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推门进来,劈头盖脸就这么一句,我的心脏猛地一紧,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了碗里。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我的脑子里炸开,震得我头晕目眩。

“怎么回事?”我妈的脸色瞬间白了,声音里带着颤抖。

“还能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啊?”二婶一边喘着气,一边扶着门框,似乎是赶过来通风报信的,“他去找村里人借钱,东家跪,西家跪,就想凑齐你家孩子的学费。结果,人家都不搭理他!”

我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喉咙里像卡了一块石头。我知道,学费的事情一直压在我们家头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在我房间的桌子上放着,那红彤彤的印刷字样本该是我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却像个烫手山芋,怎么都拿不起来。爸妈攒了一辈子的钱,不够我上大学的费用,而那些曾经和我爸称兄道弟的“朋友”,竟然都像避瘟神一样,把门关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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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我不信我爸会跪下!”我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发抖了。我一直以来都是个骄傲的人,虽然家里穷,但我从不觉得贫穷该让我们低头。

二婶轻轻叹了口气:“孩子,你爸他是真没办法了。他人老实,平时能张口求人吗?为了你读书,他豁出去了。”

我妈双手攥得紧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依然咬着牙,抬起头来:“走!我们去看看。”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步子有些踉跄。我赶紧上前扶住她,我们三人一前一后冲出了家门。门外的风夹杂着沙土扑面而来,村子里的路依旧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阳光刺眼,照得人心发慌。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爸一定是去了李叔家。李叔是我爸的好兄弟,年轻时候两个人一起在外打工,后来李叔开了个小厂,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我们家遇到难处,爸总觉得李叔能帮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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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李叔家的大门前,正跪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我心头猛地一酸,那是我爸。他穿着那件褪了色的灰布衫,头发花白,背影佝偻,像一棵历经风雨的老树。此刻,他正颤颤巍巍地跪在那,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时不时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爸!”我冲过去,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听见我的声音,爸慢慢抬起头,看到我时,他的眼中满是愧疚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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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沙哑,嘴唇干裂,像是已经跪了很久。

“你起来,爸,你别跪了!”我想要扶起他,但他推开了我,低声道:“你别管我,我还得再求求他……”

“求什么求!你跪够了!”我妈一边哭一边上前,伸手想拉他,但她的力气根本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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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李叔家的门开了。李叔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笑,似乎是因为看到我们这阵势有些慌乱。他瞥了瞥我爸,挤出几句:“大哥,你这……你别这样,我不是不想帮你,但厂子里最近也有些难处,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老李,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帮我这一回,孩子的学费真是急用啊!”我爸哀求道,眼中带着几分恳切。

李叔搓了搓手,眼神游离:“大哥,不是我不讲情面。你也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厂子经营不好,我也是顾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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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我胸口的怒火已经蹿上了喉咙:“李叔,您家日子好着呢,帮我们凑点钱就这么难吗?我爸这么大年纪了,为了我上学跪在你家门口,难道这些年你们的情谊就是这个价?”

李叔的脸色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都说了,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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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爸忽然抬起头,声音干涩而坚定,他用力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老李,打扰你了,我以后再也不麻烦你了。”

他颤抖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和自尊心被撕碎后的痛楚。爸拖着沉重的步伐,绕过李叔家的门口,缓缓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我看着他那佝偻的背影,心里像是被刀子剜了一块,刺痛得难以忍受。

“爸,您别这样……”我跟在他后面,想说些什么,但嘴里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事。”我爸低声说,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咱们家不欠别人,咱们自己想办法。”

回到家后,我妈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厨房里默默地忙碌。二婶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离开了。整个家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息,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那晚,我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翻江倒海。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辛苦读书考上大学,凭什么因为没钱就放弃?爸为了凑学费居然跪遍全村,可却连一个人肯伸手相助!这些年,爸为村里人跑前跑后,谁家办事他都忙里忙外,到了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曾经的付出。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走进爸妈的房间,开口道:“我不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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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闻言,瞬间愣住了。

“什么?!”我妈放下手里的针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说,我不读了。”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尽量不让他们看到我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反正咱们也凑不齐学费,我出去打工,帮家里分担。”

“不行!”爸猛地站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愤怒,“你考上大学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出路!就算我再苦再累,我也要供你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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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钱呢?我们哪里有钱?”我声音颤抖,眼泪几乎要忍不住掉下来。

“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去读书!”爸说得斩钉截铁,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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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爸是绝不会让我放弃的。他可以为了我,放下他所有的自尊,甚至在村里跪地求情。我内心的痛苦翻涌,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我不想让爸再承受这样的屈辱,我必须找到自己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安静得让人窒息。爸依然早出晚归,想方设法找钱,而我则天天在村子里走动,想着还能从哪儿找到一线希望。

直到那天晚上,村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有人大声喊着:“快去看看,刘家大牛回来了,发大财了!”

“发大财了?刘大牛?”我妈放下手中的碗筷,转头看向门外,眼中满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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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大牛啊,不就是刘老三的儿子,小时候和你一块儿读过小学的那个?”我妈语气中透着几分羡慕,“他这几年不是出去打工了吗,听说早年混得也不好,怎么这会儿回来,还说发了财?”

我脑海里闪过刘大牛的模糊身影。他比我大两岁,小时候总是吊儿郎当的,不爱读书,家里也是一穷二白。后来他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走南闯北地打工去了。自那以后,他就像是从这个村子里消失了一样,谁也没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今天竟然回来了,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村里一向平静,哪怕谁家有点什么事,也会立刻传得沸沸扬扬。刘大牛的消息瞬间在村子里炸开了锅,大家都挤着往他家那边走,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听说他这次回来,开着小车呢!你们见过没?就是村口那辆黑色的车,车牌子还是城里的!”

“哎哟,真不敢相信,那小子以前没个正经样,现在竟然有出息了!”

“我早就听说了,刘大牛在外面开了个工地,好像赚了不少钱。这不,回来风风光光的,给他爹妈盖新房子,还给他们买了好几样家电。”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我心里五味杂陈。小时候,刘大牛家也和我们家差不多,都是穷得叮当响,可如今人家发了财,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而我,却还为学费的事情发愁,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到了刘大牛家门口,果然,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周围围了不少村民,大家都在指指点点,眼神里满是羡慕和好奇。刘大牛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更加高大健壮,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在外面混得不错的人。

“哎呀,大牛啊,你可真是我们村的骄傲啊!这车子可是好几万吧?”一个村民上前恭维道,拍着他的肩膀。

刘大牛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也不算啥,出来混了几年,总算是挣了点小钱,给我爹妈改善一下生活,算是尽点孝心。”

另一个人接话道:“大牛,你这几年在外面混得这么好,有啥秘诀啊?教教我们啊!”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就是得有胆子,敢拼。”刘大牛得意洋洋地说,“我刚出去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没钱没人脉,但我没放弃,咬着牙硬撑了下来。后来运气来了,跟着朋友做建筑包工,这不,慢慢就挣到了些钱。”

他这番话说得轻松,可我知道,外面的世界绝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看着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笑得满脸讨好,我心里不由得觉得讽刺。以前,刘大牛家穷的时候,谁拿正眼瞧过他们家?如今他发达了,这些人一个个围上来,好像都是他的好朋友一样。

就在我站在一旁默默观察时,刘大牛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我身上。他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仔细辨认我。过了几秒钟,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朝我走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李志吗?”他大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还在这儿啊!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

我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是啊,好久不见。”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似乎对我的穿着不太感兴趣,笑着问道:“你现在干啥呢?还在上学?”

我心里一阵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没等我说话,我妈倒是先开口了:“我们家志强考上了大学,但学费还没凑齐……”

“大学?”刘大牛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惊讶,“那挺好啊,上大学有出息!”

我笑得有些勉强:“是啊,但学费的事儿还没解决。”

刘大牛忽然一拍脑袋,笑着说:“志强,咱们也算是老同学了,我这人最讲义气。你要是学费不够,我可以帮你凑一凑!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自家兄弟。”

他的这番话让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没想到刘大牛会主动提出要帮我,毕竟我们已经多年没联系了,虽说小时候关系还不错,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生疏了。

我妈听到他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激动得几乎要流泪:“大牛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志强有了你的帮助,这学一定能顺顺利利地上了!”

刘大牛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婶子,别这么说,咱们都是自己人。”

我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情感。一方面,我确实为能解决学费问题感到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我却对刘大牛的态度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一副施舍的模样让我有些不舒服,但眼下的处境,我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那点不快。

接下来的几天,刘大牛的名字在村里成了热议话题。村里人都说他在外面发了大财,回来后不仅给父母买了新车新房,还四处请客,连村里办事的红白喜事,他都大方出钱出力。村子里原本看不起刘家的人,现在纷纷上门巴结,有的甚至还主动提出借钱。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平日里对我们冷眼相对的村民,如今像一群蝗虫一样围在刘大牛身边,争相讨好。这让我想起了我爸跪在李叔家门口求情的那一幕,那种无助和羞辱感再次涌上心头。刘大牛的出现,无疑让整个村子的关系链发生了变化,大家开始重新定义“有出息”的标准,而那些没钱没势的人,则只能继续在底层挣扎。

然而,尽管刘大牛表现得很大方,我还是从他眼中察觉到了一丝傲慢。他似乎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那种自上而下的俯视,让他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同辈人多了几分轻蔑。即使他当着我妈的面说要帮我凑学费,但实际行动上却迟迟没有下文。

有一天晚上,我忍不住找到了刘大牛,想问他关于学费的事情。见到我,他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但语气却含糊不清。

“志强啊,这个嘛……你也知道,最近我手头有点紧,工地那边刚进了新项目,资金周转不开。你再等等,我再想想办法。”

我心里一沉,忍不住问道:“那你之前说要帮我凑学费的事……”

刘大牛挥了挥手,打断了我:“哎,别急别急,钱总会有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能坑你吗?”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敷衍。我心里越发不安,却也不好再追问。毕竟,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有钱人永远掌握着话语权,而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被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