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7月9日,一艘从香港驶来的客轮抵达海口,从客轮上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只见在确认了周围的情况后,下意识压低帽檐,飞快地走出码头,坐上了一辆黄包车,低声对车夫说道:“去得胜沙路的中民旅店。”

中民旅店是他的新的藏身地点,也是党组织为他在海口后建立的新联络点。随后,他按照秘密接头方式,联系了负责与他接头的琼崖地区党组织和军事负责人。

可是等他做完这一切,再次回到中民旅店没多久,中民饭店就被海口的特务组织包围了,他被逮捕入狱。原本,他来海口是极少被人知道的,可是他刚到海口没多久就被敌特抓捕,极有可能是党内出现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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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叛徒的出卖,敌人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为了获取他身上更多的秘密,敌人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用鞭子狠狠地抽着他的身体、将他绑在椅子上用电流刺激他、用火红的烙铁烙他……

在他身上,敌人使尽了各种招数,可他始终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着敌人,一句话都不肯吐露。最终,他被扔进了监狱。他知道,是敌人没有耐心了,要对自己下手了。当晚,他怀着沉痛的心情给写下两封遗书,交给了狱友。

果不其然,第二天敌人就将他从牢房里提出来,押赴了海口东较场。随着“砰砰砰”地一阵枪响,他倒在了血泊中,年仅28岁。

他,就是李硕勋。像大多数革命战士一样,李硕勋的出身并不算很好。他出生于四川庆符县一个贫苦的手工业家庭,家境算不上好,但也勉强养活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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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岁那年,李钟勋被送到镇上的私塾读书,之后又转入四川庆符县高等小学,一直到毕业。李硕勋读书时最不爱死记硬背、寻章摘句,更不屑于做书呆子,常对同窗说:“吾不欲为学者,愿成功一事业家。”可谁知,后来的他,并没有成为一名事业家,而是成为了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

1918年,李硕勋考入叙州联合县立中学,可是在同年10月,父亲不幸离世,李硕勋不得不休业在家,为父亲料理后事。

1919年,李硕勋因投考四川讲武学堂落榜,进入成都储才中学就读。时值五四运动,受到新思想鼓舞的李硕勋,积极参加了多次爱国救亡运动。

之后,他又辗转各地多个院校参加了学生运动,终于在1923年考上当时重点培养革命干部的上海大学,不仅在校期间系统学习了马克思主义理论,还因表现突出正式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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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卅运动期间,时任上海学生联合会代表的李钟勋因多次参与领导反帝爱国运动,结识了后来的妻子赵君陶(原名赵世萱),并最终成为一对志同道合的革命伉俪。

赵君陶我们可能不熟悉,可是他的哥哥我们耳熟能详,正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著名的工人领袖赵世炎。受到哥哥的影响,赵君陶很早就接触了先进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并在哥哥的鼓励下,进入上海大学社会系读书。

1926年,国共合作期间,国民革命军攻克武汉,逐渐成为革命中心的武汉急需大量的政治、军事人才,李硕勋被调任为中共武昌地委组织部部长,不久后又接替林育南继任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湖北省委员会书记的工作。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时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五师政治主任的李硕勋,得到消息后非常愤慨,但是为了革命大局考虑,他不得不到带领二十五师的两个团北上,讨伐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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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讨伐奉军时,李硕勋先后参与指挥了上蔡、东洪桥、西洪桥等在河南战场上的关键战斗,为国民革命军继续北伐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同年七月,汪精卫联合蒋介石在武汉举行反革命政变,大肆捕杀共产党人。为挽救中国革命、武装反击国民党反动派的反革命政变,以周恩来、贺龙为首的共产党人决定发起南昌起义。李硕勋接到消息后,日夜兼程,克服种种阻挠,终于率领二十五师胜利抵达南昌。

为了革命形势的需要,我党决定将二十五师重新编为第二十五师,由周士第任师长、李硕勋为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当时,陈毅任第二十五师七十三团指导员,林彪任第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三营七连连长。后来,55年授衔,两人均为元帅。由此可见,李硕勋的地位之高。

南昌起义失败后,为保存革命武装和准备南下重建广东革命根据地,第二十五师开始跟随起义部队撤离南昌,沿江西东部的山区,先后经抚州、宜黄、广昌、石城,向南挺进。

行军途中,天气炎热且路途艰险,人困马乏,李硕勋积极做好鼓动与宣传工作,使得战士们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仍充满斗志,每日行军六十至八十公里,终于抵达广东大埔县的三河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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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起义的主力由周恩来、贺龙、叶挺、刘伯承等人率领直奔潮汕,而周士第、李钟勋则留在三河坝,归朱德指挥,扼守三河坝,牵制梅县及闽西的国民党军队,配合潮汕的起义军主力作战。

由于战略需要,李硕勋向朱德请示,挥师渡河,在三河坝的的对岸据险而守,准备迎击来犯之敌。当时,钱大钧部三个师约两万余人从梅县松口沿梅江来犯,敌人力量强我军6倍之上,二十五师在朱德、周士第、李硕勋等人的指挥下,顽强抗敌,坚守阵地。

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后,我军虽灭敌3000有余,缴获大量枪支,但是由于敌人的持续增兵,我军阵地陆续陷入敌手,二十五师很快被敌军三面包围。

为了保存革命力量,朱德、周士第、李硕勋等人商议后,决定退出战斗,进行战略转移,与潮汕南昌起义主力会师。在经过长途跋涉后,朱德、周士第、李钟勋等人终于带领第二十五师到达饶平县茂芝,并与从潮州退下的第二十军第三师和教导团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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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师会合后,当即就解决革命队伍何去何从的问题召开了茂芝军事会议,会议决定了“穿山西进,直奔湖南”,转战湘粤赣边的方案,并将第二十五师与第二十军第三师合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

之后,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到达江西南部信丰县筠门岭附近的村庄驻扎下来。可是这支队伍已经长时间与与党中央失去联系,对于这支队伍今后的行动方针还需要向上级请示,因此部队党组织决定由李硕勋回上海,与中央进行联系。

当时国内的很多地方都是国民党统治区域,直接由江西到上海,是不现实的,而且很容易身份暴露,李硕勋只好由江西到广东再到香港,最后经由香港到达上海。

一到上海,李硕勋就立刻与党中央联系,并汇报了南昌起义军在赣粤边的艰苦作战情况,以及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的目前现状。经党中央考虑决定,由李硕勋担任的中共江苏省委秘书处秘书,留在上海从事白区地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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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硕勋与妻子赵君陶分别一年多之后,又开始一道从事地下革命工作。当时上海的革命形势日益严峻,从事白区地下工作也非常危险,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过面对突然出现的险情,李硕勋与赵君陶夫妇都能够沉着冷静地面对,并化险为夷。

1928年二月,就在李硕勋准备到上海总工会地下机关参加会议时,机警的他发现上海总工会地下机关附近已经被敌特组织包围。

危急时刻,李硕勋没有惊慌躲避,而是立刻寻找参会的同志,并让其在各大路口守候,以通知其他同志不再前往。就这样,这次会议的与会人员无一人遭到逮捕。李硕勋的机敏、多智也受到了周恩来同志的赞赏。

之后,李硕勋先后任职中共江苏省委秘书长、中共浙江省委常委、中共浙江省委军委书记、中共法南区委负责人、中共上海沪中区委书记、江苏省委书记军委负责人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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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李硕勋的频繁调任,他与妻子赵君陶经常聚少离多,但这丝毫不影响夫妻二人的感情,共同的革命理想反而让两颗心越走越近。

1928年10月,赵君陶为李硕勋生育一子,李硕勋因在浙江从事地下工作,并没有在赵君陶身边照料,对此,赵君陶也没有丝毫怨言。李硕勋回到上海后,见到刚出生的儿子,兴奋不已。

他转头问赵君陶:“给孩子取名字了吗?”赵君陶笑着说:“没呢,就等着你回来给孩子取名呢!”李硕勋想了想说道:“按辈分,他是‘远’字辈,就叫‘李远芃’吧。”

李硕勋接着说:

“‘芃’是草木茂盛的意思,这个名字寓意着我们家的革命后代,能够像茂盛的草木一样,扎根在中国人民的土地上顽强生长。”

赵君陶听了,连连应着:“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李远芃’,就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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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5月,广东省委书记蔡和森不幸被捕牺牲,由于南方革命的需要,李硕勋调任为广东省委军委书记。当时的广东省委临时机构驻扎在香港,所以李硕勋就留在了香港工作。

在中共广工省委、省委军委的领导下,广东的武装斗争在艰苦与曲折中发展,先后在东江、南雄油山等地区开辟了革命根据地。

同年七月,为了从事地下工作的方便与安全的需要,党中央决定派在中共中央妇委工作的赵君陶到香港,辅助李硕勋工作。

得知妻儿要来香港的消息,李硕勋自然非常高兴,可是为了壮大海南岛的武装力量,他已经申请一周后到琼崖从事指挥策划游击斗争工作,并且已经党中央的获批。不过,李硕勋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还长,等革命胜利了,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还多着呢,就很快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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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李硕勋与妻儿度过一星期的快乐时光,虽然短暂,但对于这对革命夫妻来说,已经是很满足了。可惜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短暂的一周,竟成了他们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一周后,李硕勋按照原来的计划买了船票,准备只身前往海南,指导海南扩大武装斗争。7月7日,李硕勋登上了从香港到海口的船,赵君陶带着不到三岁的李远芃去码头送别丈夫。

其实这个时候,赵君陶已经怀有身孕,可是在她得知李硕勋要前往海口开展革命工作时,为了不让他有后顾之忧,就没有告诉他,只是反复叮嘱他,到了海口一定要马上给自己写信。

两天后,李硕勋乘船来到海口,并住进胜沙路中民旅店。后来的事情,我们在开头也讲到了,由于叛徒严鸿蛟的出卖,李硕勋不幸被捕,最终英勇就义,他宝贵的生命也就此定格在了2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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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硕勋牺牲后,他在监狱中写下的两封遗书,几经辗转才被送出去。两封遗书,其中一封是给赵君陶的:

陶:

余在琼已直认不讳,日内恐即将判决,余亦即将与你们长别。在前方,在后方,日死若干人,余亦其中之一耳。死后勿为我过悲,惟望善育吾儿。你宜设法送之返家中,你亦努力谋自立为要。死后尸总会收的,绝不许来,千嘱万嘱。

勋 九、十四

另一封是写给妻子的好友陈志英的信:

英姊:

我本不识你,但我曾经知道你同我妻子是朋友,故特寄一函存你处托她。我死不必念,勿望你安慰她!!!并望托人照料她回家去!!!

要她让向肥兄处要数百元做路费回川,根本把儿子安顿好为要。

勋托 九、十四

两份遗书一封信88个字,一封75字,每封都很短,但字字句句都事关妻儿,殷切嘱托之中饱含深情,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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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接到丈夫的来信时,赵君陶已经得知丈夫被捕的消息。她颤抖着双手打开那封信,这是林硕勋的笔迹,她怎能不认得?赵君陶的眼泪顷刻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打在信纸上,赵君陶又小心翼翼地擦干。她在信中默默与丈夫告别:“亲爱的硕勋,永别了!”

后来,香港的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在陈志英的劝说下,赵君陶只好按照丈夫的嘱托离开香港,回到四川老家,以教书为业,独自抚养儿子李远芃以及刚出生的女儿李远芹(后改名为李琼,以纪念李硕勋)。

1937年,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赵君陶在地下党同志的牵线下,重新与党组织取得联系,并受到周恩来夫妇的照扶。1939年,在邓颖超的推荐下,赵君陶到重庆任第三保育院任院长。

1941年,抗日形势的愈来愈紧张,为了赵君陶母子的安全,周恩来决定将他们送往延安,可是赵君陶坚持要留下来,让儿子李远芃去延安。因为在她看来,比起儿子,那些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儿童更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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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李远芃踏上了前往革命圣地延安的道路。当时革命同志到延安一般都是要改名字的,所以在去往延安的途中,中共南方局省委书记蒋南翔就为李远芃改名为李鹏,寓意希望他将来可以像展翅的大鹏一样为革命、建设作出贡献。

抗日战争胜利后,赵君陶母女在周恩来的安排下,也从重庆到延安工作,一家三口得以团聚。而赵君陶不久后,又调任为哈尔滨第四中学校长,一直到新中国成立。

建国后,赵君陶又先后创办中南实验工农速成中学、南开大学工农速成中学,参与组建北京化工学院并任副院长,为新中国的建设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栋梁之材。

李硕勋牺牲后,赵君陶一直没有再改嫁。有人劝她重新组建家庭,可是她却说:

“我这一辈子,只爱了硕勋一个人,虽然他为革命牺牲了,但在我心里他一直还活着!把孩子们教育好,组织交代的事情办好,我才对得起李硕勋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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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12月,赵君陶去世,儿子李鹏已经任职国务院副总理,两年后又升任为国务院总理。按照母亲的遗志,李鹏与妹妹李琼将母亲赵君陶的骨灰葬在了海口的李硕勋烈士纪念亭里,赵君陶终于完成了丈夫的临终嘱托,可以安心地去见长眠已久的他了。

“文武雄才前后杰,夫妻正义古今奇。”中国的今天,是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换来的,更是无数革命火种前仆后继投身新中国的建设换来的,而这种传承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这背后是千千万万伟大的妻子、伟大的母亲在默默付出。

谨以此文缅怀革命伉俪李硕勋夫妇!

参考文献:

《李硕勋传略》