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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盛不衰的007系列最新一部《幽灵党》(Spectre)里,詹姆斯·邦德(James Bond)喝了一口浑浊马天尼,这有什么涵义吗?答案眼下还不得而知,不过真正的邦德死忠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分析出这种新饮品的重要意义。作为邦德百科大全的业余爱好者,我本来希望一颗脏弹会爆炸,或者女演员蕾娅·塞杜(Léa Seydoux)能对丹尼尔·克雷格(Daniel Craig)干点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毕竟片头中有裸女和八爪鱼触手纠缠的画面。况且007系列最叫座的魅力就在于,寻常的枪战美女之间,经常夹杂着意想不到的事件——一个比基尼美女令情节停止发展,一个恶棍又加速影片的节奏,邦德不断带来惊喜。

《幽灵党》是007系列的第24部“官方”影片,片中没有什么让人吃惊的东西,可能本来的计划就是如此。正如“完美”是“优秀”的敌人,“原创性”通常也是全球票房的敌人。本片是克雷格第四次饰演这个每部影片都要开一回杀戒,以此拯救世界的英国间谍,此外也是萨姆·门德斯(Sam Mendes)第二次执导这个系列。他们很般配,尽管他们共同的严肃感显得有点像是出于条件反射,而不是出于诚实,特别是因为每部007影片都不可避免地要摆脱雄心壮志,最终回归票房大片的路数,把身体、子弹、爆炸、碎片和金钱统统堆在银幕上。

在此之前,照例还有叙事的功课要完成,它们好像是由一个委员会写成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委员会成员包括约翰·洛根[John Logan]、尼尔·珀维斯[Neal Purvis]、罗伯特·韦德[Robert Wade]和杰斯·巴特沃斯[Jez Butterworth])。如果你看过一部邦德影片,你就知道套路。这个乐队——M(拉尔夫·费因斯[Ralph Fiennes]饰)、钱班霓(娜奥米·哈莉斯[Naomi Harries]饰)和Q(本·威肖[Ben Whishaw]饰)重新聚集在一起,邦德当主唱。影片开头景象精彩,门德斯以流畅的长镜头一气呵成,肯定是研究了当代艺术电影的趋势。在这个镜头里,克里格和摄像机镜头一起移动,非常漂亮,邦德时而在屋顶上漫步(一边还要整理袖口,这成了他的标志),时而轻松地滑下一栋废弃的建筑,就像在水上公园坐滑梯那么轻松。

当然还有更多可看的,比如追汽车、所谓的异国风光,以及客运火车上一场血浆四溅、拳拳到肉的斗殴,其中戴夫·巴蒂斯塔(Dave Bautista)饰演一个大块头的战斗机器,让人联想起邦德的老对手“大钢牙”(Jaws)。这辆火车外加一辆阿斯顿·马丁的引擎响声,让人明白影片的制作者们想走怀旧路线,不过,这个系列的动力其实一直都是人们对与众不同的男人,以及与众不同的世界的渴望;他们怀念大英帝国、怀念肌肉发达的大救星、怀念性感女郎(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以及一个让人安心的世界,其中最大的威胁无非就是由一个超级恶棍运行的有序的犯罪团伙。而在《幽灵党》中,哎呀,这个超级大坏蛋真是个无聊的家伙,只靠着我们对这个系列的怀旧之情,以及克里斯托弗·沃尔兹(Christoph Waltz)面带微笑,口音分明的恶棍形象,才有了那么一丝生动。

丹尼尔·克里格在《幽灵党》中饰演詹姆斯·邦德。 JONATHAN OLLEY/METRO-GOLDWYN-MAYER PICTURES

2006年,克里格开始在《007:大战皇家赌场》(Casino Royale)中出演詹姆斯·邦德,把他塑造成一个重量级拳手般的形象,为影片带来一种陈旧之美,和肌肉发达的丑陋胸膛仅有一线之隔,穿着礼服非常好看,有种从内而外的掠食者气质,既可以干掉恶棍,也能迷死女人们。在那个9·11事件仍旧阴魂不散的年代,克里格是最合适的邦德,他看上去很粗犷,可能有些残酷,随时准备打斗。而且克里格也能够表达有层次的激情,以及出人意料的细腻情感。对于这个日渐回归沉闷庄重,缺乏戏谑感,更别提什么生活情趣的系列来说,克里格堪称是意外赠送的惊喜。实际上这些沉闷色彩是和罗杰·摩尔(Roger Moore)的时代分不开的。“我怀念罗杰·摩尔,”最近有个朋友叹息道。

对不起了罗杰先生,我可一点也不怀念他。我很喜欢克里格的邦德,但我也依然怀念肖恩·康纳利(Sean Connery)、场景设计师肯·亚当( Ken Adam )和那些能记住名字的女人们(包括演员和角色),比如霍纳尔·布莱克曼( Honor Blackman)和普西·格洛尔(Pussy Galore)。邦德的缔造者伊恩·弗莱明(Ian Fleming)曾经说过,他希望007是个“非常乏味无趣的人,但事情总是发生在他身上”(弗莱明用一个鸟类学家的名字来给007命名)。他还希望邦德成为一种“直接的工具”。这个间谍确实直接,简直就像砸在“大笨狼怀尔”(Wile E. Coyote)头上的铁砧一样,但康纳利却磨掉了邦德身上所有的乏味成分。007电影必须性感,才能推销它的暴力,特别是面向更广大的观众群体,康纳利的确是理想的推销员。

克里斯托弗·瓦尔兹和蕾娅·塞杜在《幽灵党》中;影片由萨姆·门德斯导演。 JONATHAN OLLEY/METRO-GOLDWYN-MAYER PICTURES

克里格的打斗(要命的上勾拳和颇具欺骗性的直击)比他纯真的亲吻更有说服力,不过现在配给他的邦女郎都有点没精打采,所以不应该怪他。《幽灵党》里有几个过场,来自讨人喜欢的莫妮卡·贝鲁奇(Monica Bellucci),电影界目前抢手的意大利性感少妇。她穿着寡妇的黑丧服登场,不过当她讲述亡夫的情报时,邦德很快就把那件丧服去掉了。俗话说,“丢了一个钉子,失了一个王国”,这位丈夫就是那个导致其后一系列灾难的开端,这个故事和这个世界的环境灾难、政治动荡、宗教战争和日常生活中的恐怖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也很难想象邦德会去管伊斯兰国的事情。

1966年,金斯利·艾米斯(Kingsley Amis)说邦德小说的成功部分是由于他所谓的“弗莱明效应”,邦德所在的那个精彩纷呈的世界,“以及那些当下、当地、奇妙的元素”,“与某些现实是密切相连的”。邦德电影也一直试图利用现实,它打开镜头,拍摄一个萦绕不去的物质世界,不管其中的恶棍、他们疯狂的老巢和阴谋有多么怪异。目前的邦德团队试图用新的把戏和小发明来娱乐观众,与此同时又让它保持真实,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邦德总是汗流浃背,流下眼泪,甚至不吝于袒露自己的情感。克里格非常擅长拿邦德的人性当卖点,尽管事实上,一直以来打动我们的并不是007的人性,恰恰是他的非人性。

《幽灵党》被标记为PG13级(强烈建议家长陪同观看)。接吻,接吻,大爆炸。时长:2小时28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