还不行吗?”
五个子女四个怨恨,只有三姨不怨恨,三姨成了姥姥的翻版,为儿女当牛做马,甘之如饴!
姥姥又不懂了,她说:“你说你三姨是不是傻?成天睁眼睛就干活,累那样,一口好吃的都不舍得吃自己嘴里,就可那爷三个吃够,吃足!撑死他们,饿死你三姨!还要她家那孩子惯啥样,买件狗皮大衣花好几万,这孩子是真狗,那好几万的衣服就那么穿上了,就没看你妈穿那身破衣服吗?你就能有脸穿身上?唉呀,你三姨累啥样才攒点钱,都给孩子霍霍了!是不是缺心眼?三傻子是真傻,我怎么说都说不了,她怎么事儿?”
我说:“三姨跟你一样,你还看不上三姨!”
姥姥不服,“我比她强!我那时候是没钱吃好的,她是有钱也不吃!我比她强,但你跟你三姨一样!”
我也不服,“我可没那么累!”
姥姥笑,“是呢!我大外孙女有福!哈哈哈,我大外孙女这大脸蛋子就是有福的面相!你看我瘦,脸干巴的没有福相!可你看你三姨,那么老胖,还是一张小脸儿,真没福相!
再看你,这小腰精细,就能长这大个脸蛋子,溜圆啊,肯定有福……”
唉,也就我姥能看出我小腰精细,大脸蛋子有福气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